正版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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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龚静染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ISBN9787229123819
出版时间2017-10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42元
货号25180058
上书时间2024-12-14
本书是一部有温度、有力度的散文随笔集。全书包括18篇独立的散文随笔作品。作者将故事设定在一个曾经生活过的小城,作品中包括小城童年的记忆、小城历史的钩沉、小城人物的故事等三部分,力图展现小城里的喜怒哀乐、苦痛与忧伤,以及一种力挽时光回的乡愁与文化焦虑感。作者旨在以跨文体的形式、不同的叙事方式,从不同的视角来勾画一幅小城生活的现实图景。
龚静染,生于1967年冬,四川乐山五通桥人,现居成都。著有《桥滩记》《浮华如盐》《昨日的边城》等多部文学作品集。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
向木匠学习(自序) 1
两条河 1
花 盐 9
理发匠轶事 19
我的小学 25
忧伤的车站 34
画肉票的人 42
关 姨 48
我去了外面的世界 55
乡食记 69
又见榕树 78
神秘的嘉州 82
岷峨风物忆 89
流寓时期的小城 99
三江厨酿美 108
乱世书写者 118
云 豹 135
失踪记 155
轻 舟 189
本书是一部有温度、有力度的散文随笔集。全书包括18篇独立的散文随笔作品。作者将故事设定在一个曾经生活过的小城,作品中包括小城童年的记忆、小城历史的钩沉、小城人物的故事等三部分,力图展现小城里的喜怒哀乐、苦痛与忧伤,以及一种力挽时光回的乡愁与文化焦虑感。作者旨在以跨文体的形式、不同的叙事方式,从不同的视角来勾画一幅小城生活的现实图景。
龚静染,生于1967年冬,四川乐山五通桥人,现居成都。著有《桥滩记》《浮华如盐》《昨日的边城》等多部文学作品集。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
向木匠学习 龚静染
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木匠。 那时我家院子里有个年轻木匠,每天他都在那里干活,早上我去上学他就开始忙,下午回家他仍然在那里锯木板、凿榫头、刨木条,成堆的刨花都快把他的腿肚子给埋住了。但他好像不知劳累,手臂伸张,一下一下不停地推着木条,刨花如相机里的胶片一样流出来,带着独特的木香。师傅看我不走,就说,来,帮我牵线。我便牵着墨斗的一端,他一弹,墨线落到了木头上,像是对我的奖赏。但他说,歪了,重来,我便有些紧张,想下回一定得弹正才行。 后来我才知道,当木匠不易,要当木匠也要生逢其时。但通过木匠活,我好像懂得了一些道理,要把一件家具打好,跟把其他那些貌似复杂的东西做好没有什么区别,砍、锯、刨、凿、钻,写文章用的就是这些方法。 编校完本书,我就相当于干了一回木匠活。这本书大概从七八年前开始写的,一篇一篇地写,随意而为,都是些散件,在打大衣柜的时候,有点边角余料,就顺便打根板凳、条椅什么的。那几年我连续写了几部书,中间也写了不少的单篇短文,大多都收罗在了这本书了。现在一看,杂而不乱,关键是用的心思、费的力气也不少,自成一类,所以就有了这本书,当然家具打得好不好还要读者说了算。 过去,我父亲练字三十余年,曾想用红豆木做张好的书桌,但由于树种比较珍稀很难找到,就一直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不过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启发,凡欲成事就得下点专门的功夫。我从2004年开始进入田野考察和文史档案的查阅中,至今也有十多年时间,这是一段漫长的寻找过程。在此之前我的写作是没有什么方向的,也就是说那时我还没有可以用来打家具的好木料,尽管面前是一片文学的森林,但那只是遥望而已。所以,那些年我的工作就是要走进森林去寻找好木头,现在想来没有白费,下了些笨功夫,有了一点收获。 当然,有了木头怎么下料也很讲究,是木匠就得会改料,能够做到物尽其用就是好木匠。本书中的文章虽然体例、叙事方式不尽相同,但都是亲手打制,每一刨、每一凿都自有心得,从手艺或者写作学的角度来看,“小城叙事”已经在文本中有所呈现,我一直尝试着在这根大木头上面取料,这是有价值写作的一个方向,当然也是非常个人化的情感与经验的汇聚。过去,常听人说某某的箱子做得精致耐用,某某的大花床打得结实漂亮,我认为好木匠就是那些既有一把蛮力气,又有巧思妙想的人,写作是可以向木匠学习的。 明朝有个著名的“木匠皇帝”,他可以不要社稷江山,而醉心于斧斤之间,“每营造得意,即膳饮可忘,寒暑罔觉”。也许明朝的文明就会产生这样奇葩的皇帝,但人家那种精神还是不可尽废。写作亦如此,我时时检讨自己的文字时,常常想起明熹宗,想他要不是个皇帝就好了,而他要是名作家会怎样呢?在我的写作过程中,也常有酣畅之处,但“得意”还不敢说,每一篇文章都如一件独立的家具,倘若有可用、可看、可把玩的意思,已经相当不错了,那也是三种不同的境界呢。 关于那个木匠,我还得说说。小时候我看他做木工活可以看到痴迷的程度,甚至还动过心想去拜师当他的徒弟,从小我就对手艺人有种敬意,我想这一定跟他有关系。在这本书中,本来应该有个篇章来讲讲他的,那是我童年时一段难忘的记忆,可惜就没有写到他,现在把他放到序里来讲总算是个补救。 还记得当年夏夜的院子里,成群的小虫子围着一只昏黄的灯泡不停旋转,墙头上挂着一个小收音机,正放着《洪湖赤卫队》之类的流行歌曲,那个年轻的木匠赤裸着上身在那里干活,他不舍昼夜地工作着,汗水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淌,刨花不断地从他的推子中飞出来。我想,劳作固然辛苦,但其中有创造之乐,甚至在那一刻,我相信我是爱着那一片片光洁的刨花的。其实,当我在重新回顾这本书时,感受是相同的,我也是爱着那些从电脑里跳出的一行行文字的,因为它们也像刨花一样绚烂,带着某种劳动的美感。
2017年9月4日于成都 |
两 条 河 故乡有两条河,茫溪和拥斯江。每次我要说故乡的时候,总要从这两条河说起。它们一个从北往南走,一个自西向东流,交汇的地方叫四望关,当年我的家就在那里。 这两条河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奇特的意象,它们就像是春天里倒下的一棵巨树,摊在川南的那一块宽阔的土地上,而那些河里的鱼是树上发出的枝丫。当然,它们更像是坐标上的纵横轴,让那些零碎的记忆有了准确的方位。如果把四望关作为一个原点,那么其他的都可以沿着两条江延展开来,东西南北一目了然。如果它是一张地图,并且这张地图无限地放大,它将在潮湿、灰蒙的空间中还原成我的故乡,但时间一定是定格在了一个叫童年的地方。 家乡小城紧靠着岷江,小城有一块叫竹根滩的洲坝,岷江到此被一分为二,靠着王爷庙与西坝之间的叫大河,靠着四望关那边的叫小河。那时候,岷江尽管奔腾过境,给我们的印象却像是在城外好远的地方,而城内的生活是在两条小河之间,这就是拥斯江和茫溪。它们将小城紧紧缠绕,一如两条柔软的背带,将小城兜在怀抱之中。 以四望关为界,左边是茫溪,右边是拥斯江,两条河像两块颜色不同的布料,它们在河面拼接合缝,中间留下了一条线,漩涡就沿着这条线咕噜咕噜地钻出来,变大,然后消失。那时候,站在这个地方就能抬头远眺,峨山隐隐约约浮现在云端,岸上常常有人画画,素描、水粉、油画,好像要把它们取走。 茫溪又叫“拥斯茫水”,这是老名,因流入拥斯江而汇入岷江之意,现在早已不用,只有在清代的方志舆图中才能看到。附近有一个渡口,叫东沮津,大致就在现在的四望关一带。东沮津跟王勃的“风烟望五津”这句诗有关联,但那五个渡口早已名存实亡,而东沮津还在,站在岸头仍能唤起一点苍茫感。茫溪河温顺而静谧,拥斯江野性而喧嚣。 因为水质清澈,茫溪是个天然浴场。那时候,夏天里在这条河里游泳的人很多,水边的孩子好像没有不会游泳的,几岁的小孩也会下河,而关键是在呛过几口水后,他们居然能够无师自通。小城的人将游泳称为扳澡,院子里有人喊“扳澡啰”,整个院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不一会儿就会钻出一群大人小孩往河边跑。一到夏天,就到了“扳澡”的季节,男女老少都跳进了河里,那是一条欢快的河流,同闪亮的鱼群一样,人们自由自在,把所有的烦恼统统冲走。 过去,有人将茫溪纳入小城的十大美景之中,列于诸如“菩提朝峨”“太和古渡”“月照桫椤”“白鹤归林”等之首。又有地方文人们编有“八景”诗,虽然有些不免牵强附会,但其中有几句诗同茫溪有关系,如“四望青龙吞夜月”“菩提山上睹飞帆”,可见茫溪的美并非想象。当年,南怀瑾先生在五通桥一带盘桓,曾作有一诗:“几回行过茫溪岸,无数星河影落川。不是一场春梦醒,烟波何处看归船。”这些句子都为茫溪增添了不少人文记忆。 茫溪是一条很美的小河,河道弯弯,岸边巨榕簇簇。它的早晨特别值得一说,天色微明,幽幽的河面有一层薄薄的轻雾,鸟雀的翅声还有些缱绻,一船不发,时间仿佛静止。在榕树的掩映之下,河里的生灵在梦中沉潜,只有浣衣女子的捶衣声会不小心搅动它们的前世今生。小的时候,我每天早晨上学都是沿着茫溪河岸走,没有大人带,独自啃着个馒头,只有屁股上的小书包在颠出声响。所以直到今天,茫溪的清晨都有一股清冽留在记忆里。 拥斯江要比茫溪河宽得多,大概是它的两倍,“八景”诗又云:“竹根江边呼晚渡”,说的就是这里。河大了,气势也不一样,洪水时节它是野马,无人能驾驭它,沿岸的庄稼地被冲毁,河水带走了一年的粮食。但到了枯水的时候河床显露出来,拥斯江里面全是卵石,那些卵石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冲刷,才那么圆圆滚滚、安安静静。这一点不像茫溪河,茫溪的河底是淤泥,里面的水藻和蚌壳多,小时候在水边捉虾米,经常被锋利的蚌壳划破脚。 在拥斯江里行走的都是大船,停下来也可作趸船,是运载大宗货物的船。小城的盐远近闻名,沿岸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盐码头,每日船帆往来不息。船头有篷,可以伸缩,一间小屋般大小,里面可以住人。实际上船上住的大多就是一家人,他们睡在上面,吃在上面,在船舷边备有一个小桶专门用来取水,取江里的水来吃。这些船晚上一般就停泊在四望关附近,一只挨着一只,密密地排着。黄昏的时候,撑杆林立,夕阳从长长的船队上方慢慢落下去,一丝惆怅悠悠升起。 小时候,拥斯江是我们爱去捉“打屁虫”的地方。“打屁虫”其实有个好听的名字:椿象。但人们偏爱它的俗名,它一般就寄居在鹅卵石下面,每年江水一退,趁着起雾的天气,就是捉“打屁虫”的好时候。那时我们手里拿着空玻璃瓶,挽着裤腿,在河滩上寻找猎物,常常是轻轻一翻鹅卵石,就能看到几只虫子爬在上面,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是,“打屁虫”遇敌后马上会释放出一种很难闻的臭味,这也是它被称为“打屁虫”的原因。不过将它入油锅一炸,再放点盐,吃起来却是香得不得了。七十年代的时候,小城的街上专门有人卖,一分钱买几颗“打屁虫”,但喊的时候已经叫“五香虫”了。 河里的鱼类很丰富,杂鱼丛生。白天里沿河都有钓鱼的人,钓艺好的人经常可以为家里添上一道美味。茫溪河里有一种叫白条的鱼,这种鱼常常是一群一群地在岸边穿梭,容易钓,因为它贪吃。有时候你觉得它们很精灵,影子晃一下,它们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它们一看见食物就要贪嘴,一颗饭粒就能把它们钓起来,所以它们往往成为钓者的囊中物。岸边随处都是钓鱼的好地方,潮汛前后更是钓桃花鱼的时期,所以常有惊呼之声引人侧首,不是钓上了一条大鱼,就是鱼在空中一闪,重又掉进了水里。 河汛来临是打鱼的好季节。捕鱼的方式有很多,诸如撒网、搬罾、炸鱼、拦鱼等,独特的是一种叫“晃钓”的钓法,让钓者和观者都觉得过瘾。夏季河水湍急、浑浊,这种钓鱼方式就派上了用场。鱼钩不用挂任何饵料,只是前面有块锡坠,钓鱼的人使劲将之扔远,然后不停拉竿收线,鱼钩在水里迅速地晃来晃去,鱼儿昏头昏脑地就撞在了钩上。这种钓法总是能钓到大鱼。那时候,河里就有人钓到过长江鲟,有几十斤重,据说之前还从来没有钓到过这么大的鱼。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小城里的人都想去瞧稀奇,上门的人快把门都要敲破了。于是就有人想了一个主意,叫人画了一张图贴在墙上,上面详细写着鱼的特征和重量等,大家只好在墙上望了望,也算解了馋。 河边的孩子爱钓鱼,他们从大人那里找来一截鱼线,用鹅毛杆剪成钓浮,再去砍根小竹当鱼竿,鱼饵倒很简单,蚯蚓、沙虫足用。但孩子没耐心,钓不来大鱼,便常常用竹编的撮箕在岸边去筛小鱼,小鱼常常躲在鲝草的下面,一撩开就能撮到一群。但它们小得跟根针似的,用玻璃瓶装起来,放在窗台上,那些“针”就会闪闪发亮。稍微大一点的鱼就摆上了餐桌,把附近的猫狗也招惹来了,踢都踢不走,鱼刺被它们舔得干干净净。记得我家住的大院子里有个姓杨的长辈,特别喜欢钓鱼,他在屋前弄了一个土台,专门用来养蚯蚓。土台里的土肥得发黑,轻轻一铲,就是一坨蚯蚓,足供他钓上一天的鱼。他钓回来的鱼经常要自己享受一番,用清油炸小鱼,炸得黄酥酥的,香得满院子的人偷偷吞口水。 到河边去抓河蟹,那也是有意思的事情。河蟹常常钻在石缝里躲着,看见猎物才挥动大爪子,但一般是一动不动。判断有没有河蟹很简单,只要岸边水面上有地方连续起水泡,下面就肯定有名堂。一般来讲,水泡小,是虾米;水泡大,就是河蟹了。钓河蟹有些特别,不用鱼钩,常常是用细线拴一个虾米或者鱼肉放在石缝口,河蟹一看猎物来了,自然就张开大钳子准备饱餐一顿,但它没有想到这回上了当,轻轻一拉,就被提上了岸。它吊在空中的样子,有点可怜和委屈。 那时候,河上随时可见打鱼船,那是小城一景。小渔船像叶片,只够站一个人,船夫用一根长长的撑竿撑船,也可左右两边划,如果说江景真是被织出来的,他们就是在涟漪中飞梭走线。船头站着“鱼老鸹”,也就是捉鱼的鱼鹰,这是当地人对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的俗称。“鱼老鸹”是异禽,样子长得奇特,所以才拿它同皂荚树上的老鸹一比。但“鱼老鸹”那倒钩一样的嘴壳子很是耐人寻味,它衔着一条被主人奖赏的鱼,并不急于吞下肚里,而是闭着半只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哲学家。 过去,据说四望关与竹根滩之间有一道木桩桥,叫灯笼桥,造型如无数个灯笼相连。但此桥不甚牢固,每年都要被大水冲垮,水退后再重修,年年如此,想来是有点劳民伤财。灯笼桥现在是看不到了,幸好当年丰子恺路过此地,就画了一幅,寥寥几笔却很传神,让历史记忆有了依据。现在的桥是浮桥,用四十三只木制小舟连串而成,也极为好看,我没有看见过几个比它更好看的桥。你说吧,它静静地摆在那里,不是直直的一条,而是在江面有一点弧形,桥体随水起伏荡漾,犹若蛇曲,也如月弯。现在想来,浮桥要是歪斜一点都可能破坏了那种美感,但河水是那样自然地摆放它,仿佛是用淡笔在江上轻轻画了道眉毛。 关于这座桥还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桥横在江中,为了让过往的船只顺利通过,就在桥的中间开有一个七八米宽的活动口子,上下船只一来就把口子像瓶塞一样打开。过船时,过桥的行人就只能耐心等在两端,等船过了,才重新把桥逗接上,用铁链拴牢。所以,远远看见河上要来船了,如果要抢时间,人们便得赶紧跑,抢在船过桥前过河。当然,这是平常光景,要是潮汛来临,桥就要一溜拖到平静的茫溪河湾里,几个月之后才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江中空缺了浮桥横亘的那段时间,小城就像没了魂儿一样。 那时候,浮桥是小城的交通枢纽,连接桥滩两岸的就靠这道小桥。桥岸的一边叫江声码头,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些石梯上都已经磨出了不浅的凹痕,积下了厚厚的千脚泥。小时候,我和母亲常常要走过江声码头,记得冬天时天要黑得早些,码头上的灯杆上就亮起了灯,但江上的雾把它们裹得模模糊糊昏昏沉沉。我就看到了我和母亲的影子,在码头的石梯上前后左右移动,并不断地长大、缩小、分开、重叠,仿佛在依偎着那些伤感的时光。 关于这两条江的零碎记忆,早已同我的童年生活联系到了一起,而从这两条河说起,我好像才能在任何时候抵达故乡。但是,这一切都变了,如今的两条河污染严重、水运衰落,河上很难看到一条船,更看不到扳澡的人,河边也再无人洗衣淘菜,沿河一片炎凉景象。我常常问,这就是我童年时的那两条河吗?这样的变化是如何来的?以后的结果又会怎样?有一年,我在茫溪河边见到一个摄影家,他曾经为很多名山大川摄过影,得过不少大奖。我们就在河边喝茶闲聊,突然我就有些不安起来,我看着他的相机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是的,我怀疑他的摄影风格可能会过度美化现实,而就在我们坐的地方,有阵阵的化工气味飘来,目睹的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地反对他举起镜头。 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同一个朋友在茫溪河边散步,突然想起去打水漂,这是我们童年时经常玩的游戏。其实,天很黑,我们根本就看不见水漂,河面上也是黑沉沉的,细微的尖啸声在划破着什么。我知道,每一块石片从手中飞出的一瞬间,要么撞入水底,要么飞向空中,就算是在水面连续跳跃的那一块,也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停下。打了一阵水漂之后,我们又继续沿着河边走,但我的手中好像一直还捏着块石片,却无法把它扔向那条童年的河流。花 盐 家乡五通桥是个产盐的地方,是岷江边有名的盐码头。 桥盐盛的时候是在清朝咸丰年间,清人杜廉的诗中说的是“架影高低筒络绎,车声辘轳井相连”。在我小的时候,小城里还有一些高高的盐井架,远远近近地矗立在山水之间,是一道独特的景观。记得关山月早期的画里面有一些关于五通桥盐场的,那是他在抗战时期流寓五通桥时所作,画面上井架密布、气势磅礴,但那都是旧时风光了。其实,我们的那个时代,已是古法制盐的晚期,井架逐步被淘汰,到八十年代初期是一架都看不到了,现在要看老盐井真是件困难的事情。 说来我的童年还算幸运,当时正是盐业生产逐步向机器化变化的年代,既能看到老井取卤,也能看到真空制盐,是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那时候,五通桥盐厂是小城里的企业,它有很多个车间,分布在东南西北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靠盐谋生者不下万人。记得的是第八车间,完全采用现代制盐技术,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那里,这个厂生产的盐像雪山一样堆在那里,我心里就想,人每顿只能吃一点点盐,这座盐山就是让小城里的人吃一百年恐怕都吃不完。后来才知道,近如华西坝,远如湖北、贵州的人都在吃这座盐山,每天岷江边的船都在不停地向外运盐。 那时候,盐厂八车间在一个山坡上,虽然生产技术已趋先进,但在运输上仍然是新旧并存的,既有人力板车拉盐,也有皮带运输机,它们都要穿过大马路运到岷江边,所以我们每天经过的路上就能看到两种不同的景观。原始的板车拉盐有意思,颇值得一说。那是在一个长长的斜坡上,大概也有个两三百米距离,上百辆的板车上装着沉沉的盐包子,挨个从上往下放;拉车的都是赤身的壮汉,他们其实不是在拉,而是用双肘压着上翘的木杠,双脚快速翻动,但整个身子像张纸一样弹到空中,又用力落下来。这个景象非常震撼,一辆接着一辆的板车“嗖嗖”地往下冲,直到河边码头,中间没有间断。其实,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劳动,稍有不慎就会人仰马翻,后果不堪设想。那时,我常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惊出一身冷汗,但那座盐山就是这样被一车一车地运走的。 说到这种古老的运盐方式,我又会想起一个人来。小时候,我家住的院子里有户人家,他家的外公是搬盐工。搬盐工比拉板车的工人干的活还原始、还艰苦,哪怕是在寒冬腊月,他们都是赤着上身扛盐。当时他已近六十岁,但身板结实,红光满面,一头银发,想来年轻时一定是个英武的男人。他每次到我们院子里来看他的外孙,总要坐在院坝里剥花生、吃酒,给我们讲他的故事。我记得他说他还能扛百来斤重的盐包子,一口气背它十来趟,两腿不会打闪。这个人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干那么重的体力活完全不像是在受折磨,脸上也无愁苦之色。直到现在我都还会偶尔想起他,觉得他像个老英雄,身在社会底层却活得那样气宇轩昂,真是了不起。 过去,五通桥地界上盐井密布,民国三年统计的盐井数量是五千多口,多得不可思议,但到了我们那个年代已所剩无几。但其中有一口井特别值得一讲,那是在城郊一个叫杨柳湾的地方,附近有个朝峨寺,门匾上有“瞻云望峨”四个字,这个庙子的大和尚叫演怀,冯玉祥将军就送了他一幅字:是大和尚更应该爱国。这是在抗战时期,冯玉祥跑到盐区来搞献金活动,就在那一年,在这个庙子的附近发现了一口井,比当时玉门油田的油井还深,是大实业家范旭东的永利公司西迁到这里时打的,所以是口爱国井。其实,它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仍然是立着一个高高的井架,依然是碗那么大的井口,实在想不出下面有什么奥妙。但这口井不简单,它证明了这个小城能够打深井,出黑卤,产更多更好的盐,这对抗战来说是个巨大的支援,当时的军供民食靠的是川盐。 童年时,爱到盐井去玩。后来我看过不少文人墨客路经此地时的日记、游记、诗文等,他们对这一带的盐业景观极感兴趣,非常好奇。可以想象,一艘船在岷江上走,沿岸是土地、树木、岩壁、农舍,但突然在你的眼前出现了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井架,那种震撼难以形容,清人吴省钦过江时就曾写下过“盐井冬留策,渔家霁著蓑”的诗句,那确是一番好景致。要是近看,则更为壮观,精彩的是井筒落到千米之下,然后又被天车咕噜咕噜绞起来的一瞬间,卤水呼地喷出。可惜的是,这样的场景现在是看不到了,五通桥是一口旧井都没有保留下来,后来每次我回到小城的时候,走到杨柳湾,总会去望一望,对着那个已经不在的井架发一发呆。 其实,我们小的时候小城里到处还能看到输送卤水的笕管,笕管就像是小城身体上的经络一样。笕管是用大斑竹做的,里面凿通,外面用麻线缠,再涂上桐油,卤水就在里面流向四面八方,当然,它们后的归宿是运到灶房熬制盐。笕管是小城的一道道景观,随势起伏,连绵几十里。那时的小孩子们喜欢在笕管上走,笕管本身是竹子做的,要是遇上个悬空的地方,比 — 没有更多了 — 此功能需要访问孔网APP才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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