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花田 初中版

时间串起了我的写作
一
我的胞衣埋在了黔南都匀。她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生下来便被贴上了三线子弟的标签，这标签如胎记，将跟随我们一生，我们却不清楚它会为我们未来的生活设下怎样的伏笔。
小镇沙包堡在四面群山和河流的包围中。出门走上几步，抬腿登山，下河摸鱼。春回高原，映山红开了，化作红彤彤的火烧云，熊熊燃烧着一座座山，蔓延到天边，点亮我童年的灯盏……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直到十四岁。一列从夏天开出的绿皮火车，载着我们一家四口，离开了小镇，彻底而决绝。我没有觉得忧伤，反倒有些雀跃，为这次漫长而兴奋的少年游。一路哐当哐当，三天四夜后，火车在沉寂的深夜戛然刹住，吐出疲惫的我们。黔南沙包堡少了一户王姓居民，鲁南郭城多了一户王姓居民，一些人的命运却因此被改变了。
比如说我的父亲。回到郭城仅仅八年，他就病倒了，他与疾病进行着他自己一个人的战斗。作为一个职业医生，此时的他活在尴尬中，他对自己的病情和走向了然于胸，这让他无法像一个无知也无畏的病人一样，漠视和忽略一天天疯狂的疾病。他在清醒中送走混沌，又在混沌中迎来清醒，肉体和精神被反复地撕裂，支离破碎。父亲的病倒与去世是一剂催熟针，我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比同龄人更早更多地想到了生死问题。陪伴和见证父亲从患病到离开的日日夜夜，是我第一次面对一个生命由生入死，而且是我至爱的亲人。我真实地感到了失怙的苦难，以及植根其上的疼痛，这给我的写作打上了苦难和疼痛的底色，也让我推己及人地唤起共情，将这底色延伸和拓展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各色人等。
这底色无法被淡化，也无法被削减，更无法被消遣。但我终究不是悲观主义者，我在自传式的回忆中捕捉与这个世界的交集，重温我经历的纤尘细埃，在喊痛的同时努力止痛，寻找像云层下的太阳一样的希望和温暖。
二
在路上，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动物和植物。人与它们的关系，一直是一个有关伦理道德的命题。随着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的推进，这种关系处于不断调整之中，人也在其中寻找和重构自我的价值与意义。
我写的不完全是它们与人的对立，虽然有时表面看上去它们与人的关系拧巴、紧张，甚至互相伤害，但最终却在现实中实现了宽容与和解。它们是人的另一张面孔，发生在它们身上的疼痛，牵动着人的痛感神经，其实它们是在替人承受疼痛。它们貌似习惯了来自人的伤害，选择了逆来顺受，在它们身上，有着属于人的更宏大的主旨，更深刻的思考。它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优胜劣汰的幸存者，顺应自然或生或灭，有的活不过人，有的比人长寿，论珍贵和精彩却丝毫不比人逊色。写它们，仍然是在写我自己，写本性，写思想或人格，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等。
三
是时间串起了我的写作。
成长是时间在蹑足走过。动物和植物是时间的自然呈现，以及高海拔的时间、荒原上缓慢得近乎停滞的时间……世间万物，包括人，都被时间命定，在它的无限中活过了自己的有限，时间才是唯一的主人公和胜利者。它附着和寄生在所有具体形态上，因此，它似乎变得可观可听可感可想可触可摸。过去、现在和未来，构成了时间的横断面。我仅能凭借我的经验和记忆，在写作中选择过去，我似乎无力攥住现在，也不能预言将来。我在追忆、回望和惦念中怀旧与挽留，最终发现不论我写啥，写的都是活在时间中的自己。
我想起了我们家最古老的五斗橱，它是我的父母结婚的信物，比我的年龄还要大。它两边对称的抽屉像幽深宽广的暗道，藏着时间的秘密。就在左边抽屉的某个角落，躺着一只手表，它铁质的时针与分针永远缠绵重合在了十二点钟，像两滴默契融合的孪生眼泪。父亲不在了，留下与他朝夕相处的它，拉上厚实的窗帘，黑暗一瞬间铺天盖地，我分不清现在是正午还是午夜。手表烙着父亲的体温，死在了时间深处，但无始无终的时间仍像识途的老马，分秒不差、执着忠实地埋头跋涉。
时间长河中，我只是一滴水，顺流而下，一如刻舟求剑者，画着虚拟的刻度，徒劳地掬起一朵浪花。是写作帮助了我，让我在时间的标记和界定中，收集起散落一地的记忆碎片，重新拼贴、黏合、打磨、还原过往。我在重塑时间、拒绝遗忘，我的写作也像珠玑，在努力照亮时间深处的暗淡与浅薄。

本书是“试卷上的作家”系列丛书中的一本，选取试卷里“热点作家”的代表作，囊括入选中考语文试卷的经典作品、增补试卷作家的其他经典作品，同时涵盖历年中高考真题、模拟题中出现的热点作家的精选作品。本书收录了简默的《黑发底下》《怀念一间祖屋》《被糍粑抻长的春节》《断桥的雪》《从琅琊到永嘉》《黄河三叠》等众多优秀散文。其中《遍地鸟鸣》《那个擀皮的人》《文人与猫》被选入初中语文试卷。简默围绕故乡、亲情、过往、成长、现实，书写过去，书写活在时间里的自己，在追忆、回望、惦念中怀旧与挽留，在重塑时间、拒绝遗忘中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思考。

简默，本名王忠，20世纪70年代生于贵州省都匀市，文学创作一级。现为山东省枣庄市文联专业作家，枣庄市作家协会主席，山东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活在时光中的灯》《时间在表盘之外》《身上有锈》《活在尘世中》《玛尼堆上》《一棵树的私语》，长篇小说《太阳开门》等。曾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冰心散文奖、孙犁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山东省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山东省文艺精品工程奖等奖项。

/ 试卷作家真题回顾 /
遍地鸟鸣  / 2
那个擀皮的人  / 7
文人与猫  / 11

/ 试卷作家美文赏练 /
扛一株玉米进城  / 16
一棵树的私语  / 21
一棵树的吸引力  / 25
白果树下是我家  / 29
知了哑然  / 34
预测演练一  / 38

穿过生命的眼睛  / 40
黑发底下  / 44
替父亲去看珍珠泉  / 48
怀念一间祖屋  / 54
晒麦路上  / 58
一个两个甜  / 62
隐遁的炊烟  / 66
预测演练二  / 71

找回消逝的春游  / 73
疼痛与抚摸  / 84
被糍粑抻长的春节  / 87
爆米花开  / 93
身上有锈  / 99
一个人的站台  / 103
暖气的呐喊  / 107
小的美  / 110
预测演练三  / 113

“小广寒”的老电影  / 115
黄河三叠  / 127
浮来一棵树  / 138
苏堤的猫  / 145
断桥的雪  / 149
岳庙的树  / 153
草原的早晨  / 157
没有航标的泡子  / 161
映山红，山茶白  / 165
匀城的水  / 170
从琅琊到永嘉  / 174
望穿天姥是天台  / 179
玉龙喀什河上捡“玉石”  / 185
预测演练四  / 189

参考答案  / 192

本书是“试卷上的作家”系列丛书中的一本，选取试卷里“热点作家”的代表作，囊括入选中考语文试卷的经典作品、增补试卷作家的其他经典作品，同时涵盖历年中高考真题、模拟题中出现的热点作家的精选作品。本书收录了简默的《黑发底下》《怀念一间祖屋》《被糍粑抻长的春节》《断桥的雪》《从琅琊到永嘉》《黄河三叠》等众多优秀散文。其中《遍地鸟鸣》《那个擀皮的人》《文人与猫》被选入初中语文试卷。简默围绕故乡、亲情、过往、成长、现实，书写过去，书写活在时间里的自己，在追忆、回望、惦念中怀旧与挽留，在重塑时间、拒绝遗忘中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思考。

简默，本名王忠，20世纪70年代生于贵州省都匀市，文学创作一级。现为山东省枣庄市文联专业作家，枣庄市作家协会主席，山东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活在时光中的灯》《时间在表盘之外》《身上有锈》《活在尘世中》《玛尼堆上》《一棵树的私语》，长篇小说《太阳开门》等。曾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冰心散文奖、孙犁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山东省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山东省文艺精品工程奖等奖项。

遍地鸟鸣
①相对于绵亘的群山，湖沟仅是个婴儿，躺在大山温暖舒适的襁褓中。
②在湖沟的日子，每天早晨，是鸟鸣唤醒了我。
③我住在村委会的院里，隔着墙壁和围墙，是村民们的土地，地里生长日本杨树。这种树是树家族中的乡村男孩，淘气、泼辣、皮实，仿佛见阳光和风雨即长。村民们看重短期效益，正好相中了它这点，在地头田间广泛栽种，视它为每天生长利息的绿色银行。但也因此带来了一些问题，譬如它幼时尚不要紧，待到枝繁叶茂根扎得深了，遮住了阳光，与庄稼争夺养料和水分，庄稼便不长了，村民们管这叫泻地了。眼前这些树高大挺直，浓荫蔽日，在风儿的吹拂下叶子沙沙响，瞪大眼睛俯瞰着楼房和矮矮在下的我。
④有树便有鸟，有巢，有鸟鸣。我不止一次地抬头望见喜鹊衔着干草和枯枝，优雅地舒展、扇动双翅，搅起小小的幸福的旋涡，登上枝头筑自己的巢。没鸟住时，巢是一棵树空荡荡的嘴巴，除了风吹树叶哗啦啦响，鸣蝉喋喋不休的聒噪，再无其他声音；一旦鸟住了进去，鸟鸣便纷扬如雨，从天降临，唤醒了我。
⑤湖沟的夜晚包容孕育着层出不穷的静。高高挺立的太阳能路灯，白天源源不断地吸纳太阳的光芒，到晚上打开身体将能量滔滔不绝地释放出来，这光渺小而微弱，仅照得亮脚下和周围有限的距离，是一粒米的光。沿着水泥路走过这些散落在乡野的路灯，便进入了湖沟，一路高低起伏，将这些路灯撇在身后，就出了湖沟。路上车辆稀少，偶尔冒出一辆，像萤火虫浮过，两束前灯将黑夜捅开一个小缝隙，几米之外仍沦陷在黑暗中。有星星的夜晚，我喜欢站在天底下，像站在很深很深的井底，四壁石头森然，苍苔寂然，仰望庞大无边的星空，星星稠密而硕大，互相保持着绅士的距离，绽放着各自的耀眼光华。
⑥谁拄一根拐杖的笃的笃地敲点着路面，深一声浅一声的，村庄里卧着的土狗听见了，兴奋地叫嚣起来，远远近近的土狗都跟着叫了，像点燃捻子放了一挂鞭炮。鸟鸣也急促地响了，是布谷鸟，山里人俗称“烧香摆供”，前一只喊着“烧香摆供”，话音没落，后一只立刻接上了嘴“一壶一壶”，似乎天衣无缝，侧耳谛听，破译得出“阿爹阿哥，割麦垛垛。割麦垛垛，家家吃馍”的农事密码，这也是山里娃们麦香弥漫的催眠曲。
⑦有一种鸟，我从未看见过它的真面目，从白天到黑夜，它都在鸣叫，在远处的山间，在路旁的栗子林中。我蹑手蹑脚地试图走近它，它看透了我的鬼把戏，却不急于戳穿我，待我越走越近，猛地屏气噤声，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它的身影，浓郁的栗子花香熏晕了我，我当然寻不到了。
⑧群山是最好的回音壁，狗吠抑或鸟鸣，都借助它宽阔强劲的肺活量，被无限放大了，撞到对面弹了回来，黑夜愈加沉寂深广了。
⑨我摸着乡村的黑回到城市，迎头痛击我的是满城灯火，急不可耐的汽车鸣笛，夜以继日的工地呐喊，这是我的日常生活，日复一日的喧嚣与骚动。偶而，鸟鸣也会唤醒我，譬如说今天早晨，一只不知什么鸟，栖息在窗台上，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它，我看不见它小小的身体，但它的声音就像在我的枕边，将我从沉沉睡梦中叫醒。
⑩有一天傍晚吃过饭后，我环绕着会展中心转了一圈，这座设计成船形的建筑巨大而冰冷，像一具恐龙的残骸，我数了数，上头总共有十三个鸟巢——都是喜鹊在城市屋檐下的家。它居高临下的生活和视角，使它一眼觑见了我们内心的欢喜，以及忧愁。
?城市是个巨大的发光体。白天，我走过一面面玻璃幕墙，它们映照着匆匆忙忙的人影和车流，反射着炽热白亮的阳光；坐在书桌前，目光穿过阳台，能够看见对过那些六层的楼房，以及楼顶那一排排耸立的太阳能装置，它们闪烁的光芒令我晕眩。到了晚上，无数灯光彻夜不眠，仿佛另一个白天，而那些隐匿于各个角落的鸟也将黑夜当成了白天，一边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大声歌唱自己的生活。
?几天后，我回到湖沟，村委会院外的那些日本杨树被悉数伐倒了，代之种下的是一株株桃树苗，它们瞧上去单薄羸弱，随风摇摆俯仰，托不住那一树稠稠密密的鸟鸣。

（选自《光明日报》，有删改）
【2018—2019 学年福建省福州市福清市七年级（上）期末语文试卷】

名家谈阅读
读，是一种幸福。这幸福就在日子里，在每一天的宁静时光里。不消说，人拥有宁静的时光，这本身便是幸福，而宁静的时光因阅读会显得尤其美好。
——梁晓声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北京语言大学教授
阅读对中学生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阅读会带给他们一种内在的力量，让他们不被艰难困苦所吓倒，带着他们走向有光的地方。
——刘庆邦  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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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川 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审、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原理事长
在生活的道路上，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自我塑造的过程。 这一方面依赖于生活历练，另一方面依赖于阅读，阅读可能更多。阅读吧，中国少年!
——何郁  北京市语文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统编高中语文教材编写者
文学培养很重要，是教育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在培养学生阅读、写作能力的同时，还可以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和审美的志趣。
——徐峙  散文作家、《中国校园文学》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