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与浙江

罗常培序

“万里永远在趣味中生活着的。”凡是认识陈万里先生这个人的应该不会否认这句话。

我同万里厮熟差不多快三十年了。据我所稔知的，在民八以前他的兴趣专注在昆曲皮黄；民八到民十二便转向于摄影；自从民十三远征敦煌，考古的兴趣就一天比一天浓厚起来。我听见他字正腔圆的摹仿过汪大头、谭叫天；我看见他扮演过《问探》里身手矫健的探子，和《搜山打车》里老态龙钟忠心耿耿的程济，我欣赏过《大风集》里独具一格的艺术影片；我曾陪他到西安城北的未央宫遗址去寻找过汉瓦，也曾陪他在苏州护龙街踱来踱去地摸索古玩，又在杭州湖山喜雨台听古董估客的说长论短。总之这二十几年里他的兴趣虽然有变更，但无时无地不把他的生命浸润在趣味中。而这本《瓷器与浙江》便是他近十年里生活趣味的结晶。

就我自己的治学经验来讲，学问和兴趣是不能打成两截的。假如愁眉苦脸地整天埋头伏案或精神萧索地去旅行调查，我敢保这位先生的研究成绩一定有限。万里近十年内，在不耽误正业的情况下整个把他的兴趣寄托在浙瓷研究。在这期间，他曾到过八次龙泉，七次绍兴，每次都是兴趣盎然地搜求他的对象。因为他从研究的立场出发，所以尽管跑了老远路，只得到一块碎片或发现一个窑基，他都欢天喜地快活不已，这种态度岂是只认得龙泉梅子青的古董商人或玩客所能梦见的？

这本小书，虽然是浩劫之余，在转徙流离中写成的，然而在我看来，却有几点不可磨灭的贡献：

，专以浙瓷作研究范围的，万里的《越器图录》和这本小书在国人中称得起是开创的著作。

第二，关于吴越钱氏贡瓷的年代，他根据《十国春秋》推溯到唐朝的宝大元年；又从绍兴古城圹随着元和五年唐户部侍郎北海王府君（叔文）夫人墓志砖出土的越器断定浙瓷的时代。这比日人小山富士夫《青瓷考》所得的结果精细多了。

第三，他在龙泉以外发现大窑、竹口、枫堂、新亭各处的窑基，又轰动杭市搜罗余姚上林湖的碎片和绍兴九岩窑的晋器，打破昔日仅仅以龙泉窑代表浙江古代瓷器的谬见，这的确是对于认识浙江瓷器方面的一大进步。

第四，他能独具只眼注意到图案花纹的研究，证实了有唐末叶五代以迄北宋初期的绘画作风，并从浮雕着的狮，镂空的花草，找出浙瓷和后代雕瓷、镂花、开光种种不同制作的关系，这在考古学和艺术史上是何等的灼见！

第五，关于秘色瓷的解释，一洗从前《陶说》《陶录》和《杭州府志》、《余姚县志》的就说，认为“这一种进御的青色，不能与一般民间所用的相比拟，就给他一个秘色的名称”。这也是发前人所未发的地方。

第六，从九岩窑发现的永康、元康、永和几块晋砖，断定了附带着出土的瓷器年代，几乎给多年不能解决的缥瓷问题找到了线索，在考古学上是很值得注意的。

第七，在道泰东窑发现画像而兼有文字之碗片，为东西洋论瓷专著所未道及，实占龙泉青窑史重要的一页。

第八，提出哥瓷所在地和所谓“百圾碎”“紫口铁足”究作何状等问题，并于坳底窑所见之碎片找出哥窑与杭州乌龟山官窑之关系，确为多年不能解答的积疑，找出了新曙光。

以上所提出的几点不过是就我阅览所及任意摭拾的，可是单就这几点来说，假如我称赞这本书是中国瓷器研究上的不朽之作，有识的人应该不会讥我阿其所好吧？

万里以个人独力积十年精神金钱所搜罗的标本碎片，一次沦陷于杭州，再度被炸于松坑口，在浩劫之余，留此片影，以自怡悦，并为浙江青瓷研究作一导乎先路的拓荒者。在旁人禁不住的伤痛追忆中，兴趣仍然充溢于字里行间，谁能不承认“万里永远在趣味中生活着”？

三十三年九月有事于陪都，承诗荃、万里两老友约来新桥小休两日，并劳楚珍署长殷勤招待。夜雨话旧之暇，复得披览此书一通，因抒其所感以就正于万里，并以质诸当代之研究瓷器者。

三十三年九一八纪念   北平罗常培谨序于重庆新桥健庐

陈万里先生是现代瓷器研究的一代宗师。本书收录其代表作《瓷器与浙江》和《中国青瓷史略》，并附以《越器图录》部分图片。《瓷器与浙江》记录龙泉田野考古经过，得出结论：南宋的龙泉窑，在中国陶瓷史上是一个光辉的时期，也是南方青瓷重要的时期。《中国青瓷史略》揭示瓷器背后隐藏的历史，以及中国青瓷在考古学及艺术史上的价值：碧玉般海水般的色釉，不仅自古以来为谈瓷者所艳称，就是在今天也仍为世界上爱好我国瓷器的人所喜爱、仰慕和追求。

陈万里（1892—1969年），江苏吴县人。中国现代享誉世界的陶瓷专家，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他早年从医，平生多才多艺；曾研究昆曲皮黄，亲自粉墨登场；还是摄影家，《大风集》是中国部美术摄影作品专集。1928年5月开始做龙泉窑考古调查。数年间，他不顾战时危险，不辞辛苦，田野调查，“九下龙泉、八上大窑”，个人积十年精力与财力搜罗标本碎片，所著《瓷器与浙江》奠定了现代陶瓷学研究的基础。另有《中国青瓷史略》《越器图录》《西行日记》等著作。

瓷器与浙江

罗序         

自序         

部分

《青瓷之调查及研究》集引言    

越器之史的研究    

《越器图录》序言        

瓷器与浙江    

《唐代越器专集》引言        

《中国陶瓷史》与《景德镇瓷业史》的批评    

越窑与秘色瓷        

一个瓷印的考证    

《瓷器与浙江》小序

追记吴兴、金华、永嘉三处所发见之古代窑基        

忆欧翁 Mr.Eumorfopoulos    

故宫一部分古瓷鉴定之商榷        

吴晋时代的浙江陶瓷    

巴尔《中国古代美术谱》读后记

第二部分

龙泉青瓷之初步调查    

第二次调查龙泉青瓷所得之观感        

龙泉西南北三乡之古代窑基        

龙泉大窑之新发见        

一年半中三次龙泉之行        

龙泉访古记    

山阴道上访古日记        

余姚上林湖访古记        

著者出版书目       

中国青瓷史略

什么是青瓷？        

青瓷烧造的开始及其发展    

传说中的几处青瓷窑    

青瓷的对外输出    

结语         

《越器图录》选    

陈万里先生是现代瓷器研究的一代宗师。本书收录其代表作《瓷器与浙江》和《中国青瓷史略》，并附以《越器图录》部分图片。《瓷器与浙江》记录龙泉田野考古经过，得出结论：南宋的龙泉窑，在中国陶瓷史上是一个光辉的时期，也是南方青瓷重要的时期。《中国青瓷史略》揭示瓷器背后隐藏的历史，以及中国青瓷在考古学及艺术史上的价值：碧玉般海水般的色釉，不仅自古以来为谈瓷者所艳称，就是在今天也仍为世界上爱好我国瓷器的人所喜爱、仰慕和追求。

陈万里（1892—1969年），江苏吴县人。中国现代享誉世界的陶瓷专家，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他早年从医，平生多才多艺；曾研究昆曲皮黄，亲自粉墨登场；还是摄影家，《大风集》是中国部美术摄影作品专集。1928年5月开始做龙泉窑考古调查。数年间，他不顾战时危险，不辞辛苦，田野调查，“九下龙泉、八上大窑”，个人积十年精力与财力搜罗标本碎片，所著《瓷器与浙江》奠定了现代陶瓷学研究的基础。另有《中国青瓷史略》《越器图录》《西行日记》等著作。

罗常培：专以浙瓷做研究范围的，万里的《越器图录》和《瓷器与浙江》堪称开创的著作。

叶圣陶：陈万里先生富于艺术天才，文艺、戏剧、绘画、书法，他没有一项不笃好，也没有一项不竭思尽力去擎摩。

俞平伯：（陈万里）以一心映现万物，不以万物役一心。

陈万里：这种色泽那样静穆，具有一种柔和淡雅的风格，因而这种色釉的烧成，成为我国陶瓷光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