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杂记

序

《侏儒的话》未必是传达我的思想，只不过可窥见我时 不时的思想变化。它比起一棵草，或许更像一根藤蔓，而且 还伸出些蔓条来。

星星

古人一语道破了 ：太阳底下无新事。但是，没有新事的，又岂止在太阳之下。据天文学者说，海格立斯星群发出的光要抵达我们的地球，需要三万六千年。而即便是海格立斯星群，也不能够永久发光，总有失去美丽的光，状如冷灰的时候。不仅如此，在任何地方，死亡都往往孕育着生。失去了光的海格立斯星群在徘徊于无边天际之时，一旦遇上好机会，也会变成一团 新星云吧。那么一来，又有新的星星在那里不断诞生了。

与宇宙之大相比，太阳也不过一点磷火而已，更何况我们的地球。但是，在遥远的宇宙极端、银河边上发生的事情，实际上与这团泥巴上发生的事情没有区别。生死在运动规则之下，不停地循环着。想到这样的情况，就不禁对散布于天际的无数星星多少产生了同情，感觉闪烁的星光仿佛和我们一样，

在表达感情。在这一点上，诗人一马当先高声赞颂真理 ：

如细沙般无数的星星之中，有一颗正对我闪亮。

但是，星星也如我一样经历了流转变迁—总而言之并非无聊之事吧。

鼻子

著名的帕斯卡尔有警句曰 ：如果克娄巴特拉鼻子歪了，也许世界历史会为之一变。但是，所谓恋人，是不在乎真相的。不，我们一旦陷入了恋爱，自我欺骗就会圆满地发展至极致。

即便安东尼也不出例外 ：就是克娄巴特拉的鼻子歪了，他也会尽可能不去看那歪鼻子吧。而当不得不看时，他也会寻找她的其他长处，好弥补这一短处吧。要说其他长处，天底下绝对没有一名女子具备我们的恋人那无数的长处！安东尼也肯定和我们一样，从克娄巴特拉的眉眼或嘴唇处，找出的长处不仅能弥补缺陷且绰绰有余。在此之上，还有众所周知的那句“她的心”！实际上，我们所爱的女性，那些绝佳心灵的主人，古往今来多得我们几乎承受不了。不仅如此，她的打扮，或者她的财产，又或者她的社会地位—这些也属于长处吧。更甚的是，她以前曾为某某名士所爱这一事实乃至风评，也可以作为长处之一。而且，那位克娄巴特拉不正是豪奢和充满了神秘的、最后的埃及女王吗？香烟缭绕之中，皇冠珠光宝气，再手执一枝莲花什么的，即便鼻子多少有点歪，谁人眼中得见？何况是在安东尼眼中！

我们如此这般自我欺骗，并不仅限于恋爱。除了我们多少有的差异之外，大抵都按照我们想要的那样，将种种实相涂改了。例如，即便是牙科医生的招牌，进入我们眼中的与其说是招牌的存在本身，毋宁是希望有一块招牌的心——进而言之，是我们的牙疼吧？当然，我们的牙疼与世界历史无关。但是，这样的自我欺骗，也同样地发生在欲知民心的政治家、欲知敌情的军人，又或者是欲知财务状况的实业家身上吧。我不否认存在修正这一点的理智，同时，也认可统管百般人事的、“偶然”的存在。可所有一切热情，都容易忘掉理性的存在。所谓“偶然”，乃是神意。于是，我们的自我欺骗，也许就是左右世界历史的、最为恒久的力量。也就是说，两千多年的历史，并不由克娄巴特拉小小的鼻子如何而定。毋宁是由遍布于地面上的、我们的愚昧而定，由可笑又庄严的、我们的愚昧而定。

修身

道德是权宜行事的另一个名字，类似于“左侧通行”。道德所给予的恩惠，是节约了时间和劳力。道德所给予的损害，纯粹是良心麻痹。

* * *

任意违反道德之人，是缺乏经济头脑之人 ；任意屈从道德之人，则是怯懦或者偷懒之人。

* * *

我们的悲剧，是因年少，或因训练不足，又或是在能把握住良心之前，已被责难为不知廉耻。我们的喜剧，是因年少，或因训练不足，在蒙受不知廉耻的责难之后，终于捉住了良心。

* * *

所谓良心，是严肃的趣味。

* * *

良心可能创造了道德。但是，道德从未创造过良心的“良”字。

* * *

良心也如一切趣味那样，拥有病态的爱好者。这样的爱 好者中，十有八九是聪明的贵族或者富豪。

好恶

我像喜欢陈酿一样，喜欢旧的快乐主义。决定我们行为的，既不是善也不是恶，只是我们的好恶，或者是我们快不快乐。我只能这么认为。

那么，我们即便在极寒的天气里，看见溺水孩童时，为 何要主动跳进水里呢？因为救人快乐。那么，忽视入水的不快，选取挽救孩童的快乐，是根据何种尺度呢？是选择了较大的快乐。然而，肉体上的快不快乐和精神上的快不快乐并不依据同一尺度。不，这两种快不快乐并不是完全不相容的东西。毋宁说，就像咸水与淡水那样，是融合在一起的东西。 现实中，没接受精神教养的东京大阪一带的绅士们，在喝了甲鱼汤之后，更以鳗鱼佐餐，不也享用着无上快乐吗？而且 在水中和寒冷里也有肉体的享乐，正如冬泳所显示。（另外，仍怀疑上述说法的人，不妨想一下受虐狂吧。那种该被诅咒的受虐狂，是在这种肉体快不快乐的外表的倒错之上， 加入了常见的倾向。据我们所信，基督教的圣人们—有喜欢立柱苦行的，有爱在火中殉教的，似乎大都患了受虐成癖的毛病。）

决定我们行为的，像从前希腊人所说，除了好恶，别无其他。我们必须从人生之泉，吸取最大的滋味。耶稣不是说 过吗？“勿如伪善之徒，装一副戚容。”所谓贤人，就是虽然荆棘满途，也要使之绽放玫瑰花。

芥川龙之介，日本短篇小说鬼才，日本纯文学至高奖项“芥川奖”以他的名字命名。他是村上春树眼中的“国民作家”，太宰治痴迷地在本子上反复写下他的名字，鲁迅曾亲自将他的作品翻译成中文。

《芭蕉杂记》是一部让人醍醐灌顶的随笔集，是芥川龙之介短暂35年人生留下的对世界和人生的深刻洞见，其中包括《芭蕉杂记》《续芭蕉杂记》《追忆》《肉骨茶》《关于书的事情》和《侏儒的话》6篇随笔，内容涵盖芥川对人生的追忆、对寻常事物和文学艺术的精妙见解……

翻开本书，释放内心压力，愿你生命从容。

[日] 芥川龙之介

（1892—1927）

日本近代文学史上的伟大作家，闻名世界的短篇小说巨匠。

1892年3月1日，出生在东京，自幼体弱敏感，学生时代成绩优异。小学时爱读《水浒传》《西游记》，中学时大量阅读夏目漱石、森鸥外等名家著作。18岁，免试进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文科，阅读重心开始转向西方文艺。

21岁，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学习英文。

23岁，与初恋吉田弥生的婚事遭到家族反对，龙之介哭了一夜，恋情破灭促使他深入思索人性，并由此促进了著名小说《罗生门》的诞生。

24岁，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不久短篇小说集《罗生门》问世，他一举成名。

26岁，芥川与19岁的冢本文步入婚姻，进入创作高产期 ； 翌年成为大阪每日新闻社签约作家，发表小说名作《地狱变》。1927年，芥川龙之介留下“对将来唯隐隐觉得不安”的遗言后自尽，时年35岁。1935年，为纪念芥川，在日本作家菊池宽的提议下，“芥川奖”设立，至今已成为日本纯文学至高奖项。

译者简介

林青华

日本文学翻译家，广东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喜欢翻译的原因之一是可以独处。翻译生涯长达二十多年，代表译作包括谷崎润一郎的《梦之浮桥》、梦枕貘的《阴阳师》、东野圭吾的《悖论13》、松本清张的《点与线》、新海诚《天气之子》等。

全新译作《罗生门》《地狱变》《芭蕉杂记》《中国游记》入选“作家榜经典名著”，率先出版的《罗生门》一上市就火爆稳居当当世界名著热卖榜。

001 追忆

 027 肉骨茶

 057 关于书的事情

 065 芭蕉杂记

 093 续芭蕉杂记

 099 侏儒的话

 200 附录：芥川龙之介年谱

芥川龙之介，日本短篇小说鬼才，日本纯文学至高奖项“芥川奖”以他的名字命名。他是村上春树眼中的“国民作家”，太宰治痴迷地在本子上反复写下他的名字，鲁迅曾亲自将他的作品翻译成中文。

《芭蕉杂记》是一部让人醍醐灌顶的随笔集，是芥川龙之介短暂35年人生留下的对世界和人生的深刻洞见，其中包括《芭蕉杂记》《续芭蕉杂记》《追忆》《肉骨茶》《关于书的事情》和《侏儒的话》6篇随笔，内容涵盖芥川对人生的追忆、对寻常事物和文学艺术的精妙见解……

翻开本书，释放内心压力，愿你生命从容。

[日] 芥川龙之介

（1892—1927）

日本近代文学史上的伟大作家，闻名世界的短篇小说巨匠。

1892年3月1日，出生在东京，自幼体弱敏感，学生时代成绩优异。小学时爱读《水浒传》《西游记》，中学时大量阅读夏目漱石、森鸥外等名家著作。18岁，免试进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文科，阅读重心开始转向西方文艺。

21岁，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学习英文。

23岁，与初恋吉田弥生的婚事遭到家族反对，龙之介哭了一夜，恋情破灭促使他深入思索人性，并由此促进了著名小说《罗生门》的诞生。

24岁，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不久短篇小说集《罗生门》问世，他一举成名。

26岁，芥川与19岁的冢本文步入婚姻，进入创作高产期 ； 翌年成为大阪每日新闻社签约作家，发表小说名作《地狱变》。1927年，芥川龙之介留下“对将来唯隐隐觉得不安”的遗言后自尽，时年35岁。1935年，为纪念芥川，在日本作家菊池宽的提议下，“芥川奖”设立，至今已成为日本纯文学至高奖项。

译者简介

林青华

日本文学翻译家，广东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喜欢翻译的原因之一是可以独处。翻译生涯长达二十多年，代表译作包括谷崎润一郎的《梦之浮桥》、梦枕貘的《阴阳师》、东野圭吾的《悖论13》、松本清张的《点与线》、新海诚《天气之子》等。

全新译作《罗生门》《地狱变》《芭蕉杂记》《中国游记》入选“作家榜经典名著”，率先出版的《罗生门》一上市就火爆稳居当当世界名著热卖榜。

1、无论学问和智慧，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前辈都常常请教他，因此他与世长辞，对我实在是无法估计的莫大损失。——日本小说家、《细雪》作者 谷崎润一郎

2、我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在小学的时候就读了芥川龙之介的故事，有些是我在教科书上读到的，有些是暑假作业里。——日本小说家、《挪威的森林》作者 村上春树

3、如芥川一般既有高度的教养，又有优雅的趣味，兼具和、汉、洋三种文化知识的作家，今后恐怕不会再有。——日本小说家，“芥川奖”创立者 菊池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