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故人心

乾隆年间，扬州漆器大量流入紫禁城，引出三十年前的一件疑案。漆器匠人谢元正对漆器痴爱一生，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终在法师的帮助下远走高飞。其子谢仁祯因家道中落被迫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手，在失去父亲后潜心笃志制作漆器。伤心失意的谢仁祯常去忘忧亭寻求解脱，在此处邂逅艺伎忘儿姑娘， 两人兜兜转转，曲折不断。受父亲旧案影响，谢仁祯被投入大狱，又因忘儿姑娘的救助，重获自由。得知了忘儿姑娘的一片真情，他苦苦追寻，*终与其喜结良缘。在忘儿姑娘离世后，谢仁祯从此隐居在观音山寺庙，后人只见他的漆器，再没见他的人……

香雪，原名林敏清，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她笔耕不辍，长期坚持写作，现已出版《指尖的蝴蝶》《金牌建筑师》《墨商》等五部作品。

乾隆年间，扬州漆器大量流入紫禁城，引出三十年前的一件疑案。漆器匠人谢元正对漆器痴爱一生，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终在法师的帮助下远走高飞。其子谢仁祯因家道中落被迫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手，在失去父亲后潜心笃志制作漆器。伤心失意的谢仁祯常去忘忧亭寻求解脱，在此处邂逅艺伎忘儿姑娘， 两人兜兜转转，曲折不断。受父亲旧案影响，谢仁祯被投入大狱，又因忘儿姑娘的救助，重获自由。得知了忘儿姑娘的一片真情，他苦苦追寻，*终与其喜结良缘。在忘儿姑娘离世后，谢仁祯从此隐居在观音山寺庙，后人只见他的漆器，再没见他的人……

香雪，原名林敏清，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她笔耕不辍，长期坚持写作，现已出版《指尖的蝴蝶》《金牌建筑师》《墨商》等五部作品。

章

   水城扬州以简淡疏意的水墨画展其容颜。扬州烟雨的美不同于西湖的淡

烟疏雨，更不同于大漠的烟雨。烟雨扬州不仅在黄梅雨季节，在三伏天同样

“烟雨蒙蒙，细浥轻尘堕”。

    斜风细雨的运河一眼望不到头，沿岸的柳丝腾起绿浪。运河沿岸氤氲在

水天一色中的盐仓、粮仓、货仓不见了晴日里的斑驳和颓败。淡烟疏雨中市

井相连的市肆少了一分喧闹，多了一分宁静。扬州的日子也如江南的烟雨，

纤细而又精彩纷呈。瘦西湖吸引人之处就在于湖上缥缈的烟雨，怎么看都看

不透。

    渡船伴着栀子花香驶近烟雾迷蒙的挹江门码头。岸上一位兜售时令鲜花

的女孩端起满含心事的笑脸迎向登上码头的客人。烟雨迷蒙的扬州城内，女

子都有着水一样细腻雪白的皮肤。女子白皙的皮肤让人想到平山堂一带满山

的梨花。谢仁祯想到了如花似玉的戴国香同样有着雪白的脸蛋和细腻的皮

肤。他一跃跳上码头，回头瞧了一眼帆影斜阳里的运河，一眼望不到头。他

暗想人的一生也如天空下的大运河，一眼望不到头。

    谢家的日子也是一眼望不到头，像极了瘦西湖上的烟雨，像雨、像雾又

像风。扬州城内没有几个人能看懂谢家人的日子。日子怎么过都是过，蒙着

一层纱的日子外人不明白，过日子的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扬州人生于烟雨，长于烟雨，谢元正五十开外，身形高大，面容依然俊

朗白皙。他身手矫健，护着漆桶稳步地登上码头。满脸风霜的外乡人更为敏

捷地抢到他前面去了，仿佛有更急迫的事匆匆离开了码头。谢元正方注意到

一路上比他还寡言的外乡人。船在运河行走了三天，他竟然未听见那人说过

一句话。繁华的扬州城内再也找不到比他还少言的人了。他茫然的目光就定

在外乡人离去的背影上。

    这是仁祯次跟随父亲去外埠采漆。采漆的辛苦不言而喻。他终于理

解了漆货行中常说的“百里千刀一两漆”的辛苦。他不想做一个一生耗费在

漆器中的手艺人。他年轻的脑海并无远大的人生目标，他如同千万个扬州男

人一样渴望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一生。父亲视为宝贝的漆器在他眼中无所

谓贵贱美丑。他认可漆器的美但不具备鉴赏家的眼光。把价值不菲的漆、

木、螺钿、珍珠贝有序、精巧地组合在一起，形成画一样的物品当然美了，

然而这样的美从没打动过他的心。

    众所周知手艺人没什么风光的，而街上往来的秀才、举人不仅受到朝廷

青睐，还有来自民众的崇拜。仁祯不想做漆雕匠人不是因为吃不了苦，而是

因为受不住漆器活计的脏。做了这一行就没有干净的时候。他想和同窗好友

戴叔常继续留在梅花书院读书，更想学好友柳延达赋诗作画，出入烟花

柳巷。

    仁祯头上的斗笠湿透了，他不在意地甩去斗笠上的雨滴。父亲落在几步

之后了，他走了几步停下来。谢元正一言不发地走在烟雨中，身上的长衫浸

透了细雨，肩上的担子随着步伐有规律地摇摆。他要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却

被拦住了。他笑了起来，他这么一笑，一路的疲乏就消失了。

    他习惯了父亲的沉默寡言，习惯了父亲的闲慢，习惯了父亲的淡漠，习

惯了父亲的神秘。他意识到自己从没看懂父亲。他和父亲之间隔着一层厚厚

的烟雨。他六岁起就从父亲的沉默寡言和猴头烟袋的烟嘴冉冉升起的烟雾中

懂得了父亲的神秘。再大一点他明白了父亲的神秘中带着冷漠。父亲常说

“开船不等客”，把一生的热情和爱都给了漆雕。

过了埂子街向东就是达士巷，引人注目的卢家漆器铺子就坐落在这里。

谢元正一旦出门就从不放过观看卢家漆器的机会。卢家铺子八字门楼，高大

巍峨，醒目的招牌高高地立在空中。仁祯想起自家寒酸的铺子，更像是遮人

耳目的摆设。若论扬州的漆器不外乎就是谢家和卢家的，谢家却有意把光彩

夺目的漆器藏在匣椟里。如此一来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眼中扬州漆器就只有卢

家了，只有真正的行家心里清楚扬州漆器还有谢家。

谢元正透过细雨观望柜台内的各色漆器。柜台正中摆着剔红海兽圆盒，

卢家的伙计正得意扬扬地向老爷、先生们推销漆器。他走了两步停下来，指

着漆器铺子说：“卢家漆器兼具明清两朝之大成，卢老爷终创卢式漆艺。”

“父亲的漆艺师承谢家？”仁祯问道。

父亲寡言的嘴闭上，仿佛吞咽下许多的秘密。他对谢家的祖宗讳莫如

深，连汪氏亦未能探知一二。扬州城里竟然无一户人家与谢家沾亲带故，扬

州城外更无亲朋故旧。谢家似乎是打他这辈突然间冒出来的。扬州城内那些

士族大家多有百年的根基，谢家则像水中的浮萍。仁祯生于扬州，长于扬

州，早已融入扬州的风花雪月、世道人情。他习惯了父亲的神秘，轻轻一笑

丢开萦绕心头多年的疑问。

    绸缎商大多聚集在多子街，是女子素常喜爱光顾之所，傍晚时分买卖依

然红火。女子的欢笑声从铺子漾到了街上。穿过多子街就来到了漆货巷。扬

州城里的漆货买卖以及与漆器有关的大漆、螺钿、玉石、木坯都集中在漆货

巷里。各家漆器铺子高大的招牌醒目地立在铺子前。谢元正缓步走过，铺子

里的漆器尽收眼底。他路过螺钿铺子订购了各色大小及颜色不一的软螺钿、

珍珠贝。

一商贩向过往的行人兜售精美的漆器。仁祯被商贩手中的点螺圆盘吸引

住了。商贩高声叫卖：“明代点螺漆器春岭朝晖圆盘。”漆器上迎春的百花和

引颈的孔雀随光变色，交相辉映，美极了。他驻足不前。商贩高声叫道：

“此为宣德年间的漆器。”他接过圆盘仔细查看。

“父亲，明朝宣德年间的漆器。”仁祯兴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