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维辛的药剂师 维克托·卡佩休斯传

我有幸在大约三十年前结识了人称“纳粹猎人”的西蒙· 维森塔尔，并得以与他共事。在纳粹大屠杀中，他的家族共有 89 人丧生。在此期间，西蒙也经历和目睹了纳粹罄竹难书的野蛮残暴行径。 1945 年 5 月 5 日，他被美军士兵从毛特豪森集中营① 解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从此以后，他开始全力以赴追查那些大肆屠杀犹太人的刽子手。在他的协助下，约有 1 100 名纳粹罪犯落网，其中包括逮捕安妮· 弗兰克一家的凶犯。

维森塔尔的信条是“寻求正义，而非报仇雪恨”。 1977 年西蒙· 维森塔尔中心落成后，他曾经表示 ：“我们要做的是为犯罪分子量刑定罪，而不是为新纳粹运动制造烈士。”他始终致力于追求正义。为了保存历史和讨回公道，他在冷战期间几乎是在孤军奋战，没有获得过任何重
大援助。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他在美国各大院校演讲时多次说过 ：“每场审判都是一种鉴戒，教育人们不要满怀仇恨 ；同时也是一种警告，提醒今后数代尚未出生的世人，人们有可能对同类施加何等暴行。”
    诚哉斯言。时隔 70 载后回溯这场浩劫时，仍有人会本能地宣称，奥斯维辛已经与当代无关，在伊朗和一些阿拉伯地区尤其如此。所以帕特里夏· 波斯纳的这本书不仅十分重要，而且与当今社会密切相关。该书记述了维克多· 卡佩休斯的经历。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被训练成一名药剂师。在 I.G. 法本和拜耳公司，他曾是一名颇受欢迎的推销员。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他与故乡罗马尼亚的犹太人交往密切。但也正是此人与奥斯维辛的“死亡天使”沆瀣一气，亲手将自己在和平时期结识的人送入毒气室处死，包括一对年幼的犹太双胞胎。他不仅为希特勒看管大量的齐克隆 B 毒剂，而且负责为纳粹医生提供药品，好让他们在孕妇和儿童身上实施恐怖而致命的实验。也正是此人不惜从被害犹太人的尸体上拔掉金牙，从数以千计遇难者身上攫取一箱箱沉甸甸的黄金。
    同样重要的是，波斯纳不仅在书中记述了卡佩休斯在奥斯维辛的所作所为，而且重现了 20 世纪 60 年代初纳粹战犯在联邦德国法庭接受集体审判时的情景，其中包括奥斯维辛指挥官的主要助手、医生、牙医、囚犯头目以及卡佩休斯本人。无论在接受审判还是被判 9 年有期徒刑时，卡佩休斯和其他罪犯都表现得毫无悔意。纳粹余孽们轻蔑地瞪着那些敢于在联邦德国法庭作证的幸存者，仿佛对这些昔日的囚犯得以生还颇为失望。卡佩休斯不仅从死者身上偷窃和掠夺财物，还谎话连篇。他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拒绝为他在集中营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也不愿向被他杀害的犹太人道歉。在他看来，自己也是一个牺牲品，是一个唯上级命令是从的好人，而作为一个无名小卒，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遭到逮捕。
    1968 年 1 月 24 日，卡佩休斯服刑不到两年半就被联邦德国法院从监狱释放。获释后，他在格平根的一场古典音乐会上首次公开露面。当他步入音乐厅时，观众们自发地致以热烈的掌声。许多人认为卡佩休斯值得同情，理应予以支持。而这些人很可能包括一些曾经加入纳粹党的联邦德国法官，正是他们将其提前释放。总而言之，在他们眼中，卡佩休斯是一位品行端正的联邦德国公民，只不过执行了上级的命令而已。
    通过该书，帕特里夏· 波斯纳使后世的人们明白，卡佩休斯之流如何心甘情愿地踏上了通向地狱的不归路。
                                                            洛杉矶市，加利福尼亚州
                                                                     2016 年 8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