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的幽默

莫言是中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在国内外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他的作品之所以征服了全世界，除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外，还应归功于他那中国式的充满生命力的幽默的语言、幽默的民间故事、幽默的叙述方式等。莫言擅长用幽默的语言来描述苦难，具有一种自度的豁达。莫言在接受《世界新闻报》记者邱晓雨的采访时，关于《生死疲劳》中很多人生活在残酷的环境中却依然会乐观地开玩笑，莫言解释道：“这种幽默是老百姓使自己活下去的一种方式，是解脱自己、减轻压力和安慰自己的一种方式，实际上在非常痛苦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幽默感，甚至是黑色幽默，荒诞幽默。”由此可见，幽默对于老百姓的重要意义。莫言的幽默就像一剂良药，为那些在命运中挣扎着的人找到了释放的方式。虽知前路漫漫，但他们仍微笑着匍匐前行，知命而不认命，继续乐观豁达地活下去。

苦难是人生的底色，莫言很多小说设定的场景都是农村，人物都逃不出苦难的魔掌，但莫言总是在设定人物时为人物的命运涂抹一笔亮色，使他们豁达坚韧地面对苦难与人生。如在《生死疲劳》中主人公西门闹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地主，有三房妻子一双儿女，生活幸福富足，但在“土改”时期被枪毙。被枪毙后的西门闹经过六世轮回，带着前世的记忆先后投胎成了驴、牛、猪、狗、猴子，终于在第六世轮回后投胎为人。正如书名一样，西门闹的命运就是在生与死的疲劳轮回中，每一个轮回无不经历了痛苦，而每一世都安于现状，自得其乐。

当他投胎成西门驴时，原来的宅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老婆作为人们眼中的地主婆正遭受各种身心的摧残，二老婆迎春跟了自家的长工蓝脸，自己的一双儿女也随了“蓝”姓，三老婆秋香跟了当初枪毙自己的黄瞳，更荒唐的是长工蓝脸竟成了自己的主人。真是因果循环命运多舛啊，可想而知面对这样的境况带着前世记忆的西门闹是多么怨恨命运。他慨叹命运的不公，在畜生道里轮回往复，为驴为牛，为猪为猴都没得善终，只能以投生在世上的“第三只眼”冷眼观察着子孙四代的命运多舛，观察着时代变迁、人世无常。苦难是西门闹几世轮回的常态，即便是投生到了牲畜轮回道里也有难言的苦与累。经过六世轮回之后才觉悟原来人人皆不易，人人皆辛苦，这也是莫言要传达的终极命题。那么如何解答呢？莫言为那些在苦难边缘挣扎着的人指出了一条救赎之路，那就是幽默地面对人生。

生死疲劳，莫言乐观地把疲劳落在生死上，终还是落在了“生”上。芸芸众生皆有各自造化，面对苦难只有幽默地面对才能有生的勇气。正如《生死疲劳》中的西门闹虽每一世都轮回成牲畜，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家族的变化与时代的变迁，但即便是一头牲畜，西门闹也还是在自己的角色里发现了生存的快乐。如西门猪得意地自诩自己是一头富有教养、讲究卫生的猪，是猪中的英俊少年，把新的猪舍比喻为豪宅，把吃的饲料当成开小灶，还时不时炫耀自己是肩负重大任务的种猪，表演猪上树撒尿的绝技，与刁小三为母猪蝴蝶迷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可见西门闹虽每一世都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但面对每一世的生存境遇还是从诧异到认同，逐步地适应，乐观地面对，使得每一次轮回都妙趣横生。

我要保持卫生、保持整洁，定点大小便，克制鼻子发痒想拱翻一切的欲望，给人们留下为美好的印象。我是一头博古通今的猪，汉朝的王莽就是我的榜样。

总之，莫言是一个驾驭语言的“鬼才”，他的很多小说都是鸿篇巨制，他总是站在时代的前沿，把世事变化述诸笔端，内容充实、深沉而厚重。他笔下的人物也是尝尽人间疾苦，而支撑他们坚强地生存下去的正是幽默。莫言的小说色调并非都是悲苦凝重的，而是用幽默调色，使他的小说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色彩缤纷、诙谐有趣。他的幽默始终是作为老百姓的幽默，把幽默融入他们的日常生活，用幽默这种形式来讲述他们的人生际遇，用幽默来反思社会现实，揭示社会矛盾与不良风气，鼓励世人乐观豁达地面对人生与苦难。他的幽默中夹杂着他对世人的悲悯和感怀，他用幽默来武装自我、对抗苦难，以此反映了一个作家的胆魄和勇敢，是一种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