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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俄] S. A. 阿列克谢耶维奇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ISBN9787521717808
出版时间2021-08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定价69元
货号29284335
上书时间2024-10-30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有超过一百万女性参战。她们是15-30岁的年轻女孩,却担任起被视为“男人的岗位”的职责,她们是医生、ju击手、坦克手步兵、冲锋枪手……本书是一本二战时苏联女兵和女性医护人员等的回忆录。她们眼里的战争,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视角,也是从未有过的冲击和震撼。
阿列克谢耶维奇历经几十年,辗转在前苏联的辽阔大地上,亲访上千事件一线经历者,查阅各方文件资料,耗费心血整理而成的苏联口述史系列——这是普通人的生活史诗。
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
(Свeтлана Аляксандра?на Aлeксиeвич)
白俄罗斯作家,1948年生于乌克兰,后举家迁往白俄罗斯,毕业于明斯克大学新闻系。白俄罗斯记者、散文家。201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她是当代世界文坛极富影响力的俄语写作女作家。她用与当事人访谈的方式写作纪实文学,记录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苏联解体等重大事件。其作品首次集结为《阿列克谢耶维奇文集》:《战争中没有女性》《锌皮娃娃兵》《后的见证者:101位在战争中失去童年的孩子》《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及《二手时间》。
“我不想去回忆……”
“再长长吧,姑娘……你们还嫩呢”
“只有我一人回到妈妈身边……”
“我们的楼里有两场战争……”
“电话听筒可射不出子弹……”
“我们只获得了小小的奖章……”
“那已经不是我了……”
“我现在还记得这双眼睛……”
“我们没有打过枪……”
“当然是需要军人……可我也还想做美女”
“小姐们!你们知道吗?工兵排长平均只能活两个月……”
“哪怕让我只看他一眼……”
“后一点点土豆仔……”
“妈妈,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突然间,非常想活下去……”
译后记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有超过一百万女性参战。她们是15-30岁的年轻女孩,却担任起被视为“男人的岗位”的职责,她们是医生、ju击手、坦克手步兵、冲锋枪手……本书是一本二战时苏联女兵和女性医护人员等的回忆录。她们眼里的战争,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视角,也是从未有过的冲击和震撼。
阿列克谢耶维奇历经几十年,辗转在前苏联的辽阔大地上,亲访上千事件一线经历者,查阅各方文件资料,耗费心血整理而成的苏联口述史系列——这是普通人的生活史诗。
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
(Свeтлана Аляксандра?на Aлeксиeвич)
白俄罗斯作家,1948年生于乌克兰,后举家迁往白俄罗斯,毕业于明斯克大学新闻系。白俄罗斯记者、散文家。201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她是当代世界文坛极富影响力的俄语写作女作家。她用与当事人访谈的方式写作纪实文学,记录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苏联解体等重大事件。其作品首次集结为《阿列克谢耶维奇文集》:《战争中没有女性》《锌皮娃娃兵》《后的见证者:101位在战争中失去童年的孩子》《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及《二手时间》。
前言 “写战争,更是写人”(节选)
1978—1985
我在写一本关于战争的书……
我向来不喜欢看战争书籍。虽然在我的儿时和少女时代,那是所有人都钟爱的读物,那时候我所有的同龄人都喜欢读打仗的书。这毫不奇怪:我们都是二战胜利的孩子,是胜利者的后代。而首要的是,关于战争,我能记住什么?只记得我的童年被难以理解和令人惊恐的言语所包围,忧郁而苦闷。人们总是在回顾战争:在学校和家庭中,在结婚殿堂和洗礼仪式上,在节日中和葬礼后,甚至就在儿童的对话中。邻家男孩有一次问我:“地底下的人都在做什么啊?他们在那里怎样生活呢?”连我们这些孩子也想解开战争之谜。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琢磨死亡的问题……并且再也没停止过对它的思考。对我来说,死亡才是生命的根本奥秘。
我们的一切,都起始于那个可怕而神秘的世界。在我们家里,外公是乌克兰人,战死在前线,葬在匈牙利的某个地方。奶奶是白俄罗斯人,在游击队中死于伤寒。她的两个当兵的儿子在战争爆发后的头几个月就失踪了,三个儿子只回来一个人,就是我爸爸。我家十一个亲人和他们的孩子一起,都被德国人活活烧死,有的是在自己的茅屋里,有的是在村里的教堂中。每户都有人死去,家家都支离破碎。
好长时间了,乡下的男孩子们还总是喜欢玩德国佬和俄国人的游戏,用德国话大喊大叫:“举起手来!”“滚回去!”“希特勒完蛋了!”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还有无战争的世界,我们认识的世界,就是战争的世界。而战争中的人,也是我们认识的人。直到现在,我也不认识另一个世界和另一类人。他们存在过吗?
* * *
战后,我度过童年的那个村庄,就是个女人村,全都是女人。我不记得听到过男人的声音。我那时日复一日就是这样度过:听妇女们翻来覆去地说战争,天天以泪洗面。她们也唱歌,但唱得和哭一样。
在学校图书馆里,大部分书都是写战争的。村里和区中心的图书馆也都一样,爸爸经常到区上去借书看。现在我有了答案,知道为什么了。这一切难道是偶然吗?我们所有的时间都是在打仗或者准备打仗。人们的回忆也都是如何打仗。从来没有经历过别样的日子,大概都不会另类生活。我们从来不会去想是否能够换一种方式生活,那是需要我们日后花很长时间去学习的。
在学校,我们被教育要热爱死亡。我们写作文的内容,大都是多么渴望以某某名义赴死……那成了我们的梦想……
但是,外面却在沸沸扬扬地争论另一个话题,吸引了更多人。
我一直书生气十足,既害怕现实,又被现实所吸引。面对生活,无知而无畏。如今,我才想到:如果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是不是还会投入这样一个无尽头的深隧?这一切都是为何发生?真的是因为不谙世事,还是由于感知历程?毕竟,感知有一个过程……
我孜孜不倦地探求……到底用怎样的语汇才能表达出我所听到的一切?我在寻找一种写作体裁,能够反映出我所见到的世界,能够承载我的所见所闻。
有一回我得到了一本书——《我来自火光熊熊的村庄》,作者是阿达莫维奇、布雷尔和克列斯尼科。只有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时,我才体验过如此的震撼。这就是一种非凡的形式,一部以生命之声成就的长篇小说,那是我儿时听到的声音,那是现在的街头巷尾、千家万户、咖啡餐馆和汽车电车上,日日夜夜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的!范围锁定了,终于找到了我的孜孜以求。正是我所预感的。
阿列斯•阿达莫维奇成了我的老师……
* * *
整整两年,我并没有按原来所设想的去做那么多采访,而是在阅读。我的书将要说些什么呢?仅仅是又一部战争作品吗?……为什么还要写?已经有数以千计的战争作品,薄薄的和厚厚的,大名鼎鼎的和默默无闻的,更有很多人写文章评论这些作品。不过……那些书通通都是男人写男人的。当然,这都在情理之中。关于战争的一切,我们都是从男人口中得到的。我们全都被男人的战争观念和战争感受俘获了,连语言都是男式的。然而,女人们却都沉默着,除我之外,没有谁去问过我们的外婆、我们的妈妈。连那些上过前线的女人也都缄默不语,就算偶尔回忆,她们讲述的也不是女人的战争,而总是男人的战争。循规蹈矩,字斟句酌。只有在自己家里,或是在前线闺密的小圈子里涕泪横流之后,她们才开始讲述自己的战争,那些我完全陌生的经历。不仅是我,对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在采访过程中,我不止一次成为见证者,是那些闻所未闻的全新故事的倾听者。我体验到那种和小时候一样的震惊。在这些故事中,透露出某种神秘的、怪异的狰狞……在这些女人的叙述中,没有,或者几乎没有我们过去习惯于读到和听到的那些事情:一些人如何英勇地打击另一些人,并取得了胜利,或者另一些人如何失败。也没有讲述军事技术如何对抗或将军们怎样指挥。女人的故事,是另一类人讲另一类事。女人的战争有自己的色彩,有自己的气息,有自己的解读,有自己的感情空间。她们都是在用自己的语言说话。没有英雄豪杰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只有普普通通的人,被迫干着非人力所及的人类事业。当时,不仅仅是人在受苦受难,就连土地、鸟儿、树木也在受苦受难。它们无声无息地默默承受着苦难,这让回忆显得更加可怕。
这是为什么啊?我不住地问自己。在男性的世界中,女性站稳并捍卫了自己的地位后,却为什么不能捍卫自己的历史,不能捍卫自己的话语和情感?就是因为她们不相信自己。整个世界对于我们女人还是有所隐瞒的。女性的战争仍旧没有为人所知……
而我就是想写这个战争的故事。女性的故事。
* * *
批采访完成之后……
让人难免惊讶的是,这些女人曾经是军中各类专业人士:卫生指导员、ju击手、机枪手、高炮指挥员、工兵,而现在,她们却是会计师、化验员、导游、教师……此刻与当年,她们扮演的角色丝毫不相关联。她们回忆过去时,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讲述其他女孩的故事。今天,她们也都对自己感到惊讶。而在我眼里,这却是证明历史正在变得人性化,变得与普通生活更为相似的证据,也就是出现了另一种历史解读。
在当面聊天时,讲故事的女人们都很激动,她们生活中的一些片断也堪比经典作品的篇章。从天堂到人间,一个人如此清晰地审视着自己,面前是一段完整的历程,要么上天,要么下地——从天使到野兽。回忆——这并不是对已经逝去的经历做激动或冷漠的复述,而是当时间倒退回来时,往事已经获得了新生。首先,这一切都是创作。人们在讲述时,也都是在创作,是在写自己的生活。补充和改写是常有的。不过,一定要小心,要保持警惕。与此同时,痛苦会熔解并摧毁任何假话。痛苦是一种超高的温度!我确信,那些普通人——护士、厨娘和洗衣妇,她们会更为坦诚地面对自己。倘若定义得更加明确些,她们说的话都是出自本身,而不是来自报纸或所读过的书籍,更不是鹦鹉学舌,完全是出自亲身经历的痛苦和遭遇。无论感到多么奇怪,那些受过教育的人的情感和语言,反倒更容易被时间所修理加工,并普遍加密,也总是被某些重复的学说和虚构的神话所浸染。我一直在跋涉,走了很多路途,绕了各种圈子,就是为了亲耳听到女性的战争故事,而不是那种男性的战争——无非是如何撤退、如何反攻,无非是前线哪支部队……我需要的不是一次采访,而是诸多的机遇,就像一个坚持不懈的肖像画家那样。
经常地,我在一座陌生的房子或公寓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们一起喝茶,一起试穿新买的衬衫,一起聊发型和食谱,一起看儿孙子女们的照片。接下来……过了一段时间,你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或者为什么,那期待已久的时刻突然就出现了。当一个人远离了那些好像纪念碑一样,用石头和水泥铸就的清规戒律时,就回归了自我,直面了自我。他们首先回想起来的不是战争,而是自己的青春,那是一段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必须抓住这个瞬间,不可错过!然而,往往在度过充满话语、事实和泪水的漫长一天之后,只有一句话留在我的脑海中——不过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句话啊!——“我上前线时,不过是一个傻傻的女孩子。所以我竟然是在战争中发育长大的啊!”虽然录音磁带绕了几十米长,足足有四五盒,但我只把这句话留在了笔记本上。
有什么可以帮到我?只有我们习惯于同心协力一起生活,这才会有帮助。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面对这个世界,我们有共同的快乐和泪水。我们既能承受苦难,又能讲述苦难,正是苦难,成为我们沉重而动荡的生活之证明。对我们来说,承受苦难是一门艺术,必须承认,女性是有勇气踏上这一历程的……
“突然间,非常想活下去……”(节选)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信函一封接一封寄来,我不停地记下新的采访地址。没有可能停下来,因为每一个真实故事都叫人不能自已。
啊哈,我亲爱的……
昨天一整夜我都在回想往事,在记忆中搜寻故事……
我记得我跑到兵役委员会去时,还穿着一条粗布短裙,脚上是一双白色胶底鞋,就跟便鞋一样,带绊纽的,当时这是时髦的鞋子呢。我就是这样,穿着这条裙子和这双鞋子去申请上前线,他们还就批准我了。我坐上一辆汽车就到了部队,这是个步兵师,驻扎在明斯克城郊。那里的人对我说,你就待在师部吧,说是如果派一个十七岁小姑娘上去打仗,男子汉们会无地自容的。当时是那样的一种心态,谁都以为敌人很快就会被我们砸得粉碎。你这小丫头,不如回家守着妈妈吧。不让上前线,严重挫伤了我的心情。怎么办呢?我就直接去找参谋长。正巧,那个先前拒绝我上前线的上校也坐在参谋长屋里,于是我说:“报告参谋长同志大人,请允许我拒绝服从这位上校同志的命令,我反正是不会回家的,撤退也要和你们一起走。我自己能去哪儿呢?德国人已经很近了。”打这儿以后,大家一看到我就叫“参谋长同志大人”。这是在战争爆发的第七天,我们开始撤退了……
不久就开始了流血激战,伤员多得不得了。他们都特别安静,特别能忍耐,但他们多么想活下去啊。谁都想活到胜利那一天,大家都在期盼:以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还记得在那些日子,自己每天都浑身沾满鲜血,以至于,以至于……我的胶底鞋穿破了,就打赤脚。您猜我看到了什么?有一次莫吉廖夫火车站遭到敌人飞机轰炸,那里正好停着一趟满载儿童的列车。孩子们纷纷从车窗里被抛出来,都是那么小的孩子,也就三四岁。附近有片树林,他们都朝着树林那边跑。不料突然开出了敌人的坦克,专门往孩子身上碾,把这群孩子碾得一个不剩……一想到那副惨状,就是在今天也足以使人发疯啊。但是在战争时期,人们都撑了下来,直到战后才会发疯,也是直到战后才生出大病。在战争中,连以前的胃溃疡都愈合了。我们在雪地里睡觉,大衣那么单薄,早上起来甚至都不会伤风流鼻涕。
后来,我们的部队被困住了。我要照顾的伤员那么多,可是过路的汽车一辆都不肯停下来。德国人紧跟着就要打过来,眼看就会把我们全部围堵在包围圈内了!这时候,有个中尉伤员把他的手枪递给了我:“你会开枪吗?”我哪里会开枪呢?我只见过别人开枪。但我还是拿着这支手枪,走到大路中间去拦截汽车。站在大道上,我次像男人一样开骂了,用尽脏话破口大骂……汽车还是一辆一辆地从我身边绕过去,我就举手朝天开了一枪……我知道我们是没法把伤员都抱走的,我们抱不动。有的伤员恳求:“同志们,打死我们吧……不要这样丢下我们。”我又开了第二枪,子弹射穿了车身……“傻瓜!你要从头学习开枪啊!”司机吓得大骂我。但卡车都刹住了,他们帮助我们把伤员们都装上了车。
恐怖的还在后头呢,那就是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那怎么能算是战场啊?它是一座城市!有那么多的街道、楼房、地下室。你要想从那儿搬走一个伤员,真是太难了。我身上到处是一块块的乌青、血斑,裤子上沾满了血,全都是鲜血。司务长责骂我们:“姑娘们,裤子再也没有了,你们不要来领了。”我们每个人的裤子都浸满了血,被风吹干后就是硬邦邦的一层,穿都没法穿,都能割破皮肤。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一点清新感都没有。到处都在燃烧,在伏尔加河上,就连水也是燃烧的。河水在冬天都不结冰了,简直是一片火海。斯大林格勒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人血,有俄国人的血,也有德国人的血。土地里还渗透着汽油、润滑油……所有人都明白: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退无可退。对我们苏联国家和人民来说,要么覆灭,要么胜利。后时刻已经到来,我们全都一清二楚。不必大声宣讲,从将军到士兵,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
补充兵源到了,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战斗之前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上去赴死的。我不敢看新兵,不敢记住他们,更不敢和他们交谈。因为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两三天后他们全都会死掉……但每次战前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要多看他们几眼……这是在1942年,是艰苦的年份,残酷的时刻。有一天结束时,我们三百多人打得只剩下十个人。当战场安静下来时,我们留下来的这些人就互相亲吻,为我们竟然还活着而哭泣。所有人都像一家人一样,亲如骨肉。
总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一个一个死掉……你明明知道也明明看到,他们只有几分钟可活了,却无能为力,不能够救活他们。只能吻他们,抚摸他们,对他们说些温柔的话语,然后就不得不和他们永别。是的,你再也不能帮助他们什么了……这些面孔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我眼前还能浮现出他们的模样,所有的小伙子。过去了这么多年头,哪怕忘记一个人,忘记一张面孔呢?然而不行,一个都忘不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闭上眼睛就能见到所有人……我们都想亲手为他们建坟墓,想亲自动手去做,而这往往都无法做到。只能是我们离开,他们留下。常常是你把他的头包扎好了,他却在你包扎的时候死去了,我们就把头上缠着绷带的他直接埋葬了。还有一种情况是,他已经在战场上死了,但是还一直望着天空。或者他在临死前会向你请求:“护士妹妹,把我的眼睛合上吧,就是请小心些。”城市毁了,家园毁了,固然很痛心,但痛心的就是看到那么多人倒下,那么年轻的男人都死了……你还不能歇口气,你还要继续奔跑去救他们……总是觉得再过五分钟就再也没有力气了,但还是不能停止奔跑……那是在三月,俄罗斯的大河就在我脚下……不能穿靴子,就硬是使劲穿进去走路。一整天穿着靴子在冰上爬,到了晚上鞋子湿得脱不下来,不得不剪开它。但那时候我从来不生病……你相信我说的吗,我亲爱的?
斯大林格勒战役一结束,我们就奉命把重的伤员用轮船和驳船运送到喀山市和高尔基市去。正是阳春三四月份,我们四处寻找伤员,他们有的在废墟下,有的在战壕里,有的在掩蔽所和地下室里,人数多极了,我都不能一一说给你听。真是悲惨!我们原来还以为,伤员们都被我们背下了战场,那儿已经没有伤员,他们都给运走了,至少斯大林格勒城里不会有伤员了。谁知战役结束时,我却发现他们全都在,而且数量多得难以置信,不可想象……在我乘的那艘轮船上,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伤员,还有几百个结核病人。我们必须给他们治疗,还要用温存的语言去劝慰他们,用微笑去安抚他们。
当我们被派去侍候照料伤员时,有人还说,这下子你们不用打仗了,可以休息了,好像这是一次嘉奖,是一种鼓励。其实,这些工作甚至比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还要惊心动魄。在战场上,你只要把人背下来,为他做了急救包扎,再把他交给别人,你相信一切就好了,他已经给送走,你就可以朝下一位伤员爬去。可是在这里呢,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你眼皮下……在战场上他们是想活下来,大喊大叫地想活下来:“快点,护士妹妹!快来呀,亲爱的!”可是在这里,他们却拒绝吃喝,想要寻死。他们会从船舷上跳下海。我们只好一天到晚时时刻刻警惕地守着他们……一连几天几夜,我一直守着一位大尉军官,他失去了双臂,就想了却自己的性命。有一次,我仅仅外出了几分钟,忘记警告别的护士,他就自己跳出了船舷……
我们把伤病员们护送到乌索叶,安置在彼尔米雅郊外。那里新建了一批干净的小房子,是专门为伤员们建造的,就像少先队的夏令营……我们用担架抬他们进去,他们却死死地不愿离开。唉,我觉得他们个个都能做个好丈夫,真想把他们都抱在自己怀里。我们乘船返回去时,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可以好好休息了,但我们却睡不着。姑娘们在床上躺着躺着,都哭了起来。我们坐在船上,每天都给他们写信。我们分了工,说好谁给谁写信,每天每人写上三四封信。
还有件小事要讲给你听:经过这次出差,我在后来的战斗中特别注意保护自己的腿和脸。我的两条腿长得很美,我害怕它们被打残废了。我还很担心自己的面孔。这是随便说说的小事啦……
战争之后,我多少年都不能摆脱掉血腥味,这气味追踪了我很久很久。我洗衬衫时,会嗅到这气味;烧午饭时,又会闻到这气味。别人送给我一件红色衬衣,当时这可是很稀罕的东西,这种衣料不多见,可我不敢穿它,因为它是红色的,我受不了这种颜色。我也不能到商店的肉食部去,特别是在夏天……一看到那些熏肉就不行了。你明白的,它很像是人肉,那也是白色的……所以每次都是我丈夫去买肉。夏天我根本就不能待在城里,总要想方设法到什么地方去。因为只要是在夏天,我就会觉得马上要爆发战争。当夕阳把树木、房屋和马路都染红时,那一切就都有了某种气味,对我来说,都是血腥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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