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电影学生的信

卡米内•福纳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电影导演、摄影师，迄今拍摄有100余部影视作品。他现于意大利都灵美术学院教授“导演与视听语言”课程，《致电影学生的信》便是他针对电影系新生常遇到的问题与困惑，写作的十一封解疑答惑的书信。其中既有对故事结构、视角与场景构建、关注点等电影视听元素的讲解，又有他从事艺术视频拍摄的经历分享，以及对影像、世界、人类精神的深入思索。对于电影系学生、视频与新媒体的工作者，乃至每一个普通观众来讲，本书都能提供对电影、视频独辟蹊径的理解方式，从而使得读者能够更轻松领略影像的魅力，收货更多有关电影的知识与见解。

卡米内•福纳里（Carmine Fornari）  在电影电视领域拥有很高的学术造诣和经验。他1951年出生于意大利，在1970年从纽约电影学院毕业之后，和众多概念艺术家合作过多部录像作品，这些作品都被收藏在威尼斯双年展。他还拍摄有多部电影电视作品。他现在是都灵美院电影系教授。

01 引 言 /001

02 讲故事：以《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为例 /019

03 创建动态图像 /035

04 家庭电影，我们的眼睛如同显微镜 /039

05 关注点 /055

06 视角 /061

07 张力与布景 /075

08 后电影语言 /087

09 电影和数字拍摄的简短技术手册 /101

10 摄影机：胶片还是数码 /129

11 声效 /137

附录 测试 /143

卡米内•福纳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电影导演、摄影师，迄今拍摄有100余部影视作品。他现于意大利都灵美术学院教授“导演与视听语言”课程，《致电影学生的信》便是他针对电影系新生常遇到的问题与困惑，写作的十一封解疑答惑的书信。其中既有对故事结构、视角与场景构建、关注点等电影视听元素的讲解，又有他从事艺术视频拍摄的经历分享，以及对影像、世界、人类精神的深入思索。对于电影系学生、视频与新媒体的工作者，乃至每一个普通观众来讲，本书都能提供对电影、视频独辟蹊径的理解方式，从而使得读者能够更轻松领略影像的魅力，收货更多有关电影的知识与见解。

卡米内•福纳里（Carmine Fornari）  在电影电视领域拥有很高的学术造诣和经验。他1951年出生于意大利，在1970年从纽约电影学院毕业之后，和众多概念艺术家合作过多部录像作品，这些作品都被收藏在威尼斯双年展。他还拍摄有多部电影电视作品。他现在是都灵美院电影系教授。

讲故事：以《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为例

亲爱的弗朗西斯科：

如今，有关“讲故事”的话题太多太多。而它其实是一件亘古以来的传统。我们知道这样一种传统，在晚上，父母为了哄孩子们入睡，就常常给他们讲述睡前故事，它是一种将想象带入梦境的方法。还有，大家围绕在火炉边，老人给孩子们讲述寓言……

大家围绕在火炉旁，聚在一起，吃饭、倾诉。然而随着电视机的问世，火炉的位置被逐渐替代了。从前，大家围着火炉而坐，凝望着火光，仿佛被这个没有生命的事物深深地感动。电视机同样如此，在每户人家的家里，它都占有一席之位。它运动的画面有着催眠的作用，能让你穿越到不同的时空，目睹千奇百怪的事情。

帕索里尼将电视机称之为新的法西斯主义。当主持人说“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的时候，他是在撒谎。实际上，他只在对你一个人说话，只看着你，直视着你的双眼。当主持人说话时，你试着挪动一下位子，他依然看着你，他用目光追随着你，一刻也不离开，直到你把电视关掉。

电视机取代了火炉的位子，占用了家人团聚的亲密时间。但与火炉不同，它并没有促进彼此间的交流，而只是吸引着人们看它，因此形成了强烈的隔绝感。人们不再交流，留给电视机卷入人们生活的强大权力。

上了年岁的老人还记得冷战时期的新闻，那时候，电视节目还是黑白的。当有来自华盛顿的新闻时，在美国白宫进行的采访，是在白天采用和人物高度平齐的方式来拍摄。而在克里姆林宫的拍摄，则是在夜晚，采用从下向上的仰拍。仰拍能给人一种阴沉的印象，让人感到畏惧，但也制造出了雄伟的视觉效果，使人物看起来更加威严。

这种共识管理是通过叙述实时发生的事件即新闻来实现的。当时的情况是，冷战将世界一分为二。即使没有武力冲突，冷战依然是一场战争。像我之前所说，这种管理是不自觉的单向信息传输，人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接受了电视传播的信息。

当时，要想通过电视这一强大的传媒工具了解真正的事实是件比较困难的事。今天，我们已经意识到进行直接通信的必要性，而这至少要等到互联网取代电视广播之后才得以实现。在此之前，我们虽然不能避免当权者对信息的金字塔式控制，但是至少我们知道，自己的个人自由有受到限制的风险。

如今，讲故事已经扩展到我们生活中的每一领域。万事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它通常是我们存在和思考方式的一部分。当我们购买汽车（例如菲亚特500）时，我们同时也购买了它的故事——它是我们的回忆、感情和过去的一部分。它不仅是一个明码标价的物件，而且拥有一定的附加值。制造业对此了如指掌，所以他们将汽车加价。法拉利销量很好，迈凯轮则售量很少，这并非因为迈凯轮不够漂亮，或性能不足，也并非因为它代表着不同的身份象征，而是因为法拉利拥有一段无可取代的历史，在艺术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法拉利卖的，是它的传奇。

前段时间，我采访了那不勒斯的卡莫拉黑手党派——拉斐尔·卡托洛统领下的新家族地区头目吉基诺·朱利亚诺，他告诉我，那不勒斯发生的每一件坏事，都会放在他的头上，道理很简单——报纸追求销量。如果他们在头版放一个无名小辈，肯定不会像刊登像他这样的大头目一样具有关注度，即便他已经退位许久。他补充说：“再度塑造一个话题人物费时费力，而且很不值得，还不如找一个人尽皆知，但已经和组织关系不大的名人，这不仅省掉了许多麻烦，而且报纸销量也会很好！”

难以置信，朱利亚诺一语中的。同报纸一样，菲亚特500也遵循了同样的逻辑，制造商附加与技术特征无关的价值，从而提高了汽车价格。

那么电影又是如何？美国的六大电影制片厂可不会投资一部不会有好声望的电影，因为好的声望往往代表着好的故事，乃至优质的影片本身。

同电影一样，视频、纪录片或者艺术视频，也都有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根据其独有特征来讲述。

那么，究竟是什么使得孩子们能坐在火炉旁，听老人讲故事呢？在电影里，或在任何一部视听媒体里，什么才是吸引人的故事，或至少是合格的故事呢？

如果我们花时间关注一部我们刚看过的影片，等到情绪退却，假如我们感觉电影很好，那么会从中发现塑造故事的五个基本要素。

个是电影构思，第二个是故事的叙事结构，第三个是人物的设定和发展，第四个是场景的设定和发展，第五个是故事的叙事高峰。如果前四点都能被很好地完成，而且在特定的时刻得到发展，那么就能创造出更强烈的高潮、感情更充盈的时刻。

达到叙事高峰的机制，对于不同类型的作品是不相同的。一般来说，在一部长约一个半小时的电影里，仰赖影院的优质观影体验，故事的高潮不难实现。而在电视剧、网络剧、广告或是其他形式中，情况又会有所不同。

为求简单，我们先从电影出发，非常简明地说明这五个要素。当一切逐渐明晰，我们再考虑其他的类型，后，我们还会研究所谓的后电影语言。

电影构思

一个故事或一部影片的主题思想并非显而易见。我们拿之前讲过的《现代启示录》举例，如果只是单纯将其描述成一部战争片，就太过简单了。这种描述当然完全正确，但是徒劳无益，未能说明任何东西。它就好像说：我想要拍一部有关世界和平、有关上帝信仰或者有关爱情的电影。

在美国一些电影公司，一部影片的主题思想会由28个词构成。秘书把这28个关键词放在制片人桌上，让他相信这部影片有可能会大获成功。制片人则决定是否对这28个关键词投资3000万或1亿美元。没错，的确就为了这28个关键词。

如果28个词构成的电影构思说服了他们，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主题，进行处理，然后编成剧本。但所有一切的出发点，始终是那28个关键词。

我们拿保罗·哈吉斯（Paul Haggis）的《撞车》来说。这部影片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影片、编剧、剪辑三项大奖。

当被问及《撞车》的主题构思，我的许多学生都确信它是一部关于种族主义、偏见，或关于美国都市的影片。其实，在影片开场，其构思就已被直截了当地通过独白表达出来：“洛杉矶，一座钢铁、水泥、玻璃铸成的城市，为了彼此相遇，我们必须冲撞。”确实如此，这部影片始于事故，止于事故。如果只是说：我想拍摄一部有关种族主义，或一部表现人们无法交流的电影，它还不够，它不是一个主题思想。“在一座巨大的城市，因为冲撞而相遇”才是主题思想。影片中多个故事交织在一起的做法尽管能够起到作用，但也并不新鲜。不过，如果故事是由于人们的冲撞和相遇才交织在一起，那么，这种冲撞就是电影的主题思想。

我们再来看看《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Snow White and the Seven Dwarfs，1937）。我想，每个人小时候都看过这部影片。白雪公主的故事不仅仅是一个德国或者迪士尼的童话，相同母题的故事在不同的文化里处处可见。我曾尝试让学生们拿28个关键词描绘它的中心主题，他们通常告诉我，它是讲继母对美丽继女的嫉妒；也有人说，故事里有两个女人的冲突，她们在争夺父亲和丈夫的爱；还有人会说，电影的主题是虚荣心；甚至有人只是将故事复述了一遍。

假如我要拍一部有关嫉妒心的电影，没有任何特定的理由要把白雪公主的故事搬出来。它就好像是说，我要拍一部爱情电影，而嫉妒、爱情都不能当作电影的主题，只是说这些，等同于一无所说。白雪公主真正的主题构思基于这样一个原始的概念：女孩从青春期到成年的经历。在这样一个主题思想中，它就不再仅仅是一部关于嫉妒、虚荣、父爱的影片了。

相反，嫉妒、虚荣、父爱等所有这些元素都被用来讲述这一中心思想，即年轻女孩从青春期到成年的经历。然后，我们在28个关键词里面补充其他内容——比如，一个继母，她对女儿心怀妒忌，总是向魔镜询问谁是世界上美丽的女人。同时，我必须要阐明故事的三个基本人物，即白雪公主、继母和父亲。三者之间存在着弗洛伊德式的关系——继母担心，年轻美丽的白雪公主会将她的丈夫从自己身边夺走。

叙事结构

叙事结构是阐述主题思想的方式。它基于矛盾中竞争的优势。继母害怕失去丈夫的爱，从而产生了嫉妒、恐惧的心理。但她占据着矛盾中的优势地位，从而使得对手即白雪公主陷入危及生命的危险之中：恶毒的继母因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派遣猎人去杀掉她，但善良的猎人无法痛下杀手，而是让她赶紧逃离城堡。

继母和白雪公主的矛盾，迫使后者踏上一段危险的旅程。之后，在其他角色的帮助下，白雪公主迎来了王子的吻，完成了青春期向成年的过渡。

影片的叙事结构建立在不同的对立冲突上：继母因为嫉妒，想要杀掉公主；公主幸免于难，但不得不逃离到更安全的地方——七个小矮人家；继母得知她存活了下来，于是又设置了另一个危险的陷阱：她化身女巫，引诱白雪公主去吃施了魔法的毒苹果；白雪公主没有经受住苹果的诱惑，她陷入昏迷，只有王子的吻才能让她再度醒来。

对观影的孩子来说，他们似乎经历了和白雪公主一样的很重要的心理历程。白雪公主冲破了重重界限——身临危险、被禁止的父爱、继母的厌恶和诱惑而获得崭新世界的体验，这些都是成长的基本元素。而她误食毒苹果后陷入昏迷，意味着她的性别特征被“麻痹”，停留在天真孩童的心理阶段。而影片后，王子通过一个吻将她的女性意识唤醒，使得历经磨难的她成长为真正的女性。

在这样的叙事结构中，故事的竞争优势和由此产生的内部张力得以发展。

人物设定和角色发展

人物设定和发展方面，摄制组有专门负责化妆、发型和服装的员工。《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虽然只是动画，但依然需要特殊的设定。

白雪公主的形象设定方面，首先且重要的一点，是要体现出她的天真。她像个孩子，有着幼稚的好奇心；之后，她的形象转变成了小矮人的小妈妈，这恰如小女孩玩过家家的游戏。她纯洁如雪，而人物越是纯洁天真，毫无防备，就越能够反衬继母的坏心肠和邪恶伎俩，后者正是仇恨的化身。因此，白雪公主面临的危险越强烈，她越显得无助，观众就越想为她辩护，同她承担危险。而观众一旦完成了对白雪公主的认同，便将同她一起不断地感受到周遭的危险，从而身临其境。

白雪公主的深色卷发衬托着她白皙的脸蛋，她的眼睛和嘴唇都很大，而鼻子几乎不存在。她所穿着的衣服几乎都是浅色的。

继母也很漂亮，但她的美丽却是成年人的美丽，她富有魅力、诡计多端，性别特征也被明显地强调。而她深色的着装和白雪公主也完全不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她身着深色长裙，脸上浓妆艳抹，有着醒目的鼻子和敏锐的眼睛。她的行为举止中皆流露出机心械肠，而与之对照，白雪公主却像个还在摆弄布娃娃的小女孩。

继母唯恐自己的地位被其他女人取代，她必须享受众星拱月般的待遇。当她遇到白雪公主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便不择手段地与之斗争，甚至不惜代价地变身女巫。

继母的转变，从一个美丽的女人变身成丑陋的女巫，是影经典的人物转变之一。在这段转变中，化妆、发型同服装、表演一样，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为让狡诈诡计得逞，继母的发型、妆容、服装都被扮成了老妇人的模样。而老妇人和白雪公主一样，本应是个不设防的人物。

迪士尼将女巫以令人惊叹的手法引出场来。继母走下楼梯，去往城堡的秘密之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这个黑暗而未知的角落，代表了人类灵魂中诡异、病态的部分，而可怕的恶行就发生在这里。当画面展示继母的脚从楼梯上下来，伴随她的是硕大的老鼠，而这一形象，一直代表着不幸和疾病。

在那个黑暗隐秘的地下空间，继母化身女巫。她穿着黑色的破布衫，鹰钩鼻子，脓疮遍体。她把苹果放入魔法溶液，在她可怖的尖叫和笑声之间，我们看到了苹果上的骷髅图案。这一图案象征着死亡，预示了白雪公主可怖的未来。在银幕上，继母的形象和她的变身，都完美地制造了恐怖的效果。

小矮人又是怎样的？在众多的角色塑造里，小矮人是个惊人的创意。他们每个人代表着一个人的不同特质：天真、热情、爱嘟囔等。他们虽然有着大胡子，但形象更接近于孩子，没有性别方面的强调，他们温柔敦厚，毫不吓人，常常帮助白雪公主渡过难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们的腿很短。

当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在决定E.T.的造型时，一场特效师的竞赛展开了。我们的奥斯卡获奖者卡洛·兰鲍迪（Carlo Rambaldi）之所以获胜，是因为他想象了这样一个远离“家园”的外星人宝宝：他需要帮助，尤其需要他的新朋友小男孩的保护。

兰鲍迪在构思造型时，想到了动物世界里的捕猎情景。猎食动物有着尖牙利爪，而温顺的猎物却没有战斗能力和防御手段，能做的就是逃跑，比如野兔和羚羊。但如果这个动物的腿很短，那么它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而这更会激发我们的保护欲。这就是E.T.的腿很短的原因，它缓慢的步伐展现了自身的脆弱。影片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当全世界的观众看到E.T.一边用瘦小的手指向天空，一边说出“家”的时候，都被深深地感动了。同E.T一样，小矮人也具有同样的效应，这就是在整个叙事结构中，他们的人物形象如此设定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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