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痿论评注

徐 序

中医对阳痿的认识虽有2000 余年历史，但在病因病机认识上，大多数医家认为其发病与肾有关，病位在肾，病性多虚多寒，故温补肾阳便成为历代治疗阳痿的主旋律。然从近现代临床实践看，这一理论并不符合阳痿的病因学和证候学规律。以此理论指导临床实践，疗效不能尽如人意，故诊疗阳痿应有新的思路和方法。

破旧立新，绝非易事。清朝末期，思辨的火种开始萌发，《阳痿论》这一专著横空而出。作者韩善徵是一位博学多识、勤于著述、持论高古、不媚流俗之人，著有《韩氏医书六种》，其中《阳痿论》二卷（手抄本）为我所见国内早的阳痿病专著。我于20 世纪70 年代接触该书，并手抄全册，仔细研读。该书要言不烦，颇多见地，读后启人慧悟，获益匪浅。

韩氏于《阳痿论》自序中说：“洄溪徐灵胎先生尝有云，阳痿一病，其症多端，更仆难数，非专论数千言不明，容当另详。然考之灵胎诸书，并无阳痿专论。”据此，韩氏“采摭其散见于各书之义，并结合诸贤之论，更参以己见，条分缕析”，编撰成是书。韩氏论阳痿的独到之处，在于揭示阳痿“因于阳虚者少，因于阴虚者多”的发病和辨治规律，一扫前人将阳痿与阳虚等同之偏见，并从中悟出“真阳伤者固有，而真阴伤者实多，何得谓阳痿尽是真火衰乎”之论断，无情地抨击温肾壮阳派，说“张景岳、李士材辈，邪说迭出，皆以元阳不足为主，大谬”。这些观点，切中时弊，即在当代也具有临床指导意义。

我在临床实践中宗韩氏之说，提出滋阴法治疗阳痿的“禾苗学说”。尝谓：“人身乃一小天地，当今全球变暖，加快水分蒸发，水源枯竭，此自然界‘阴亏’之一也；太平盛世，性事过频，膏粱厚味，辛辣炙煿，此生活方式‘阴亏’之二也；社会变革，竞争激烈，工作压力加大，人际（家庭）关系紧张，此心因性‘阴亏’之三也；温肾壮阳药充斥市场，医患滥用成风，此医源性、药源性‘阴亏’之四也。证之临床，阳痿阴虚者十有八九，阳虚者仅一二耳。切莫一见阳痿，便妄投壮阳之品。临床每见越壮阳越阳痿者，宜添水（滋阴）不宜曝晒（壮阳），自制验方二地鳖甲煎，以滋阴为主，温阳为辅，屡起沉疴，此‘天人相应’之理也。”

诚然，诊治阳痿并非拘泥于“阴亏”一端，男子的性与生殖之生理功能、病理变化和五脏六腑、气血经络具有密切关系。男科疾病切莫囿于“阴亏”或“阳虚”一端，忌一病言一法，理应综合分析，整体论治。我在《男科纲目》中就提出“性、腺、精、育”为诊疗中医男科的“四大主症”。认为男科病辨证应以全身与局部相结合，诊断以宏观与微观相结合，治疗以辨证与辨病相结合。韩氏将阳痿的病因分为内因、外因、不内外因，此种认知水平，见诸晚清时期，实属难能可贵。

韩氏《阳痿论》有论、有案、有方，具有较高学术水平和临床价值，是一本难得的阳痿病专著（论）。1987 年初，我在《江苏中医药》撰文推介此书，并建议有关部门公开出版发行，以广流传。

保方教授为我的博士研究生，聪颖睿智，好学不倦。炎炎夏日，仍带领其团队编撰《阳痿论评注》。不仅阐发传统医学辨治阳痿的义理，并从现代医学分子生物学、解剖学、药理学等角度赋予疾病诊疗机理新的时代内涵，可谓中西医融合，相得益彰。该书付梓在即，不胜欣慰，乐为之序。

首届全国名中医

己亥年大暑于金陵自求斋

王 序

《阳痿论》是晚清丹阳名医韩善徵所撰，该书自1897 年问世迄今120 余年，为我国早的阳痿专著，该书对阳痿理论阐发颇多，尤其针对“世之医家一遇阳痿，不问虚实内外，概予温补燥热”的现象进行了抨击，明确提出阳痿病“因于阳虚者少，因于阴虚者多”的观点，为阳痿诊疗做出了理论贡献！盖前贤论治阳痿多责之于阳虚，如宋代严用和《重订严氏济生方·虚损论治》指出：“五劳七伤，真阳衰惫……阳事不举。”至明代张介宾《景岳全书·杂症谟》专列阳痿一章，所云：“凡男子阳痿不起，多由命门火衰，精气虚冷，阳痿火衰者十居其八。”此论一出，对后世影响颇巨，临床家对阳痿之治多恪守温补壮阳之法延绵不断。然大量的医疗实践不断变革医家思维，清代名医叶天士基于临床刚猛阳药耗伤精血的问题，阐述了“桂附刚愎气质雄烈……刚则愈劫脂矣（《临证指南医案·虚劳》）”的观点，兴阳振痿恒以阴药为基，阳药为用，血肉有情，濡养宗筋。而至韩善徵《阳痿论》旗帜鲜明地提出滋阴治痿之论，别有天地。

韩氏之论，对现代医家启迪良多。吾师方药中先生曾云：“阳痿发病，阴虚多于阳虚。”徐福松教授对韩氏之说尤多领悟，明确提出阳痿“阴虚者十有八九”。所创二地鳖甲煎（生地黄、熟地黄、菟丝子、茯苓、枸杞子、五味子、鳖甲、牡蛎、金樱子、丹皮、丹参、桑寄生）对肾阴虚阳痿多奏良效。吉良晨教授亦指出肝肾不足，肝阴虚对阳痿有明显的影响，因而认为调补肝阴是治疗阳痿的关键。综观上述，体现了《阳痿论》滋阴治痿对指导临床的现实意义。然这样一本有价值的书，由于是晚清时期的手抄本，尚处于藏在深闺人未识，致使学术传播受到影响。欣悉保方教授领衔对《阳痿论评注》，拾遗补缺，订讹修谬，溯其源头，还其原貌，并结合现代诠释，加以注评，实在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临床医学的进步，需要学人们沉心治学，不断总结反思。就阳痿治疗而言，滋阴理论无疑又多一法门。诚然阳痿一病，“其症多端，更仆难数” ，又非阴虚能以概全，或因于气郁致痿者，或因于瘀滞宗筋者，或因湿热为患，宗筋弛纵者，不一而足。值得重视的是，现代临床研究发现在阳痿的诸多病因中，其主要病因是血管性病变，在器质性阳痿中有50% ～ 60% 是由阴茎血管功能障碍造成的，而慢阻肺、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等肺系疾病亦是不可忽略因素，故中医临床需要在实践和理论多挖掘，求索新知。

保方和我相识多年，他得徐福松教授、黄宇烽教授亲炙，不仅在临床上积淀颇丰，科研上亦创获良多，拥有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多项，成果累累。更有他的琴棋书画制印，常使人耳目一新，体现科学与人文的结合，表达了学者情怀。《阳痿论》开篇即是由其手书全文，让男科同道学习原著的同时，还能欣赏到保方的书法艺术，十分难得。期待之中，乐为之序。

国医大师

己亥立秋日写于北京三三书斋

李 序

清代医家汪宏曰：“医之为道，当至精至微，明辨而行之，则可以济众。”

现代男科学作为一门年轻的学科，近40 年才发展起来。而中医男科学，在明代就出现本男科专著——岳甫嘉《男科证治全编》，可惜遗失。而《阳痿论》作为中医男科学部专病著作，孤本存世，未能流传，甚为遗憾。所幸，保方教授偶获手抄本，并用心加以评注，细细读来，令人耳目一新。阳痿之诊治，将迎来新的认识。

磷酸二酯酶5 型抑制剂（PDE5i）一经问世，就给阴茎勃起功能障碍的治疗带来了革命性变化。2000 年万艾可进入国内，风靡一时，对中医药治疗阳痿造成了很大冲击。虽然说PDE5i一直保持很高的有效率，但仍然有一定的局限性，譬如对于一些糖尿病、前列腺术后等器质性阳痿疗效一般，且停药后相当一部分患者会恢复到治疗前状态，这就给中医药治疗阳痿留下了一定的空间。随着现代医学突飞猛进的发展，中医药的空间越来越少，究其原因，既有社会大环境影响，也有自身传承、创新不足的问题。因此，我们只有进一步发挥中医药的优势，中医药事业才能继续发扬光大。

《阳痿论》承袭叶天士、徐灵胎等先贤经验，发扬丹溪滋阴学说，提出阳痿“因于阳虚者少， 因于阴虚者多”，一扫把阳痿等同于阳虚、壮阳成风的谬论，这与现代医学中糖尿病致阳痿的病机不谋而合，并把阴虚分为肾阴虚、肝阴虚、胃阴虚、心阴虚等证型。加入烦劳、郁结、惊恐、痰等内因；湿、暑等外因；跌仆、劳伤、阻逆等不内外因致痿因素，大大丰富了阳痿的辨证内容和体系。纵观全书，上承经典，吐故纳新，理论与医案、方药俱全，学术价值很高，值得深度挖掘研究。

可喜的是，保方教授做了这样的工作，不仅出版了手抄本，而且给予评注，加入了自己多年的临床经验和见解。保方教授是一位深具使命感的中西医结合男科专家，不仅理论基础扎实，临诊求真务实，并且勤奋好学，善于思考，徳艺双馨。先后提出了精囊与性功能、腰椎与性功能相关性的观点，对慢性前列腺炎的诊治也提出独特见解，率先在国内开展辅助生殖技术的中医药干预研究。在中医男科学的科研方面也建树颇丰，带领团队获得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发表SCI 收录学术论文10余篇，为中医男科的现代化和国际推广做出了卓越贡献。从本书内容也可略见一斑，保方教授的团队不仅查阅古籍，详细做了翻译和注释，还从现代医学角度加以解释和阐述，丰富了阳痿的诊治方法，并为阳痿的科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

“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本书的出版，就是在做这样的工作，希望更多的中西医男科同仁来做这样的事。果真如此，我国的男科事业必将呈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故乐为之序。

首都国医名师

2019 年7 月底于北京

黄 序

近年来，男科临床诊治技术突飞猛进，基础研究深入至分子水平，男科学发展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但我们也应注意到，男科学是一门新兴学科，新时代男性生殖健康事业的发展依然任重道远，重视并加强男科基础研究与临床实践依然是所有男科工作者的初心和使命，在我看来，保方教授正是这样一位具有极强使命感的中西医结合男科专家。

保方教授先后在南京中医药大学和江苏省中医院学习、工作。之后到东部战区总医院（原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做我的博士后，又至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创办中西医结合男科。他学贯中西、潜心研习，临床功底扎实，善于中西医结合处理疑难杂症。学术上主张男女同治，中西并举。对不育症、性功能障碍及前列腺病的诊治及辅助生育技术的中医药干预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对生殖与微循环、精囊与性功能、腰椎间盘突出与男科疾病相关性进行了深度研究。研制药物“养精胶囊”治疗不育症和性功能障碍；率先提出精囊与性功能相关学说；深入研究腰椎间盘突出与射精功能异常的相关性；在中医药干预辅助生殖领域，有开创性研究。

保方教授科研工作亦取得突出的成绩。他率领团队共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11 项，发表论文200 余篇，其中SCI 收录10余篇。曾获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科技进步三等奖、江苏省中医药科技进步二等奖各1 项。同时，他甘为人梯，诲人不倦，带教的研究生孙大林博士、刘建国博士等已在男科界崭露头角。

总之，这些年来保方教授的医教研工作协调发展，成绩斐然！

勃起功能障碍（ED），中医称阳痿，是常见男科疾病，中医药治疗ED 具有显著疗效。《阳痿论》是我国中医男科学史上本专病专著，学术价值非常高。保方教授手书全论，并对其逐条评注，在还原前贤原文的基础上，加之以现代医学观点和切身临床经验、理解感悟。从《阳痿论评注》的前言部分——“寻找韩善徵”即可看出，保方教授对该书用心雕琢，用情至深，体现了一位中青年男科专家的执着初心和使命担当。《阳痿论评注》一书，语言流畅，重点突出，从深度和广度方面充实完善了中医男科学在阳痿诊治方面的理论内涵，该书的出版对ED 中西医结合诊治领域的不断拓展必将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有鉴于此，我十分乐意将此书推荐给广大读者。

《中华男科学杂志》创刊主编

2019 年7 月于沪上

《阳痿论》是我国中医史上*部男科专病专著，作者一扫把阳痿等同于阳虚的谬论，认为阳痿病因多端，可分内因、外因、不内外因三门，大大丰富了阳痿的辨治体系。《阳痿论评注》从传统和现代医学方面对其进行评注，对男科学意义重大。

金保方，博士，博士后，博士研究生导师。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中西医结合男科主任，江苏省人民医院生殖中心特聘专家。学术上主张男女同治，中西并举。对男科疾病的中西医结合诊治有独特见解；对微循环、精囊分泌功能、腰椎间盘突出与男科疾病相关性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其团队共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11项，发表论文200余篇。曾获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科技三等奖、江苏省中医药科技二等奖各1项。现为中华中医药学会男科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中西医结合男科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性学会中医性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药协会男科药物研究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海峡两岸医学会不孕不育分会副会长，《中华男科学杂志》副主编。

《阳痿论》原文手书及释文 001

阳痿论自序 059

凡 例 067

阳痿论　卷上 073

总 义 075

内 因 095

外 因 142

不内外因 150

阳痿论　卷下 159

案 161

方 188

跋1　谜一样的丹阳名人韩善徵 264

跋2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韩善徵的中医之路 277

跋3　 283

《阳痿论》是我国中医史上*部男科专病专著，作者一扫把阳痿等同于阳虚的谬论，认为阳痿病因多端，可分内因、外因、不内外因三门，大大丰富了阳痿的辨治体系。《阳痿论评注》从传统和现代医学方面对其进行评注，对男科学意义重大。

金保方，博士，博士后，博士研究生导师。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中西医结合男科主任，江苏省人民医院生殖中心特聘专家。学术上主张男女同治，中西并举。对男科疾病的中西医结合诊治有独特见解；对微循环、精囊分泌功能、腰椎间盘突出与男科疾病相关性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其团队共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11项，发表论文200余篇。曾获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科技三等奖、江苏省中医药科技二等奖各1项。现为中华中医药学会男科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中西医结合男科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性学会中医性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药协会男科药物研究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海峡两岸医学会不孕不育分会副会长，《中华男科学杂志》副主编。

寻找韩善徵（代前言）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次听说韩善徵和他的《阳痿论》是在2003 年。2001年前我是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下进入男科领域，并投到自求斋门下的，但真正接触中医男科并随徐福松教授侍诊是在2003年春天。对于一个年届不惑的中年医生来说，为了读博士改行（专业），其实充满了无奈、困惑和茫然，因此，恶补专业基础知识是紧要的事情。在浩如瀚海的中医历史和汗牛充栋的中医古籍中，韩善徵和《阳痿论》仅仅是一个概念而已，我是分不清其地位和分量的，更无从了解和知晓其内容。

第二次关注韩善徵是因为自己独立临诊以后，用徐福松教授的二地鳖甲煎治好了部分阳痿。而这些阳痿患者都是在糖尿病的基础上发展而成，也正因为此，其临床表现都带有糖尿病的特点，这从八纲辨证和脏腑辨证角度来说，多属于肾阴虚，需要从滋阴补肾角度入手，二地鳖甲煎便顺手拈来。其结果是不仅治好了阳痿，还改善甚至治愈了一部分患者的基础疾病——糖尿病。尽管说中医讲究的是辨证论治，但是有些疾病还是有套路的，有些约定俗成的观点，其中“男人肾虚，女人宫寒”是深入人心的观点，普通老百姓都懂。而这里的肾虚，当然都是指肾阳虚，男人泡点鹿茸海马酒，平时炖点驴鞭、牛鞭似乎是生活小常识，早已深入人心，中年妇女、小媳妇都有秘制法。平时提溜个玻璃茶杯，里面漂一层红色枸杞子，似乎成了乡镇企业家中的成功男人的标志，犹如20 年前的梦特娇。但是这些案例却让我明白了男人阳痿除了肾阳虚还有肾阴虚一说。于是乎，上网查阅相关资料，竟然发现滋阴治痿的提倡者是韩善徵！不仅如此，他还指出，阳痿一症“因于阳虚者少，因于阴虚者多”“真阳伤者固有，而真阴伤者实多”。这就颇有点惊世骇俗了！

第三次关注韩善徵是2008 年我在编写《徐福松实用中医男科学》，同时应《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之邀撰写《徐福松教授诊治ED 经验》一文，需要查阅大量文献。于是就查到了徐福松教授刊于《江苏中医杂志》1987 年期的《韩善徵的〈阳痿论〉（未刻本）》。仔细阅读才知道，原来《阳痿论》是我国中医男科学史上本专病专著，其内容远非关于阳痿阳虚阴虚问题，即使阴虚也不仅仅是指肾阴虚，还包括肝阴虚、胃阴虚、心阴虚。除此以外，还有因实而痿者，如痰痿、暑痿、瘀痿。难怪徐福松教授对此书推崇备至，称其“要言不烦，颇多见地”“启人慧悟，获益匪浅”“建议有关部门公开出版发行，以广流传”。

此时，磷酸二酯酶5 型抑制剂（PDE5i）已经全面进入中国，西地那非已经问世10 年，伐地那非和他达那非也已成为临床治疗阳痿的一线用药，并取得了90%左右临床有效率，甚是惊人。但是，世世代代得益于中医恩泽的国人似乎对欧美的三份大餐兴趣不大，或虽有兴趣但仍不忘本，甚至一些中医临床大夫还心存芥蒂。尽管我本人并不赞成“中医治本，西医治标”之说，甚至在PDE5i的临床使用量上远远高于一般的三甲医院男科专家，但是想到中医抗痨的辨证论治被西医抗结核的病因治疗打得体无完肤，并彻底地被赶出了这一领域的悲惨历史，作为中医人，或者说，我是经中医启蒙教育进入医学之门的，我还是不甘心在阳痿这个阵地上看着中医没落或落荒而逃的。我也知道，补肾壮阳治疗阳痿仅仅是中医治疗的一个手段，只能让很少的一部分人从中受益。并且经营的市场化运作、医生的过度滥用、疗效的过分夸大，已经让补肾壮阳之品成为过街老鼠，甚至饱受西医男科专家之诟病。因此，寻求在中医方面的坚守或突破，一直是扎根在我心底的信念。此时，仔细研读徐老的《阳痿论》介绍，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于是，寻找《阳痿论》，用心研读，便成了我随后多年的一桩心事。

初我并没有把寻找《阳痿论》这本书想象得有多么艰难。一是因为韩善徵距离我们并不遥远，从时空而言，成书于光绪二十三年，也就是1897 年，的晚清，辛亥革命马上就要开始了，老爷子如果长寿的话，甚至能活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从地域而言，作者就是丹阳人，离南京也就80 公里，高铁不就30 多分钟嘛，找不到老子我找儿子，找不到儿子我找孙子。二是因为我本身就在中医系统，我毕业于南京中医学院（今南京中医药大学）并留校任教，这是一所在我国建制早，由绝大部分孟河医学专家支撑起来的中医学高等院校，而孟河与丹阳接壤，其西北部分地域曾隶属于丹阳。可以这样说，孟河镇既隶属于武进，也隶属于丹阳。出生于丹阳的韩善徵很容易让我感觉就是孟河人，其学术流派当然也归属于孟河学派。因此，在我校打听韩善徵应该不难，找到他的同门或师侄、师侄孙应该容易。三是母校在中医学传承方面做出过令人瞩目的成就，其中医古籍整理能力及成绩业内尽知，图书馆中的中医古籍拥有量也是别的省份无法相比的。四是因为中医男科的从业者毕竟不多，老前辈也就那么几个，就是图书馆查阅不到，我一个一个老前辈拜会，也没有多大的工作量。五是因为互联网时代，都地球村了，资源共享，随便在网络上发个信息，很快就会得到回复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网上购书APP 呢……

但是，困难远比我想象得要大。

当走遍了我所能走到的图书馆，拜托所能拜托的外地同行，拜访所能接待我的前辈先贤，转悠了所能转悠的地摊市场，发送所能发送的网址朋友圈，输入所能下载到的网购APP……仍然一无所获。甚至我通过中国知网查阅文章，有许多文章都曾引用过韩善徵“语录”，并通过“参考文献”顺藤摸瓜搜索上一篇文章。结果发现，各位作者居然都没看过原文，都是二道贩子、三道贩子、四道贩子……

终得到两个信息：，世上仅存的《阳痿论》孤本现在某大学图书馆，已被当成镇馆之宝雪藏，不但不外借，而且不让看，违者必究！第二，很多同行知道这本书，也知道这是一本好书，但亲眼看过、研究过这本书的并曾经拥有自己手抄本的只有徐福松教授。可惜，手抄本遗失了。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这是范成大的词句，此时正切我心。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只是，心有不甘，期待着奇迹出现。

于是，奇迹就在今年出现了！

《韩氏医书六种》只有《疟疾论》是正式刊印的，其他均为手抄本。既然是手抄本，就应该不止一本。一个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作品，是不可能束之高阁的。更何况，作者要圆徐灵胎之“阳痿梦”，故“窃取徐氏之义散见于各书而诸贤之偶及者，皆罗而致之。更参以拙见，条分缕晰，拾其遗而补其缺焉”。他要学习叶天士之“补古圣之残缺，订前人之讹谬”。那么，写出来的作品不给人看，怎么能达到目的呢？所以我一直认为，《阳痿论》手抄本绝不止一本，下一本一定会“出土”！只要跟丹阳人保持联系，只要跟丹阳读书人保持联系，只要跟丹阳传统文人保持联系，我就一定能够看到丹阳人韩善徵的《阳痿论》。

这不，己亥之春，一本模糊但尚能分辨的《阳痿论》就端放在我的面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用如获至宝、爱不释手、通宵达旦来形容我，是非常贴切的。尽管我曾经多次拜读过徐老的“韩善徵的《阳痿论》（未刻本）”一文，对某些内容甚至原话熟透于心，但研读之下，还是被深深地震撼。起码，给我的个读后感就是韩善徵太伟大了！聪敏，博学，勤于思索，善于总结，不媚权贵，不落俗套。他对阳痿的认识水平远在当今绝大多数中医男科专家之上！

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保守之人，这也是业内对我的普遍看法和评价，写文章、发医案都是真材实料，从不留一手。武林中人都知道，徒弟翻脸打师傅，所以，师傅要留一手，有朝一日叫你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学医的人毕竟跟练武的人不一样，医学界也确有翻脸的，但也无法跟师傅动手过招吧。而且，这种德行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名医而超过师傅的。无德便无才，无才便无德，我是相信的。再比如，东汉张仲景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和收集到的奇方异案整理成册，编成了著名的《伤寒论》和《金匮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