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练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任林举从漓江的源头猫儿山出发，一路顺流而下，聚焦于漓江流域的野生动物保护、污水治理、生态修复、经济发展等问题，通过深度追踪的方式展开了田野考察。以深度挖掘个案的方式和强烈的亲历性、现场感从历史文化、人文、生态保护等维度深度揭示百里漓江的生态发展史，反映广西壮族自治区在生态保护和民生发展方面所作出巨大的努力与贡献，通过人与自然血脉相融的关系表达对大自然的尊重和敬畏之情。

    任林举，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玉米大地》《粮道》《时间的形态》《瑞雪丰年》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韩等多种文字。曾获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老舍散文奖、丰子恺散文奖、三毛散文奖等。

第一部  江源序曲

一  天降“招摇”

二 心心念念

三  生机乍现

第二部 灵渠之灵

一  千载灵渠

二  水利的真义

三  转化之功

四  终极答案

第三部 山重水复

一  秀甲天下

二  命差运使

三  兼容之策

四  义在人本

第四部 各行其道

一  飞羽之踪

二  隐而非隐

三  一往而深

四  慧眼妙观

第五部 漓水人家

一  漓江渔火

二  时代的转弯处

三  转身即岸

第六部 河北之表

一  澄江如练

二  水墨情怀

三  古樟奇缘

四  心怀手握

五  消失与留存

尾  声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任林举从漓江的源头猫儿山出发，一路顺流而下，聚焦于漓江流域的野生动物保护、污水治理、生态修复、经济发展等问题，通过深度追踪的方式展开了田野考察。以深度挖掘个案的方式和强烈的亲历性、现场感从历史文化、人文、生态保护等维度深度揭示百里漓江的生态发展史，反映广西壮族自治区在生态保护和民生发展方面所作出巨大的努力与贡献，通过人与自然血脉相融的关系表达对大自然的尊重和敬畏之情。

    任林举，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玉米大地》《粮道》《时间的形态》《瑞雪丰年》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韩等多种文字。曾获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老舍散文奖、丰子恺散文奖、三毛散文奖等。

心心念念

王绍能醒来时正好是清晨4点55分，这时，离猫儿山的日出时间还有47分钟。这种特殊生物钟是多年的环境保护工作对他的馈赠，牢固地安装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每到固定时间，必将准时把他闹醒。

自从猫儿山自然保护管理处从山上迁到桂林市里之后，王绍能改变了每天都起早到山里转一圈的习惯，由经常改为定期，但他还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断地往山里跑。这是他的工作职责，同时也是他的情感倾向，他喜欢。按规定他可以每半个月到山上巡查一次，对管理处下辖的13个管理站进行检查、督导，但实际上他差不多每周都要跑一两趟。

除了正常的定期巡视或蹲点，很多随机或突发的事件都能让王绍能“说不着念不到”地到山上走一趟。山上有大型“观鸟护鸟”活动或其他公益活动他要到现场，有盗猎和盗伐案件他要到现场，分布在山区各处的管理站及工作人员有什么问题他要到现场，出现洪水、火险等自然灾害他更要到现场，甚至偶有游客在山上迷路他也要赶到现场参与救援。

前天，他刚刚去过毛竹山管理站，带领弟兄们进社区进行防火、环保宣传，昨天回来后管理处的领导又把他叫去“语重心长”地叮嘱一番：“绍能啊，咱们管理处可全指望你们保护科扛大旗啦！去年桂林大旱四处起火我们猫儿山却平安无事，全仗你们的严防死守，作出了巨大贡献。今年眼看着雨季来临，山区仍然一场雨都没下，怕是又要出现极端气候，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要发扬成绩，再接再厉，确保平安无事，等顺利渡过难关之后，我去自治区给你们请功。你知道吧？总书记叮嘱我们一定要呵护好桂林山水，你们肩上责任重大，使命神圣啊！”

领导说这话时，王绍能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本来山上的一应工作前几天都已经布置得稳稳当当，无须更多担忧。现在领导又把总书记的叮嘱说出来相激励，看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是把事情的重要性提到最高级。其实，大可不必，总书记来桂林叮嘱了什么，自己肩上有多大的责任，每个人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根本用不着反反复复地强调。但领导的用意王绍能还是能够领会和理解的。关键时期，只有一线工作人员都在现场，领导们心里才踏实、有底。正好王绍能也愿意待在山里，那里不但温差大、凉快、空气清新，还有很多自己关心以及愿意看到的事物。他二话没说，就决定依领导的意思回到山里再蹲上一阵子。

王绍能出门的时候，山上的雾已经彻底散去，虽然天色未明，但早有一钩弯月挂在山头。已经有一伙伙登顶看日出的人，向刻有“华南之巅”的顶峰方向陆续走去。然而，王绍能的目标并不是要去看日出，等到与两个同事会合之后，他带队掉头朝山下的方向走去。趁清早没有车辆和行人的搅扰，他要看望、感受一下自己为之奔波、守望的猫儿山的整体生态状况。

他要看看那些高大隽秀的铁杉树，看看红豆杉、长叶槐、乌干枥、红茶树。特别是那几十棵珍稀的红茶树，只有他和少数管护员知道它们长在哪里。如果运气好，还能在沿途看到藏酋猴、麂和一些珍稀漂亮的鸟。每至清晨，在下山的路上随处可见那些浅吟低唱的灰腹地莺和蓝短翅鸫，灌丛间穿行的小仙鹟，山顶的蓝鹀和戈氏岩鹀，不爱抛头露面的金头缝叶莺和小鳞胸鹪鹛以及性格羞涩行为诡异的眼纹噪鹛。

曾有一些专门过来拍鸟的发烧友，连续多次进山专程守候，也寻不到“猫儿山三金”（金额雀鹛、金胸雀鹛、金色鸦雀）的影子。特别是金额雀鹛，更难得一见，以至于有一些人在失望之余怀疑起这种鸟在猫儿山是否真实存在。但对王绍能和管护员们来说，遇到这些鸟是稀松平常的事。或许是这里的动物都很有灵气，知道这些人是专门保护它们的，所以就不怕、不躲、不藏。

王绍能从东北林业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猫儿山工作，至今已整整24年了，24年来他从未离开过这里。20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他深深认识到猫儿山对整个桂林山水的重要性和意义。如果人生真的需要在心里放上一个神用以敬畏，那么素有“五岭绝首”“华南之巅”称谓的猫儿山就是王绍能的神。

在王绍能的眼里，猫儿山处处事事都可敬可爱。论风景，它不说是天下一绝，也是独一无二。你看它森林植被如此苍翠繁茂，峰岩瀑泉如此神韵兼备，世界上哪一处山水能比它更为独特？难怪1990年陆定一在老山界题碑盛赞猫儿山具有“泰山之雄、华山之险、庐山之幽、峨眉之秀”。

不仅如此，猫儿山还是漓江、资江和浔江三大江的发源地，涵养着三大水系8725平方公里流域的生态，惠及当地的民生。发源于猫儿山的河流共有39条,其中19条各级支流都汇入了漓江。猫儿山生态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漓江的水质和流域生态，保护好漓江的源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为猫儿山生态状况对漓江流域广大地区的工农业生产和人们的生活及环境具有深远影响和重大意义，猫儿山自古就受到官民各方的重视和呵护。清嘉庆年间，楚匪尹洛川勾结兴安县差王成等人在猫儿山开窑烧炭，破坏漓江水源林。龚锡绅等20多位乡民自觉此事重大，联名提起控告，遂引起各级官府的重视，对此类事情进行了查禁，并于道光元年（1821）勒碑公示：“该处地保及附近居民等人知悉，嗣后猫儿山龙潭、中洞、界版江并三地梯子江、杉木江、江头江等处一带水源山场，永行封禁，不许开窑烧炭。如敢抗违，许即指名禀报拿究。”¹

“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猫儿山的生态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20世纪70年代国家正式成立猫儿山保护区，猫儿山生态保护有了专门的组织机构。2003年猫儿山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11年猫儿山被纳入世界人与生物圈保护区网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猫儿山工作了24年的王绍能已经成为猫儿山生态保护的见证者。经过多年坚持不懈的严格管护，猫儿山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动植物王国和天然绿色水库。

进入新时代以来，特别是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考察漓江作出“桂林山水甲天下，天生丽质，绿水青山，是大自然赐予中华民族的一块宝地，一定要呵护好”的指示之后，猫儿山的生态保护工作更上了一层楼，人、财、物上的加大投入和智能化管控手段的应用，加大了管区内的管控力度，提高了管区内的管理水平，猫儿山自然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原真性得到了进一步保护、修复和提升。

近几年，有科研团队在猫儿山自然保护区考察时，不断发现新的动植物物种。动物有猫儿山小鲵、猫儿山林蛙、猫儿山掌突蟾、莫氏肥螈，植物有猫儿山大戟。更多新物种被发现，证明猫儿山生态正在得到快速改善，同时也进一步丰富了我国的生物图谱。

24年的倾力守护，王绍能早已与这里的山山水水结下了不解之缘。山中的一草一木和每一种生物，都是他的亲戚朋友，每提起一样，都能让他喜形于色，眉开眼笑。但有一样东西，一提起来，他却立即收敛了笑容，令他心有余悸。那就是潜行在草莽之间或蜷伏于树木枝叶之间的蛇类。

近些年由于猫儿山自然保护区的生态越来越好，猫儿山生物多样性指数大幅攀升。随着猫儿山鸟类和蛙类数量的激增，山林里的蛇类数量也大大增加。无毒的蛇类且不用说，在几个著名的毒蛇种类中，猫儿山就有金环蛇、银环蛇、竹叶青和粗壮的尖吻蛇（也称五步蛇）。几年前，曾有一名管护员在巡护途中被倒挂在树枝上的竹叶青咬中了拇指。因为管护员在巡护山林时，多数要走到很远的地方，远离人烟，救治条件极差，经过多方救治，虽然那名管护员最后保住了生命，但还是不得不把他的拇指截掉。

自然界的动植物固然重要，但相比之下，王绍能还是更加关心管理站的几十名管护员。什么东西能比人的生命更重要呢？虽然他是一个铁杆的生态保护主义者，但也不会忽视管护员的生命安危。更何况，他自己也是管护员出身，知道管护员的不易和艰难，知道他们每天的工作强度和所面临的各种考验。每当有管护员被山上的动物咬伤，巡护时摔伤了身体或遇到盗伐盗猎者的威胁、伤害，王绍能还是会感到很揪心。

在王绍能的心里，他从来没有把这些管护员当作下属，而是当作命运与共的兄弟。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状况，也像理解和体谅自己一样理解和体谅他们。

在大山里当一名管护员真是艰苦啊！这个行当看起来光荣、神圣，实际上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难，概括起来，至少有工资待遇低、工作条件艰苦、工作强度高、生活单调寂寞等问题。特别是保护区建立初期，因山大、沟深、林密，几乎所有的管理站都远离村庄，几近与世隔绝。管护员们每月微薄的工资，根本没有能力置办自己的交通工具，别说小汽车，就是摩托车也不敢奢望。即便有了，也没有可以通行的道路。

管理站刚刚建立的时候，山上还没有通电，晚上要靠蜡烛照明，手机常常没有信号，无法与外界沟通。管护员回一趟家不仅要间隔半个多月，而且每趟都要步行七八个小时。因为管护员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没有一个城镇户口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们。直到今日，40岁以上的管护员，包括王绍能在内，没有一个人娶到拥有城镇户口的媳妇。

近些年，随着国家和自治区、桂林市对漓江流域包括源头猫儿山自然保护区管理投入的力度加大，山上的工作条件已经得到了大幅改善，原来狭窄的简易工棚都变成了宽敞的固定房，劳累了一天的管护人员终于有了一个遮风挡雨、好好休息的地方。通信设施和防护装备也较从前有了提升。虽然管护员工资收入和工作强度依然没有改变，但因为生态环境好了，在家从事养殖业和种植业的家属们收入增加了，管护员的家庭收入也随之增加，再加上管理处的领导善于做他们的思想工作，管护队伍呈现出相对稳定的状态。但总体上说，干这行能够坚持下来的，多数靠境界和情怀支撑。

和以往一样，王绍能到管理站总是要给兄弟们带一些慰问品，东西虽不多，但能够表达一下对他们的关心和情义。当然，管护员们也都把他当作知心朋友，听说他要来，早早地把手头工作干完，候着他来和大家吃顿团圆饭，唠唠知心话。昨晚刚到山上，他就接到庵堂坪管理站王华生打来的电话：“快点来吧，王科，我们这里的白鹇都想你了，天天大清早排着队在这里等你呢！”

王绍能领会王华生的意思，这是他表达自己情感的一贯方式。这是一名老管护员，再有两年他就要正式退休、离开管护岗位了。在成为一名管护员之前，王华生就住在保护区附近的村庄，经常跟保护区的管护员打交道，目睹他们兢兢业业地守护漓江源头的水源涵养林和野生动植物，觉得非常有意义，心血来潮，就作出了进入保护区工作的决定。

2003年王华生加入了猫儿山的巡护队伍。从漕江管理站到八角田管理站，最后到庵堂坪管理站，王华生辗转变换了几个工作地点，从一名普通管护员干到了站长，从当初的青壮年到如今的两鬓斑白，人也在激情澎湃的奔波中老去了。因为临近退休，他虽已不再担任站长职务，但仍旧做一名普通的管护员。

王华生所在的管理站，位于猫儿山主峰半山腰，海拔1600米，这里常年云雾缭绕，湿气极重，遇到冬天大雪封山，连给养都是大问题，只能步行上下山，取雪水饮用，生活条件极其艰苦。这些年，不论工作遇到什么困难，面对何种条件，王华生都没有抱怨过一次。在同事眼里，他永远是那样乐观向上，是一个从来没有烦恼和情绪低落时刻的老大哥和主心骨，大事小事他都会走在前面。

每当王华生带领年轻管护员巡山护林或做环保宣传，从来都是仔细叮嘱，不放过任何细节。逢年过节，在庵堂坪辖区里的回龙寺香火鼎盛，春日里挖笋的游客也多，王华生不但会跟在游客后面耐心讲解安全用火注意事项，还到处巡逻，制止游客挖笋毁林。反正只要他认为有一点不安全的苗头，就会“喋喋不休”，“不依不饶”，不达到放心的程度，誓不罢休。去年，管委会推荐他参加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感动中国》栏目年度人物评选，凭着对这片山水的热爱，他一路人气满满，一直冲到了第九期。

5点40分左右，王绍能步行到了管理站附近。他远远就看到了一公两母三只漂亮的白鹇在管理站左侧的小池塘边埋头吃食。原来，为了饲养从湿地那边移过来的小鱼，管护员在池塘上安了一盏电灯，吸引了众多的飞虫来送食上门。有一些虫子直接成了鱼的食物，有一些剩下来，就吸引了白鹇每天早晨来吃早餐。

白鹇是这山里最美的精灵之一，洁白的羽毛、长长的尾翎、秀雅的姿态和步伐，常让人联想到飘飘仙子。当王绍能一行走近一点时，几只白鹇顿时警觉起来，抬起头愣怔片刻，即刻展开翅膀，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飞去。白鹇美丽的身影圣洁明亮，一下子就把山间草木和王绍能的心照亮了。

今天，王绍能隐约感觉王华生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对他说，所以安排完工作他特意问了王华生有什么事情。王华生似乎被王绍能的突然袭击搞得不知所措，信口回了一句“没事”。“真的没事儿吗？”王华生沉默片刻后，还是承认了自己有事。

什么事呢？原来王华生的老伴得了乳腺癌，确诊之后，老伴当即决定放弃治疗，因为两个人的收入不高，没有存款，只要去住院治疗就得举债。考虑到未来的负担，老伴执意不再去任何地方住院或治疗。王华生说到老伴时，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是自愧这辈子没有好好照顾家和老伴，临了还要让她带着病痛走到生命尽头。

王华生流泪的时候，王绍能也流了泪，他深深理解和同情这些弟兄的生活状况，于是一边流泪一边对王华生说：“从今天开始，你暂时放下手头工作，全力陪嫂子看病，你的巡护任务由弟兄们轮流替代。至于费用，我来想办法，你要知道，你后边还有管理处，还有这么多弟兄……”

大约9点钟，司机开车赶到庵堂坪管理站来接王绍能。中午前他要赶到茨坪管理站，重点安排近期的森林防火工作。走到对游人开放的那片原始森林入口处，他让司机停下车，他要去八角田湿地漓江源一带看看。那里有一个隐秘的水塘，他要去看看猫儿山小鲵幼体的成长情况，顺便研究一下猫儿山小鲵的成体究竟躲在哪里安享它们的夏日时光。

2003年2月，王绍能在八角田森林湿地水塘中发现了猫儿山小鲵，凭直觉，他认为这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物种。他向保护区报告后，研究人员在原始森林里采得这种物种成体8条和卵袋3对，并把标本送到了广西大学动物科学技术学院周放教授手中。

2005年11月，周放教授及保护区科研人员，在保护区海拔近2000米的3个冷水坑里，捕捉到多条“四脚怪鱼”和多对卵袋。经认真考察研究，科研人员初步确定这种“四脚怪鱼”是中国两栖纲有尾目小鲵科小鲵属的一个新种，并将其命名为“猫儿山小鲵”。

2021年2月，新调整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正式发布，把猫儿山小鲵作为猫儿山自然保护区的特有品种，列入国家重点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名录。猫儿山小鲵是一种珍稀动物，除了产卵期能在有限的几个高山冷水塘里见到它们的身影，平时没有人能监测到它们究竟藏身何处。

和往日一样，这次王绍能仍无所获，但对他来说无所谓，只要那些精灵在，早晚会发现它们的行踪，他不急，他相信时间。现在，即使到那里简单转一转，确切地说，是空走一趟，心里也觉得甜丝丝的。

车过毛竹山管理站附近，王绍能给该站站长刘崇华打了一个电话。因为前两天王绍能刚从这里离开，近期重点防火工作和针对季节性资源保护的一系列措施已经落实完毕，王绍能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停留了。况且，在事前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站里的所有人都将进山巡查，这会儿，他们说不定都在十几公里之外的深山里，挥汗如雨地爬山呢。

由于管护工作的单调、艰苦，现在很多年轻人宁可选择去城里当快递员或打其他的零工，也不愿意选择在大山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前来应聘管护员的年轻人零零星星地来又陆陆续续地走，基本没有留下几个。在岗的管护员大多是45岁以上的“老家伙”。年纪大，资历也老，像刘崇华这样的80后，实属屈指可数。因此，管理处和保护科不约而同地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一个典范，重点扶持，精心培养，以期能够成为年轻人的榜样。

管理处的干部在开会之余总喜欢谈谈最为关键的管护队伍，每谈及此事，大家都忍不住对刘崇华等几个表现突出的年轻人赞扬一番，同时也会谈谈美好愿望或者梦想，希望当下的年轻人都能被刘崇华这样有情怀、有使命感的典范感召。这样一来，生态保护工作不就后继有人了嘛！当然，有事没事，王绍能也愿意跟刘崇华聊一聊，问问他近期的情况，也顺便叮嘱他几句。

说起这刘崇华也是真争气，自从20岁来保护区干管护工作，18年下来，在领导的关怀和老管护员的带领影响下，从犹豫到坚定，从淡漠到热爱，从热爱到担当，几乎走出了一条完美的成长路线。刘崇华18年的坚守，百炼成钢，当年那个黝黑壮实的毛头小伙，如今依然黝黑壮实，但经过了岁月雕刻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沉稳与坚毅。当他站在你的面前，有条不紊地谈论他的工作以及对自己工作的理解和态度时，你就知道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你，他对自己此生的选择无怨无悔。

除了积极向上、懂事、能干，王绍能最欣赏刘崇华的还是他的勇敢和担当：“这是我们保护区里难得的一员虎将啊！”王绍能会随口说出他对刘崇华的评价。一个干保护工作的人，不但要腿勤、眼尖、心灵，能够捕捉到不法分子的行踪，抓得准，还要管得严，不姑息，不畏惧，不手软。早在漕江管理站当普通管护员时，刘崇华就表现得十分突出。王绍能至今还清晰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案件。

在一次巡护中，刘崇华发现三名盗猎分子在保护区里面捕捉飞鼠，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制的土枪。按常规处理办法，管护员要考虑人身安全，不直接和盗猎分子接触，而是把情况报告给森林公安或采取其他妥善处理措施。当时的刘崇华血气方刚，哪考虑那么多，只要一犹豫，几个违法分子就会逃之夭夭。于是他立即冲上去“收赃”“扣人”，哪怕几个人拿着土枪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并扬言不放过他，定要事后“报仇雪恨”。狭路相逢勇者胜，更何况管护员有职责、使命在身，最后几个人还是被刘崇华的勇气震慑，乖乖投降。

一直以来，刘崇华在工作中遇到任何破坏森林资源的行为，都坚持“敢于阻止，敢于亮剑，绝不留情”的原则，先后参与处理了“易某海砍伐毛竹案”“张某贵盗伐小杂竹案”“张某壹非法进入保护区捕猎野生动物案”“李某、唐某竹、唐某连和孙某文非法进入保护区砍杂竹、狩猎案”“胡某保、胡某德和胡某祥非法砍伐小杂竹案”等案件。在制止非法人员进入保护区砍伐和捕猎野生动物时，刘崇华几次被打伤，被威胁，但是他毫不惧怕，敢于出面阻止，体现了猫儿山自然保护区管护队伍保护环境和野生动植物的决心和勇气，起到了很好的警示和震慑作用，维护了保护工作的神圣和威严。为此，刘崇华获得了很多荣誉，曾10次荣获猫儿山自然保护区优秀管护员称号，3次荣获优秀站长称号，1次荣获中国生物圈保护区网络绿色卫士奖。

在一个岔路口，王绍能让司机把车开进一条杂草丛生、只有两道隐约车辙的山间沙石路。路很难走，除了颠簸摇晃，还有树枝划过车体的尖锐刺耳之声。20多分钟后，车停在了一个叫百合冲的沟口。

今年这个季节，虽然雨季已经到来，但山上的雨水并不是很丰沛。动物们总能够排除一切外部干扰，严格按照节令行事。山蛙开始变得异常活跃，鸣叫、跳跃，相互追逐，有时甚至一改胆小的习性，不太避让行人和其他动物。有经验的山民都知道，这正是进山捕捉山蛙的好时节。当然，这也是猫儿山自然保护区管护员们最操心的季节。

山上的动物看似散漫自由、无拘无束，实际上都遵循着严格的活动规律，在比较固定的范围活动。百合冲这地方就是山蛙的一个活动场，每年到了这个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