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逻辑思想研究

序                                     墨家逻辑也称“墨辩”，即墨家辩学，是由中国先秦时代的墨子和其弟子所创立起来的系统逻辑学说。《墨子 •耕柱》篇说：“能谈辩者谈辩。”《墨子•小取》篇说：“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辩学的最终目的是要审查治理还是动乱的原因，权衡利益与祸患，决断社会政治伦理中的诸多嫌疑。但这首先需要明确理论和判断的是和非的分别，而要达成此目的，又必须要明确事物间的同和异的分别，考察名称和实际之间的道理。西晋鲁胜曾在《墨辩注叙》中说：“同异生是非，是非生吉凶。”人世间的吉凶祸福，皆由理论和判断的是非所产生，而判断的是非则是由事物之间的同和异的分别来决定的。故《墨子•小取》篇说：“摹略万物之然。”“其然也，有所以然也。”认识万事万物的本质是什么，认识它们各自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原因或理由，是墨家辩学的基本研究对象。
近代以降，中国经济社会落后，西学兴盛，西方逻辑学逐渐影响中国。那么，中国传统思想中是否存在着与西方逻辑学相类似的学问，就激起了学人的思考。孙诒让在１８９７年写给梁启超的信中说：“尝谓《墨经》，楬举精理，引而不发，为周名家言之宗，窃疑其必有微言大例，如欧士论理家雅里大得勒之演绎法，培根之归纳法，及佛氏之因明论者”，认为《墨经》中存在类似西方亚里士多德的演绎逻辑、培根的归纳逻辑或佛教的因明逻辑思想。百多年来，梁启超、胡适和沈有鼎等人，对墨家逻辑作了大量开拓性研究，墨家逻辑思想的面目得以逐渐呈现。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逐渐深化，西方的汉学家也越来越关注和研究墨家逻辑，如齐密莱乌斯基、葛瑞汉、何莫邪等，对墨家逻辑思想的研究都有不同程度的贡献。
在百年来墨家逻辑研究的过程中，也出现了怀疑和否定的声音，比如认为墨家逻辑的比较研究都是比附，认为比较研究是“据西释中”。当然，学术研究中出现不同声音，产生不同看法，都属正常现象。不过，我们也要看到，如果一味地反对比较研究，反对据西释中，那又如何才能实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化？如何在当今全球化的进程中使得世界人民能更好地了解我们的文化、明白我们的道理和我们的主张？也就是说，如果不比较西方文化和西方逻辑，我们又该如何才能让西方人更好地了解我们中国的文化和墨家的逻辑呢？那不就陷入了“有理说不清，说了传不开”的陷阱了吗？所以，我认为，在墨家逻辑的研究中，比较研究和据西释中始终都是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当然，其中，也需要特别注意避免出现比附的现象，避免出现各种形式的片面性。
张万强的著作《墨家逻辑思想研究》，在前辈学者和西方汉学家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充分采用基原研究法和比较研究法，循着鲁胜“同异生是非”这一基本线索，对墨家逻辑思想展开了全面而深入的挖掘和探究，取得了可喜可贺的成绩。张万强在我这里完成的博士论文题目为《墨家辩学中的“同异生是非”论研究》，在２０１８年获得中国墨子学会第三届优秀研究生论文奖。之后，他又以《墨家逻辑哲学研究》为题申请并获得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
项目资助。现在得以以《墨家逻辑思想研究》之名出版，这是在他博士论文的基础上进行了更细致的研究更深入的思考后完成的，他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张万强是我带的首个博士研究生。读博期间，他兢兢业业、刻苦用功，不问寒暑。我们多次在校园碰面，他都是抱着刚从学校藏书馆中借来的发黄的相关研究资料。获得博士学位走向工作岗位后，他能够继续问学于墨家逻辑和墨学，是非常不容易的也是难能可贵的。希望他今后能够再接再厉，在对墨学和墨家逻辑的努力探索中，取得更好更多的成绩。
杨武金
２０２３年５月１８日
于北京世纪城
    

先秦时代的墨家学派甚为重视谈辩活动，发展出了以“察名实”“别同异”“明是非”为特色的逻辑思想。近代以来，学人或采取比较研究法，或采取历史与文化诠释法，对其进行了多角度的挖掘与诠释，形成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多元结论，但也衍生出了诸多需要进一步辨析的问题。
本书以西晋学者鲁胜提出的“同异生是非”论题为纲领，对墨家逻辑思想中的“名实”“同异”“是非”等主题进行了再诠释。本书认为，墨家对“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的自觉探究，包含有“类”“真”“矛盾律”等逻辑知识；而“辟、侔、援、推”等论式的合理运用，则需要建立在对事物或言辞之间的同异关系的正确把握之上。墨家逻辑思想主要表现为一个以帮助论者辨明是非为目的，以研究证明和反驳中所使用的各种论式为基本内容，以事物或言辞之间的“类同”“不类之异”关系和“以类取，以类予”原则作为正确使用论式的根本保证，并注重名言间内涵和语用联系的非形式化学说体系。

张万强 甘肃镇原人，哲学博士，目前任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研究领域主要包括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墨学和名辩学，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等。近年发表《“利民”与“明故”：墨家哲学的基本精神》《中国古代有“逻辑学”吗？》《辩学何以成为“中国古代的逻辑学”？——以墨家辩学的逻辑学诠解为中心》《举物比类与属种归谬：中西哲学论辩原理比较——从墨家辩学和古希腊论辩术说起》《墨家辩学中的“真”观念辨析》《在守正创新中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Classes and Individuals”等多篇学术与理论文章。

目 录
序……………………………………………………………………………… １
前言…………………………………………………………………………… １
第一章 墨家逻辑思想研究的回顾与反思………………………………… １
第一节 古今中西视域中的墨家辩学研究略考……………………… ３
一 国内墨家逻辑思想研究简史略论…………………………… ４
二 海外汉学视域中的墨家逻辑思想研究 …………………… １５
三 对以往墨家逻辑思想研究的一点思考 …………………… ２９
第二节 “同异生是非”何以是墨家逻辑思想的一个基源问题 …… ３０
一 “同异生是非”论题的提出 ………………………………… ３０
二 “同异生是非”论题的涵义及层次 ………………………… ３２
三 “同异生是非”问题的思想史意义 ………………………… ３４
第二章 “名”“实”与“指”………………………………………………… ３７
第一节 “取实予名”与“以名举实”………………………………… ３９
一 “取实予名”………………………………………………… ４１
二 “以名举实”………………………………………………… ４４
第二节 “指”与“同异”……………………………………………… ５５
一 《墨经》说“指”……………………………………………… ５６
二 《指物论》释“指”…………………………………………… ６０
三 “名”“实”与“同”“异”……………………………………… ６５
第三章 “同”“异”与“类”………………………………………………… ７０
第一节 “合同异”“离同异”与“齐同异”…………………………… ７２
一 惠施的“合同异”观 ………………………………………… ７２
二 公孙龙的“离同异”观 ……………………………………… ７５
三 庄子的“齐同异”观 ………………………………………… ７９
第二节 墨家辩学的“别同异”观 …………………………………… ８１
一 对“同”“异”的界说 ………………………………………… ８２
二 对“同”“异”的分类 ………………………………………… ８４
三 《大取》论“同”“异”分类 …………………………………… ９０
第三节 “别同异”与“类”概念的发展 ……………………………… ９４
一 对惠施、庄子和公孙龙同异主张的批判…………………… ９４
二 “别同异”观对“类”概念的逻辑史拓展 …………………… ９７
第四章 “是非”与合理性………………………………………………… １０２
第一节 相应于“真”“假”的是非观………………………………… １０３
一 学界关于墨家辩学是否存在“真”观念的争议…………… １０４
二 作为判断言辞是非标准的“三表法”和“天志”…………… １１１
三 《墨子》中标示“真”观念的术语…………………………… １１５
四 作为真值承担者的“辞”…………………………………… １２３
第二节 从符合论和融贯论的视角看墨家逻辑中的“真”………… １２７
第三节 道义命题与道义行为之“是非”…………………………… １３２
第五章 “同异”与“是非”………………………………………………… １３４
第一节 “类同”“不类之异”与“效”………………………………… １３６
一 对“效”的三种诠释………………………………………… １３６
二 “效”“法”与“类同”………………………………………… １４２
第二节 “类同”“不类之异”与“侔”论式…………………………… １４６
一 “侔”论式与附性法………………………………………… １４７
二 “侔”论式的五种具体情况………………………………… １５０
第三节 “类同”“不类之异”与“辟、援、推”论式…………………… １５７
一 “辟”论式………&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