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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迟子建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ISBN9787521217995
出版时间2022-09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49.8元
货号29467265
上书时间2024-10-21
《短的白日》收录《短的白日》《雪窗帘》《门镜外的楼道》《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等迟子建不同时期创作的短篇小说近二十篇,主要是迟子建多年来在短篇小说创作领域不断深耕、创作的不同类型的代表作。其中《短的白日》是迟子建近年的短篇小说代表作。
《最短的白日》收录《最短的白日》《雪窗帘》《门镜外的楼道》《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等迟子建不同时期创作的短篇小说近二十篇,主要是迟子建多年来在短篇小说创作领域不断深耕、创作的不同类型的代表作。其中《最短的白日》是迟子建近年的短篇小说代表作。
迟子建,1964 年生于漠河。1983 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九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小说集《北极村童话》《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曾获得、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奖项。作品有英、法、日、意、韩、荷兰、瑞典、阿拉伯、泰、波兰等海外译本。
短的白日 001
雪窗帘 017
门镜外的楼道 032
白 墙 054
二重唱 065
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 085
蒲草灯 101
月光下的革命 122
挤奶员失业的日子 141
旅 人 152
庙中的长信 170
回溯七侠镇 186
与水同行 200
烟霞生卒年表 210
爱情故事 221
重温草莓 228
《短的白日》收录《短的白日》《雪窗帘》《门镜外的楼道》《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等迟子建不同时期创作的短篇小说近二十篇,主要是迟子建多年来在短篇小说创作领域不断深耕、创作的不同类型的代表作。其中《短的白日》是迟子建近年的短篇小说代表作。
迟子建,1964 年生于漠河。1983 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九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小说集《北极村童话》《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曾获得、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奖项。作品有英、法、日、意、韩、荷兰、瑞典、阿拉伯、泰、波兰等海外译本。
是冬至的正午,我在古兰甸附近的一家乡镇卫生院做完三台肛肠手术,搭乘一辆破旧的运输水果的货车,赶往大连。
货车司机是我第二台手术的患者的哥哥,看上去五十上下,虎背熊腰的。他见了我先问吃了没。我摇摇头,告诉他我去高铁上吃。他一抹嘴说:“咳,早知道把剩下的半盘饺子给你带来好了,冬至的饺子夏至的面,不吃的话,就觉得这日子没过似的!我老婆今儿包的饺子,是鲅鱼韭菜馅的,可鲜亮呢。我吃了满满一盘,还抿了两盅酒呢。”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抽了抽鼻子,我的过敏性鼻炎发作了。司机以为我是在闻他酒气大不大,说:“放心,我喝了一两不到,你没看脸都没红吗?这点儿酒对我来说,就跟女人抹口红差不离,沾沾唇,表面光鲜,肚里还素着呢。”说完,他打了一个悠长的呼哨。
司机的快乐不是没来由的。他顺路载我去大连,我们少收了他弟弟几百元钱,他就不用给他弟弟钱了。不然照当地风俗,亲人进医院做手术,哪怕只是摘除个阑尾,也得出个三头五百。
我从早晨八点进手术室,平均一小时一台。手术间隔我不过喝口茶,抽支烟,做做深呼吸,略解疲劳。所以现在两腿酸痛,双手僵直,手脚有被捆绑的感觉。
货车离开灰蒙蒙的小镇,驶上高速公路了。
我想趁此打个盹儿,可司机不知是生性好说,还是酒精作用,谈兴很浓,他一边开车一边问:“你头晌做了几台手术?”
我懒得用言语答他,伸出左手,竖起三根手指。
“我弟说他比进城做手术少花不少钱呢。就是这样,在镇卫生院,也得花四五千,你得分掉其中一多半吧?你是外请的高手,主刀的,肯定拿大头!”他用右掌拍了一下方向盘,像法官在宣判时落下法槌,给我一锤定音了。
我含糊地“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咳”了一声,说:“技术跟技术的命真不一样啊,握手术刀的,就比我这握方向盘的吃香!你割仨屁眼儿,四五千块钱到手了吧?我起早贪黑地干,活儿好的话,半个月才能挣这么多哇。”
虽说我外出做的这类手术风险很小,患者术后在卫生院监测一下体温、呼吸,如无感染和其他并发症,一周内即可出院,但我毕竟是肛肠病专家,司机称我为“割屁眼儿的”,让我不爽。我白了他一眼,身体后倾,头搭在座椅靠背上,抱起胳膊,耷拉下眼皮,身体呈现出一种为他闭幕的状态,他只能长叹一声,专心开车了。
从哈尔滨西站到大连北站,再从大连北站到哈尔滨西站,这两三年来,我数次往返于这段旅程。通常来说,我从哈尔滨出发是正午,四个多小时后,就置身大连了。如果是夏秋时节,我会在黄昏时分先去泡个海水澡,然后吃顿海鲜,踏实睡上一觉,第二天清晨奔向手术地。我付出精湛的医术,受痛又受惠的,是那些亟待手术却在大城市医院排不到床位的人,是对大医院的手术费望而却步的人,是小病终可小治的普通患者。我与乡镇卫生院有约在先,收取足够丰厚的专家主刀费。要是一天能做四五台手术,我的钱包就是被蜜浸润的蜂巢,叫人心甜。有时赚个千头八百的,我也乐意跑一趟。为患者解除病痛,毕竟能给我黯淡的生活带来一丝明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当然,到了冬季,寒流就把我泡海水澡的享受剥夺了,而冬闲下来做肛肠手术的人,却如涨潮的海水,汹涌而至。到了此时,我抵达大连后,会直奔手术地的乡镇(它们多在古兰甸周遭),吃一顿农家饭,在异乡的夜晚,关上房间的灯,坐在窗前吸烟看星星。古兰甸在我眼里就是葵花的花蕊,而那些乡镇是四散的金色花瓣,温暖地照耀疲惫的我。
我像我这个年龄的绝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上有老,下有小。父亲十五年前去世了,如今八十多岁的母亲跟弟弟一家生活。同在一座城市,自从我儿子进了强制戒毒所,母亲见我就生气,每年只允许我看她两次了。一次是七夕节她生日的那天(她会数落我为父失职,害得她长孙没法给她拜寿),还有就是腊八节的那天,她会赐我一碗粥喝。母亲有严重的肺心病,一到冬天病症就加剧,尤其是雾霾天。她声称要活到长孙出戒毒所的那天,代我教育儿子。母亲与我老婆一样,说是养不教父之过,把儿子吸毒,完全归咎于我。这时我会心虚地辩解:“‘养不教,父之过’中的‘父’,不单是指父亲吧。”母亲和老婆闻听此言,总是将双目瞪向我,像要发射子弹一样,令我脊背发凉。
我也的确比较娇宠放任孩子。他自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我就尽量满足他。我以为一棵不经修剪的树,才能顶天立地。可我忘了,他生活的现实丛林,远比真实的丛林要物质和险恶。
我以前在某医科大学一家附属医院的肛肠科工作,作为常上手术台的主刀医生,工资奖金外加患者送的红包,日子过得很滋润。而我收红包,总要还给患者一半。虽说我知道即便这样,我也不是个正人君子,但至少良心稍安。
我的职业让我看多了说死就死的人,医院的太平间从没冷清过,就像妇产科病房总是人满为患一样。不同的是一些人彻底在这世上闭嘴了,一些人则哭喊着来了。不管人生多么悲苦,没谁死后会为自己哭上一场,所以我对灵魂的有知始终持怀疑态度。死了便死了,如同空中的一朵云,散了就散了,不会有同样一朵云的复原。这也决定了我对人生和金钱的态度,该挥霍就挥霍,因为人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钞票,却不能大把大把地赚时光。我不讲究穿戴,以我的职业,一件白服得穿大半辈子。我曾跟人说过,要是人人皆是医生,布店的老板就得哭晕。而我穿白服的时候,总觉这是给自己在提前吊孝。除了穿,其他的享乐我都注重:住得舒适,吃得可口,开一辆自己喜欢的车。所以我们家很早就卖掉安发桥下的旧居,在道外买了一套可以看松花江的房子。
说起道外,我老婆不喜欢那个区。我是外县人,可她是在哈尔滨南岗的俄式老房子出生的,那一带原是俄国人的中东铁路高级职员居住区,每幢房子都是带庭院的花园小洋房。虽说后来居于此的中国人是两三家共用一幢,但出生在那儿,她总有点儿跟贵族沾亲带故的优越感,瞧不起旧时下里巴人居住区的道外。如今的道外虽然大加改造了,但依然杂乱,达官显贵极少居此,所以房价相对便宜。而我要的就是道外的这种世俗气,街巷不规整,小店小铺四处开花,夜市吆喝声不绝,古玩市场前是卖糖人和烤红薯的,花街前趴着打盹儿的狗,载货的三轮车夫一边蹬车一边哼着小调,剃头的依然在盛夏时赤膊在街角招揽生意,生活不就是在这乱象中,才活力毕现吗?我爱道外老字号的小吃店,一个豆腐馅包子,一碟酱牛舌,一瓶啤酒,便是我周末的好享受了。
我老婆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是园艺设计师,收入虽没我高,但也不错。她的工作节奏是:上班绘图,下班搜包。这时的她像个训练有素的医生,而我的钱包则是病灶,她总能不留死角,干净利索地将钱一扫而空。当然,有时她下手慢,会被我儿子先行搜罗去。儿子懒于学业,高中时就三天两头逃课,打网游,泡酒吧,后只考上了一所郊区的民办大学。他有宿舍却不住,而是租房,和女友住一起。当然,他的女友是不固定的。
我老婆拿了钱,热衷的是买貂皮大衣。寒风凛冽时足蹬高跟长筒靴,身披款式花色各异的貂皮大衣,“咯噔——咯噔——”地走在中央大街的石子路上,是她惬意的时光。在哈尔滨这座城市,园艺设计师冬天多半闲起来了,她有充裕的时间炫美。
因妻儿搜我钱包成瘾,迫使我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私房钱,还在工资卡外,另开了一张卡,不定期存些钱,以备不时之需。密码他们很难破译,747474,就是“起死起死起死”的谐音。一个医生用这样的密码,等于为自己立下了“救死扶伤”的座右铭。我明确告诉老婆儿子,这张卡是我的日常消费卡,休得惦记。除了吃喝和养车,每月支付给母亲一千五百元生活费(打到弟弟的账户上),我还有不能公开的花销。因为除了老婆,我还有一个女人,她是道外开馄饨馆的,丈夫因病去世了,有个上大学的女儿。我先是被她家的馄饨诱惑住,接着是她。虽然她也告诉我,她不止我一个男人。她说不再婚了,哭男人的感受,她不想经历第二次。我和她并不常见,有时彼此忙,或是都没有情人在一起本该有的需求,我们会两三个月也不见一面。有时我有心情了,去馄饨馆找她,赶上她食客不绝,或是她突然渴望我了,冒充病人来挂我的专家号,见我无暇抽身,我们只能在陌生人的包围中,热辣辣地对望一眼,无奈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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