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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麦]安徒生 著,傅光明 译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ISBN9787532779949
出版时间2018-12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定价58元
货号26485934
上书时间2024-10-20
童话之外的安徒生
正如R.P.基格温在他为格里恩·琼斯《我的童话人生——安徒生自传》的英译本所写的开卷首语里所说:“有谁只是通过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那些数量十分有限的童话来了解他的吗?其实他初是以小说、戏剧、诗歌和散文游记为他在国外读者中赢得了声誉,他的这些作品现在几乎已被英美读者遗忘了,而童话却使他流芳百世。但这本他自己喜欢称作‘童话人生’的自传,确实更值得一读。他在讲述前五十年的人生经历时,将他在童话里魅力四射的童稚率真完美地展现了出来;他对早年在奥登塞和哥本哈根生活的细微描述也充满了神奇。”
我想,除了少数安徒生的专业研究者,绝大多数中国读者都和我一样,是读着他的童话长大的,例如《海的女儿》、《丑小鸭》、《皇帝的新衣》、《卖火柴的小女孩》,等等。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他是一位用丹麦文写作的童话作家,似乎他这辈子除了童话就没写过别的。叶君健先生翻译的《安徒生童话集》拥有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至今长销不衰。现在更是有了新版的《安徒生童话全集》行世,销售势头依然良好。
偶然的机缘,我在阅读忘年师友刘麟先生翻译的《丹麦文学史》中的安徒生一章时,才发现,综观他一生的文学创作,他可并不只是为孩子们写童话。原来人们乐于把他描绘成一个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童话创作的和蔼可亲的绅士,事实却恰恰相反,他是一个神经质、脾气暴躁、雄心勃勃、自我中心的诗人,他的一生危机不断。作为作家,他出色的作品是小说和戏剧。童话在他的创作中只居次席,而且当时根本就没怎么引起批评家们的注意。
更没想到的是,现在的丹麦读者读得多的还是他的小说、戏剧和游记,而不是童话。可见,中国读者心目中的他,始终只是个作为“童话大王”存在的安徒生。对于作为文学家的安徒生,我们并不了解。尽管他的小说早就翻译成了英文,并且在一八四五到一八八五年间的英美读者中广为流传,但没有一部书是近五十年的译本。他的戏剧甚至连一个英译本也没有,他的游记《诗人的市场》近的英译本还是一八八一年出版的,而他的童话翻译版本却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经久不衰。安徒生作品中译本的命运不也如此吗?
中国的读者能有几个人知道,安徒生早在十七岁时就用威廉(代表威廉·莎士比亚)、克里斯蒂安(代表安徒生自己)、沃尔特(代表沃尔特·司各特[a])的笔名发表过文学作品;他真正引起文学界注意的处女作是《从霍尔门运河至阿迈厄岛东角步行记》[b]。他钟爱德国幻想作家霍夫曼,徒步旅行时他随身带着霍夫曼的《魔鬼的迷魂药》,所以《步行记》就有了霍夫曼式的叙述风格;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安徒生还是个戏剧家;在他的童话已经出版七年之后,德文版的《安徒生全集》仍将他的童话排除在外。
当然没有人怀疑,安徒生的童话是对文学的巨大贡献。但要真正了解他和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以及当时的文学风情,并就他对丹麦文学的贡献做一个整体评估,这本安徒生自传——《我的童话人生》,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在本书付梓之前,请允许我感谢上海译文出版社,此番若非其与台湾商务印书馆签订版权协议,大陆读者很难有缘读到这本活色生香的安徒生自传。我要特别感谢此书的责任编辑徐珏女士,她锲而不舍地跟台湾商务印书馆沟通版权事宜,真可谓历经数年不离不弃,而后,又那么细致地审读译稿,终使安徒生自传得以新版面世。后,向将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致谢,我想说,这本自传会带给您阅读的愉悦,帮您步入童话之外的安徒生的世界。
傅光明
[a] 沃尔特·司各特(1771—1832),英国著名的历史小说家和诗人,代表作有《艾凡赫》《惊婚记》等。
我这一生称得上是一部美丽动人的童话,情节曲折变幻、引人入胜。我从小就因贫困无助,独自闯荡世界。运气还好,遇到一位纯真的小精灵,她对我说:“你要选准生活的方向和目标,按自己的意愿和理性的需求去发展,我会给你指引和保护。”命运对我来说还从未有过如此睿智幸运的启示。通过从我自己的人生故事所获得的启迪,我将告知世人:仁慈的上帝是世间万物的主宰。
一八〇五年,欧登塞一间窄小破旧的小屋,住进了一对相亲相爱的新婚夫妇。丈夫是个鞋匠,还不满二十二岁,就已显露出诗歌方面的天赋灵性。妻子比他大几岁,有一颗充满爱的心灵,对生活的世界却一无所知。婚前不久,年轻的丈夫已是个“自由师傅”[a],自己建了作坊和婚床。床架上残留的黑纱提醒人们,在这张木制的床架上,不久前还停放着病逝的特兰珀伯爵的灵柩。四月的第二天,这里躺着的就不再是被黑纱、蜡烛环绕的贵族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啼哭的婴儿:我——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据说,在我出生之后的几天,每当我不停地尖声哭叫,爸爸就坐在妈妈的床边为我读霍尔堡。他会开玩笑地要求我:“要么睡觉,要么就安静地听!”可我还是无休无止地哭喊。即便到教堂受洗,我也是哭声震天,使得那位在妈妈眼里脾气暴躁的牧师高声说:“这孩子的哭声简直像猫的尖叫!”——妈妈为此始终不能原谅他。幸好有戈马德,我的教父,一位法国穷移民,安慰她说,小时候我哭的声音越大,长大以后我唱的歌就越发好听。
我度过童年时光的那间小屋,a几乎整个空间都被作坊和我睡觉的那张床占据了。幸好墙上挂满了画,抽屉里也满是漂亮的玻璃杯和装饰品,爸爸的长凳上方有块搁板,放着些书和歌本。小厨房橱柜上的搁物架上摆满了盘子、碟子,看上去倒显得十分宽敞、有趣。门的镶板上是一幅风景画,现在想想,那对我来说犹如一个画廊。
通过厨房的梯子可以到达屋顶,把我们与邻居家隔开的排水沟里有个土箱子,里面种着香葱和西芹。这就是妈妈的花园。在我的童话《白雪皇后》里,那个花园仍然盛开着鲜花。
我是独生子,深受宠爱。妈妈总是对我说,我比她小时候幸福多了,好像是被当成贵族的孩子来抚养。她小时候,就被外公外婆赶出去乞讨。她不能这么做,就坐在欧登塞一条河的桥下哭了一整天。这样一幅情景深深烙印在我儿时的想象里,想起来便不禁落泪。我在《即兴诗人》中的老多梅尼卡和《只是一个提琴手》里的克里斯蒂安的母亲身上,分别表现出了妈妈两种不同的性格。
父亲汉斯·安徒生任何事都顺着我,我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他活着就是为了我。于是,所有的星期天——他的休息日,他都要花整天时间给我做玩具、画图画。到了晚上,他常常为我大声朗读拉·封丹、霍尔堡的作品,或《天方夜谭》里的故事。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的笑容,因为作为一个手艺人,他从未真正感到过快乐。
祖父在乡下时,家境还不错,但很多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牛死了,农场被烧了,后祖父也疯了。就这样,祖母和他一起搬到了欧登塞,尽管儿子想上的是文法学校,却无可奈何,只能让聪明的儿子去学修鞋。镇上有几个富人曾说一起给他凑点钱,让他开始新的生活,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怜的父亲,美梦从未成真,但他从未忘记他的心愿。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一个文法学校的学生来定做一双新靴子,给我们看他学习的课本,那时我看见父亲眼里闪着泪花。他深情地亲着我说:“这也是我应该走的路!”那天晚上,父亲没再说什么。
他很少与同行交往,家里倒是常有亲戚朋友来。如刚才所说,冬天的晚上,他为我大声朗读,给我做玩具;夏天,几乎每个星期天,他都带我去林间散步。他并不和我说话,只是坐着沉思。我高兴地到处跑,把采集来的草莓串起来或者扎个花环。妈妈只是在每年的五月,林间的树木绽出嫩芽的时节,才和我们一起愉快地散步,穿上她那身也只是在这个季节或去领圣餐时才穿的褐色印花棉布连衣裙。我记得这是那些年里她的一件、也是好的连衣裙。每当散步回家,她都要带回一大捧桦树枝放在擦亮的炉子后面,还总是把带叶的小树枝插在屋梁的缝隙里,用它们的生命来标记我们生命的生长。我们用绿树枝和图画来装点小屋。妈妈不仅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她还一定要让亚麻布的床单、窗帘都保持雪白。
我记忆中的件事并不十分重要,却非同寻常,深深地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是在欧登塞一座监狱举行的家庭舞会,我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巴黎的小孩子面对着巴士底监狱。父母认识那里的一个狱卒,他邀我们去吃晚饭。我年纪很小,需要大人抱着。对我来说,欧登塞监狱是故事里描写的那些盗贼和强盗的藏匿地。我常站在安全距离之外,听里边的男男女女坐在纺车旁唱歌。
我自然是和父母一起去吃狱卒的晚饭。随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声,巨大的铁闩大门打开了又关上。楼梯十分陡峭。我们吃着、喝着,还有两个囚犯在一旁服侍。没人能说服我哪怕尝一丁点食物,我吃不下这丰盛的美味。妈妈说我病了,把我放在床上。但我能听见附近纺车的嗡嗡声和欢快的歌声。我说不清它是我的想象,还是现实。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我一直很紧张、害怕。不过,躺在那儿,想象着自己进入到一座到处是强盗的城堡,还是蛮开心的。等父母抱我回到家里,天已经很晚了。那是个风雨之夜,雨打在我的脸上。
我童年时代的欧登塞,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它的街灯照明和流动的河水比哥本哈根差远了。我不知道别的,只是觉得它要比时代落后一百年。很多在首都消失殆尽的风俗和传统,在这里仍然可以找到踪影。在行会换招牌时,行进的队列会飘扬起旗子,剑上缀着柠檬和缎带。一个丑角模样的人,手里拿着铃铛和木剑,欢快地走在队伍前面。在他们中一个叫汉斯·.斯特鲁斯的老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说起话来饶有兴致、喋喋不休。一次,他的脸除了鼻子保留了原样,红得发亮,其余部分被涂成了黑色。妈妈很高兴和他在一起,她试图让我们相信,他是我们的远亲,当然是很远的亲戚。但我清晰地记得,我曾带着一个贵族的全部自尊表示不愿与这位“丑角”有任何的沾亲带故。
狂欢节那天,屠夫们常牵着一头装饰着花冠的肥牛走过街道,一个身穿白衬衣、背上插着一对翅膀的小男孩骑在牛背上。成群的海员挥着旗子参加狂欢游行。后,他们当中勇敢的两个要站在两条船之间的一条木板上进行角力,谁没有掉下水谁就是胜利者。
但是真正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而且这一记忆常会被人们不停的谈论所唤起的,是一八〇八年西班牙人驻扎菲英岛的事。丹麦与向瑞典宣战的拿破仑缔结了盟约,在此之前,丹麦并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一支法国军队与西班牙援军(由蓬泰科尔沃的王子、伯纳多特元帅指挥)为了便于穿越丹麦进入瑞典,一起驻扎在了菲英岛的中部。那时我还不到三岁,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些身着深褐色服装的士兵拉着加农炮喧闹地穿过街道,他们炮击了主教驻区前面的集市。我看见这些外国士兵摊开了四肢,不是躺在人行道上,就是躺在被毁掉大半的格雷菲斯教堂院子里的一捆捆的稻草上。科灵丁城堡被焚毁。蓬泰科尔沃的王子来到欧登塞,这里有他的妻子和儿子奥斯卡。四周的乡间学校都变成了营房,田间和路边的大树下,举行着弥撒。据说,法国士兵很骄横跋扈,西班牙士兵比较友善,而且,他们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可怜的西班牙人真令人同情。一天,一个西班牙士兵抱起我,把我的嘴唇压在他赤裸着的胸前的一个银像上。妈妈气坏了,她说这带有天主教的意味。可我喜欢那个银像,喜欢那个士兵绕着我跳舞。他亲了我,哭了。他一定在西班牙家乡有孩子。我看见他的一个战友因杀死一名法国人而被处决。许多年以后,我还记得这件事,写了一首小诗《士兵》。《士兵》由夏米索翻译成德文后,变得非常流行,并被作为原创的德语歌收进了德国的《战士之歌》。
与我三岁时发生的这件事同样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八一一年我六岁时的大彗星事件。妈妈不是说彗星将毁灭地球,就是用《西比拉预言》里提到的可怕的事吓唬我们。这些在邻里之间口口相传的迷信的话,我当时把它当成深奥的宗教真理并奉若神明。我和妈妈,还有一些邻居,站在圣卡努特教堂前的广场上,看到了非常吓人的一幕:一个拖着闪光发亮尾巴的巨大火球。人人都在谈论这不祥的预兆和末日审判。父亲也参加进来,他不赞同任何人的意见,给出了一个可能正确、至少听起来像是正确的解释。但这却让妈妈叹气,邻居摇头。父亲则大笑而去。我真的被吓住了,因为他不相信我们说的。晚上,妈妈和祖母说起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解释的。我坐在她的大腿上,凝望着她温和的眼睛,随时等待着彗星从天而落以及末日审判的降临。
我是祖母的开心果,她每天都来看我——她的小孙子汉斯·克里斯蒂安,哪怕每次只是一小会儿。她是个朴素的讨人喜欢的老太太,长着一双温柔的蓝眼睛,体态还很动人。生活对她来说,成了一块严重的心病,因为她从一个家境略微宽裕的乡下媳妇陷入了极度的贫困,和满脑子荒唐想法的丈夫住在用后那点积蓄买来的小屋子里。贫穷就是他们的命运。我从没见祖母流过泪,给我留下极深印象的是她轻声叹着气,给我讲她的外婆,德国一个叫“卡塞尔”的大镇子上的一位贵族小姐如何逃离父母的家,嫁给了一个“喜剧演员”。她的后代因此得到了惩罚。我不知道她外婆家的姓,只知道她的娘家姓是诺姆森。她受雇看管医院的花园,每到星期六的晚上,医院允许她带回一些鲜花。这些花装饰着妈妈的五斗柜,但这些花也是我的,我把它们插在花瓶里。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快乐!她从心底爱我,什么都带给我。我知道并能明白她对我的爱。
一年有两次,她会把从花园清理出来的枯叶放到医院的大火炉里烧成灰烬。那些日子,我几乎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我躺在成堆的绿叶和豆梗植物上,与花玩游戏。另外,对我更具吸引力的是,这里比家里吃得好。医院允许那些没有攻击性的精神病人在医院的庭园里散步,他们常跑到我们这儿来。我带着既好奇又害怕的心理听他们唱歌、聊天,有时还和他们一起走上一小段路,坐在庭园树下。我甚至敢跟着医护人员进入闲人免进的疯人区,那里很危险,长长的走廊两边全是小小的单间。一天,我蹲着透过一处门缝往里窥看,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坐在一堆稻草上唱着十分动听的歌。突然,她弹跳起来,哭着向我站着的门口走过来。医护人员已经走开,只剩我一个人。她猛烈撞击着门,把送饭用的小窗格子都撞开了。她从里边看见了我,伸出一只胳膊要抓我。我惊恐地尖叫着,全身趴在地板上。即便长大以后,这一幕情景也没有从我的心灵上消失。我觉得她的指尖已经碰到我的衣服。医护人员回来的时候,我快被吓死了。
紧挨着焚烧枯叶的地方,有一间专为穷老太婆们预备的纺纱房。因为能说会道,很快我就成了她们宠爱的孩子。她们说:“这小孩子太聪明活不长久”。我却蛮自鸣得意。我还偶尔能听到医生讲有关人体内部结构的知识,什么心、肺、肠子等等,足够我把这些当成向老太婆们发表即兴演说的谈资。我毫不客气地在门上画了一大堆代表肠子的圈圈,说那是内脏,我给她们讲心、肾,我所说的一切都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们认为我是个异常聪颖的孩子。为了犒赏我的喋喋不休,她们给我讲起了童话。一个像《天方夜谭》一样精彩、丰富的世界在我眼前呈现了出来。这些老太婆讲的故事和我在精神病院里看到的那些病人的影像,都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我很迷信,夜幕降临时,便不敢出门了。因此,我常常在日落时就爬上了父母的床,拉上花棉布窗帘。屋子里有灯光,还不时传来说话声,可我竟孤独地沉浸在自我的思想与梦境里,仿佛现实世界不存在了。“看那个小乖乖躺得那么宁静安详,”妈妈说,“他一点也不碍事。”
我很怕我那精神有病的祖父,他只跟我说过一次话,很正式地招呼我为“先生”,真叫我不习惯。他常用木头雕刻一些稀奇古怪的诸如兽头人、带翅膀的动物、怪鸟之类的玩艺儿,装在篮子里带到乡下,很受农妇们的喜爱。由于他给她们和她们的孩子带去这些好玩艺儿,她们送给他麦片和火腿,让他带回家。一天,当他回到欧登塞,我听见街上有一群男孩追在他身后喊叫。他们冲过去的时候,我惊恐地躲在楼梯后边,我毕竟是他的骨血。
我几乎不和其他的男孩子玩,即便在学校,也不参与他们的游戏,只是在屋里坐着。在家时,我有父亲做的好多玩具,有拉一下绳子就换页的图画,有拧紧发条就能叫磨坊主跳舞的踏车,有好几套透视图,还有很多有趣的小玩艺儿。而且,我非常喜欢给布娃娃缝制衣服,或者在院里僻静的醋栗灌木丛旁,以扫帚柄支墙,用妈妈的围裙拉起一顶遮阳挡雨的帐篷。我坐在那儿,凝望着醋栗灌木丛的叶子一天天地长大,从幼小的嫩绿芽儿长到枯黄的大叶子落下来。我是一个少有的特别耽于梦幻的孩子,经常闭着眼四处走动,以致让人觉得我好像视力不好,其实我的观察力出奇地敏锐。
有位老教师自办了一所小学,她教我认字母表,教我如何正确地拼写、阅读。她常坐在靠近时钟的一把高背椅子上,时钟敲正点时,里边会跑出来一些会动的小人。她手里总是拎着一根粗荆条,在大多数是女生的教室里转来转去。学校规定学生拼字母时必须大声读出来,也不嫌吵。妈妈在我进校时就和老师约定不能打我,所以我没挨过那根荆条的打。因此,有一天,当我和其他同学一起被荆条抽了一下,我什么也没说,径直跑回家,要妈妈给我转学。妈妈真把我转到了卡斯滕先生的学校。在那里又认识了一个女生,比我大一点,我们成了好朋友。她常跟我谈论一些打工之类的话题,并说尤其想学好算术。照她妈妈的说法,学好了算术,将来就能到一些大的庄园里当牛奶场的女工。我说:“等我成了贵族,你可要到我的城堡里来呀。”她取笑我不过是个穷小子。一天,我画了一幅城堡图,向她保证说我出身高贵,而且,有上帝的天使下凡和我说话。我对她使出了在医院里应付那帮老太婆的招数,不过对她不灵。她神情古怪地看着我,对站在旁边的一个男生说:“他像他爷爷一样精神不正常!”听了这话,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样说本是想要抬高自己的身价,谁知却让他们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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