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

张军峰，笔名初玄、风子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西安翻译学院客座教授、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院特聘研究员、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结业。陕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西安市作家协会秘书长、长安作家协会主席。散文《红月亮》获首届林非散文奖单篇奖。出版过散文集《掬水向月》、历史文化散文集《你从我的长安打马而过》《昭宣中兴》。《昭宣中兴》获得第30界全国城市出版社优秀图书二等奖，该套丛书成为教育部中小学生图书馆核心书目。散文集《月挂东天》获第三届丝路散文奖。

随着文综的考完，这几天方民郁闷的心情渐渐地释然了，下午还有一门英语，自己只有摇头的份了。 上午虽然温度不是很高，但闷得很，身上黏糊糊的。他住的这家小旅馆虽有淋浴，可住满了考生。他眼巴巴等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同屋的刘亮一边做着鬼脸硬是先进去了，里面太小，容不了俩人，他只好作罢。隔壁房间的女生不时探出头，向里面的人说，又有人进去了，真是！

肚子并不饿，打开电视，没开声音，风扇呜呜地响着，吹来并不凉快的风。昨个上午考完第一科语文觉得还行，可下午考完数学心情就沉了下来。

只怪平时功夫不扎实，也怪最后这一个月心思总静不下来，复习显得苍白无力。今天的文综更是糟糕，他已经意识到，完了完了，十几年的工夫就这样灰飞烟灭了。英语素来就差，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临近高考的这几个月，方民很是惭愧，前排那个叫如的有着黑瀑布般长发的女孩一直让自己的心躁动着。抬起头是黑瀑布，低下头还是黑瀑布。偶尔，随风还飘来淡淡的香味，更是让他魂不守舍。

一次地理老师正在上面讲着枯燥的课，他却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遐想着。正此时，她突然回眸，纯净脸庞上的杏眼，正和他的双目对上，他一阵慌乱，脸唰地就红了，赶忙移回书上，余光却看见那双杏眼莞尔一笑，又转过去了。这莞尔一笑，方民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这让他想了好一阵子，至今没弄明白。

离高考只有一两个月了，方民却一直被黑瀑布困扰着。他痛苦。他的痛苦不止于此。坐在凳子上，母亲殷殷的眼神总在背后闪烁着，搞得他坐在教室如坐针毡，一方面是因为母亲如钉如炬的眼神，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惶惑愧疚的心情，越是如此，越是不知从何处复习。没学好的太多了。

高二的师弟们却不显得紧张，扬帆文学社的主编刘源向方民约稿，他用了一夜饱含深情地写了一篇一万字的小说《风中的承诺》。小说写的是一个很早就失去父亲的孩子对母亲承诺一定用自己还不算坚实的肩膀承担起家庭的希望，然而如今已是高中生的他在早恋中艰难挣扎，学习成绩迟滞不前，面对母亲、情人复杂痛苦的心路历程，最后选择了自杀。小说在校刊上发表后，引起了全校的轰动，指导老师说，写得很好，可调子低沉，太压抑。结果学校针对“早恋”这一课题专门召开了严肃的批评教育会，同时各班都安排了一堂心理辅导课，让心理老师专门讲心理素质教育。方民是这一事件的导火线，因而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然而此时的方民如同文中的主人公一样很是痛苦，这种单相思如同毒瘤一般顽固地占据着他的心。有时他恨，恨不得用一把剪刀剪掉前面的黑瀑布，然而闭上眼，手却想去抚摩它，鼻子却想嗅它。

他因之而痛苦，万分痛苦。

刘亮走来时，方民才回过神。刘亮嬉皮笑脸地说，哥们儿，对不住了，赶紧去。

没等方民动身，就听屋外隔壁女生那脆灵灵的声音喊，丽丽，快进去，先占着。

作罢，作罢，不洗了。他并不怪刘亮，自己好歹昨天还冲了一次。

想到下午还要考英语，方民便说，亮子，吃饭去。

吃啥呢？没胃口，没啥好吃的。刘亮借窗上的玻璃当镜子梳着头说。

不管啥，总得吃，方民懒懒地说，不然的话就没时间了。

刘亮搓了搓瘦削的脸说，好吧，走！

俩人下了楼。县城里他俩并不熟悉。他们住的这家旅馆的旁边就是县城的老街，小饭馆很多，凉皮、米线、胡辣汤、户县软面、泡馍、川菜等小吃都有。

虽然吃的种类很多，俩人却没有什么胃口，毒辣辣的太阳照得人眼都睁不开，转了一会儿，还没决定，汗却上来了。方民便说，这家有空调，吃泡馍吧，咱俩要一大份分开。

行！刘亮也不想转了，就进了这家叫桥梓口老马家牛羊肉泡馍的饭馆。天太热，吃泡馍的人并不很多。

难得奢侈一回，俩人要了一盘凉素拼和一盘肚丝牛筋的拼盘，两瓶宝鸡干啤。

刘亮给自己和方民各倒了一杯，拿起杯说，干！便一饮而尽。方民只是喝了一大口，他不会喝酒，只是觉得酒是调剂和发泄感情的一种很好东西。

没看这几门咋样？方民问。

不要问，哥们儿，谁问我跟谁急，只管喝酒。来，干一杯！刘亮端起杯伸向方民的杯子，碰了一下，移向嘴边喝了一大口。

刘亮是那种绝顶聪明又极不愿学的那种材料。整天踢足球、打篮球、上网，啥时都没见他静静写过作业，可每次考试成绩却总在班上前十名。而自己还算用功，可考试却也是稀皮稀瓤，不差上下，排全年级五六十名，而在全县就排不上名次了。七中近几年虽然教学成绩有所提高，可要和县里一中、二中比起来简直还是一个天一个地。

也许确如班主任李老师所说，一中、二中把全县优秀教师都拔走了，又把全县的尖子生拔光了，要是不出成绩，那才叫怪！

刘亮这小子不得不让方民佩服。

不问就不问。是的，该放下了，身上所有包袱都会随着下午这一场考完卸下了，母亲殷切却不知所措的眼神都将被放下，两天的时间即将将这十几年的四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工夫在顷刻间晃过，让人不觉感慨万千，豪情万丈。

考完，想干啥？方民也碰了一下刘亮的杯子，抿了一口。

考完，我要浪迹天涯，游遍山山水水。刘亮端着杯子笑着说。

我也不想回家，好不容易解放了，想出去耍几天，等填志愿那天再回来。方民说。

准备去哪儿？刘亮问。

还没定下来，师范的一个初中同学，我的好朋友江海波说是去一个同学的老家玩，还不知道去哪里，他今下午就到。方民说。

提起江海波，方民便心里热乎乎的。他向刘亮讲他和江海波之间的事。

故事记述一位高中毕业生走进城市打工创业并且为能在这座城市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勤奋努力奋斗的艰辛历程。主人公方民在毕业等高考成绩的期间和师范的同学数人去一位同学的姥姥家游玩，那段青春的故事永生难忘。回来后和村里伙伴去城里想闯一番天地，结果第一天就被骗进黑窝，拉到了黑砖窑。在里面历尽生死，好友小刚也丧命其中。回到西安后，他为了生存奋斗过，而后失业迷茫过。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越来越好，但他仍不敢回老家，不敢告诉秀英婶她的儿子已经死掉，每次都是偷偷回去看看老娘。终于，他在日常工作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一举捣毁了黑砖窑。并且和秀英婶一家迎回了小刚的骨灰。后来他的人生又几经辗转，家庭也几经波折，等他有了房，有了车，有了家庭，他却陷入到家庭围城中。方民望着华灯初上的城市，无数个自己就在这座城市里夜伏昼出，无数个闪烁的灯光的窗口里面都有一段传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