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绽放
男人夹着烟,手指在门槛石上划来划去,烟头燃痛了手指,他 抖了一下,发现自己一直划拉着那朵花的形状,他又抖了一下,扔 掉烟头,望着那朵不存在的花发呆。那是花吗?男人反驳自己,对 自己生气,是样子像花。他指甲用力抠着门槛石,像要把划拉下 的无形的形状抠掉。
刚才回到家,妻子拉开领口向男人露出左肩,静静看着他,他 双眼猛地撑大,凝视良久,半侧着脸,手在身上摸烟。几天前,女 儿发现了那朵花。妻子和女儿都称之为花,他不个称呼,但 不得不承认极像——女儿像往常那样,给妻子擦身子,擦到左肩 时,女儿呀地叫了一声,妻子左肩偏后处出现一个浅蓝色的印,铜 钱大小,形状像极了梅花,但有六个瓣,中心处有几丝浅黄色的 痕,跟花蕊一样。妻子让女儿拿两个镜子,将那个印痕反射给她 看。天,颜色极淡,天蓝色和黄色深了些,第三天更深, 蓝色成了湖蓝,中间花蕊的部分成了鹅黄,之后颜色没有再转深, 印痕固定了。
妻子努力伸着手,想触碰那个印痕,触碰不到。 男人起身,踩了踩那个灭掉的烟头,出了院门。 夏咬着唇上的笑意把男人屋,转身去了灶间,端来几个软饼,捏了一双筷子,说刚煎好的,正想给他端过去。男人夹起一个软饼,嘴塞得鼓起来。夏坐在男人对面,看他,男人半侧了身,半垂了头。
男人嚼着软饼,提起妻子肩上那个蓝色印痕,口齿含含糊糊 的。夏等他吞下软饼,让他再说一次,男人又咬下一个软饼,喝了 大半杯水,像终于积攒够了勇气,细细谈了那个印痕。
夏细小的眼睛用力瞪开,厚实的嘴唇张着,半天后,两只手一 拍,问,真是这样?
男人不出声。 长在左肩上? 男人点点头。 她有没有嚷嚷痒还是痛? 男人摇头。
你还是照之前那样给她擦身子? 还是那样。
你之前怎样给她擦身子的?夏看了男人一眼,黑褐的脸颊晕出 一层热红。
男人又拿起筷子,把剩下的三个软饼都吃了,抬起脸,夏仍在 等答案,他抹了下脸,说孩子还是那样擦,我两年不干这事了。夏 张了张嘴要说什么,男人挥挥手,不耐烦了。鬼知道怎么回事,夏 爱问这个。
男人起身要走。
三哥。夏唤住男人,这个时段,还是再坐一会儿。她向男人分析了“这个时段”。
男人过来时正是晚饭时段,寨里人大都在饭桌边,巷里没什么 人,一路上没有眼睛盯他,这时出去,晚饭刚过,寨里人或蹲在家门口剔牙,或在巷子里逛荡,男人从这里出门自己家里,少 得和半寨人招呼。干脆再坐一坐,天色晚些,寨里人都回了屋,那 时清静了。
男人不出声,但回屋坐下了,掏出烟丝。 夏柔和的表情转为冷笑,到我这屋那样怕寨里人知道? 男人卷着烟,没抬眼皮。夏褐黑的脸愈黑,站了一会儿,说去煮面。男人晃了下手,几个软饼下肚了。 几个软饼顶什么,外面干了重活,家里孩子能做什么像样的饭菜,现在家都是你撑着,你这身体再不养好…… 了灶间,半晌,端出满满一碗面,上面卧着一个蛋,放着一撮瘦肉。夏说,肉原本是给你备的。 男人埋头吃面,直到碗吃空,没再抬脸,夏立在他对面,半倚着柜子,说,一碗面也吃得不情不愿。男人点烟,半垂着头,抽 烟,烟尽,再点烟,抽烟,好像意识里只做这一件事。夜色一层层 屋子,从门口,从窗户,渐渐把两个人浸没,夏拉亮了灯泡, 亮黄的光从两人头顶浇洒下来,地上印了两个巨大的、沉默的影 子,一个线条分明、紧绷绷,一个圆润丰满。
半晌,那个线条分明的影子立起,先贴在墙上,接着被天花板 压成两截,往门外移去,那个丰满的影子起身随着:出门抬了头 吧,到干妹家吃个饭怎么了,我这干妹不算辱没你吧。
线条分明的影子在门边顿了一顿,挥了下手,动作烦躁仓促, 一脚迈出门槛。
夏追出门,在院子里对男人说,还是请个医生。 不是没请过。
现在都这样了,不请医生怎么成。请大城市那种新派医生,这 种奇奇怪怪的病,也是新式的,老传统的中医怎么医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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