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可消除

周建达，男，1961年生，笔名孤舟，浙江嵊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小说选刊》《上海文学》《啄木鸟》《延河》《西湖》《野草》《短篇小说》等刊发表小说。出版小说集《陌生的泳池》，长篇小说《与村庄》。小说《自留地》入选中国作家协会《2013中国年度短篇小说》，并获第二十三届全国梁斌小说奖一等奖、绍兴市第十三届鲁迅文艺奖百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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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在学校走廊上，高雪碰到了久未谋面的林梅。他发现她瘦了一圈。他的心悸动了一下。他不安地问她胃口如何。她说挺好的，然后露出一个微笑，似乎是对他的关心表示感激。高雪还想再问，铃声响了，林梅又冲他笑了一下，拿着讲义上课去了。

高雪觉得她笑得勉强，或者说笑容后面隐藏着心事。在下着小雨的周末，高雪邀请她去山庄玩。林梅爽快答应了。这是个好兆头。多年来，每次邀请，她都委婉拒绝。

山庄在城郊一个丘陵地带，都是一些小山头。山庄以前很热闹，城里人常来休闲。现在被拆除了，地上一片废墟，在雨中显得分外落寞。四周的果园还在，杨梅、柿子、葡萄、樱桃、石榴、猕猴桃，各种果树或繁茂或凋零。湿润的空气中飘溢着果香。秋雨如粉尘一般落下来。路上不见一个行人。高雪打着一把黑伞，林梅打着一把花伞。他们在果木间的黄沙道上徐行，说着话。

你有心事？高雪问。

是的。林梅说。

可以说说吗？

先生患了重病。母亲身体也很不好。

什么病？

肝已经硬得像一块石头。

雨点大起来了，打在伞上啪啪响。高雪说，肿瘤吗？林梅说，是的，无药可救。

林梅眼泪汪汪。伤感朝高雪袭来。高雪揽住她的肩头。她开始抽泣，肩头一耸一耸。高雪心中的疼痛之弦被拨动了。

高雪第一次见到林梅是十几年前，在一家假日酒店。那时高雪的女儿刚考上爱克斯中学。爱克斯中学是全县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为了表示对老师的谢意，高雪叫女儿向老师一个一个敬酒。他自己则不停地向老师推荐几样时令菜。就在这时，高雪感到一道明亮的目光不断扫过来，像网一样将他罩住一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教师，样子很像汤唯。高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她忽然站起来，端着满满一杯红酒说，高先生，为你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干杯。说罢，她一仰脖将整杯酒喝了下去。灯光下她的脖子很白，像天鹅颈。她是林梅，班主任说，教美术的。高雪也站起来，一口气将一杯红酒干完。掌声热烈，既是给林梅的，也是给高雪的。你女儿有美术天赋，林梅说，抓形很准。高雪的女儿脸红了。高雪说，谢谢。班主任说，冰清各科都挺好的，是考清北的料。高雪兴奋，站起来又敬了一杯。林梅的眼睛越来越亮。

聚餐结束后，林梅要了高雪的手机号码。当天晚上她发给他一条信息：你的《轮回》写得挺好的。高雪回道，你看过？她说，看过，先锋笔法，引人入胜。高雪说，谢谢。高雪对林梅产生了好奇心。一次，他踱进她的办公室。无人，大概上课去了。办公室就两张桌子。桌子上有画册和一些美术杂志。墙角摆放了一些画架，还有一些颜料瓶，有油漆的味道传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两边墙上挂着的画。一幅是油画《向日葵》，像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似乎不仅仅是植物，还是带着原始冲动和热情的生命体。另一幅是水粉画《花》，仿佛五颜六色的马赛克，又仿佛体检时检查色盲的检测图，花花绿绿的，令人眼花缭乱。高雪往后退，站远，定睛一看，出现了一朵花的轮廓，再细看，竟然十分像女性的生殖器，仿佛张开大嘴在呐喊。高雪一下子想到蒙克价值连城的《呐喊》，只不过蒙克是上边在呐喊。高雪觉得两幅画隔空对峙，似乎在暗中较劲。下课铃响，林梅走进来说，那是赵艳画的。那么向日葵就是你的了。她笑笑说，画得不好。高雪说，颇具凡？高神韵。

高雪将林梅先生的病情诊断书通过微信传给在法国的女儿，要她通过医学界的朋友打听有没有好的药物。高雪说，高中时林老师对你挺赏识的。女儿说，是的，林老师每次都将我的画当范本，在同学面前展览。要不是文化课老师力劝，我会报考美校。女儿发过来一个笑脸。高雪说，是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P1-3

《此情无计可消除》是周建达创作的一部重在描写情感世界的长篇小说，主要展现了主人公高雪的爱情、亲情及他对文学艺术的感情。男駐人公高雪是一名中学教研员，丧偶的他与女教师林梅相遇，两人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并渐生情愫，展现了爱情的美妙与困难；高雪与哥哥之间的兄弟感情，诠释了亲情的浓烈与冲淡；而高雪对文学艺术的感情则诠释了文学之于生活的滋润与干涩。情感对于人而言，剪不断，理还乱。在情感的世界，生活的滋润与枯涩并存，无可消除。《此情无计可消除》展示了情感的微妙、复杂、坚持以及一个人对生活意义的体悟。生活可以平凡，但有美好的情感作为连接意义的纽带，便可以带来摆脱庸常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