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艺术论

高级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原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出版有《论中国散文精神》等研究专著及《星垂平野阔》《归梦绕家山》《千水万壑走洛河》《行走黄河太华间》等10余部散文集，曾获第四届、第六届冰心散文奖散文理论奖，柳青文学奖散文奖，陕西省第一、二、三届文艺评论奖等奖项

目录

第一章 散文艺术探索

散文要有“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 002

关于散文写作的几个问题 007

散文是“时代之花” 016

散文的“土气息泥滋味” 023

散文的艺术品格 026

散文的思想力量 030

当代散文创作的逻辑起点与艺术追求 033

散文的形散而神不散 039

信息时代的散文写作 043

散文写作要关注自然生态与土地伦理 048

读经与散文写作 054

第二章 中国古典散文

中国散文精神 060

中国古典散文的根脉 064

中国古典经学家散文艺术 069

中国古典抒情散文七大家 081

中国古典散文三大主流 089

第三章 中国现代散文

中国现代散文 156

中国现代女性散文 215

第四章 中国当代散文

中国当代散文 252

中国当代女性散文 333

第五章 外国散文

柏拉图的散文 358

卢梭的散文 368

罗素的散文 373

梭罗的散文 376

梵高的散文 379

巴乌斯托夫斯基的散文与散文理论 384

跋 390

散文要有“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

著名散文作家梁衡在《笔走龙蛇惊风雨：毛泽东文章四大特点》中谈到毛泽东的文章时，情不自禁地赞美道：“那种风格、那种语言、那种气派，是浸到骨子里，溢于字表、穿透纸背的，只有他才会有。中国是个文章的国度，青史不绝，佳作迭出。向来说文章有汉司马、唐韩柳、宋东坡、清康梁，群峰逶迤，比肩竞秀。毛泽东算一个，是历史群山中一座巍峨的高峰。”——他把毛泽东的文章特点归纳为四个方面：首先具有“磅礴凌厉的气势”，其次是“知识渊博、用典丰富”，再次是“讽刺与幽默”，最后是“通俗与典雅”。这四大特点概括了毛泽东文章的美学内质。如果进一步深入研究毛泽东的文章为什么会具有这四大特点，就涉及毛泽东关于文章也就是散文的美学思想。

毛泽东虽然没有专门系统的散文美学论述，可是，他却有独特的散文美学思想，包孕在他的卷帙浩繁的著述中。他的散文美学思想，最重要和最完整的表述是他在《反对党八股》中提出的：文章要言之有物及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当然，毛泽东这里的散文美学主要是对政论散文而言的。但我认为，毛泽东的散文美学思想不仅概述了政论散文的艺术特征，也概述了包括抒情、叙事散文在内的整体散文艺术特征。

中国是一个整体散文异常发达的国度。毛泽东的散文美学思想，是全面地考察了中国上下几千年的散文创作实践得出来的结论。他本人一生都沉浸在民族文化的大河里面，最喜欢读的书是《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容斋随笔》等历史文化典籍，也喜欢读汉赋和唐诗宋词，晚年还一再阅读南北朝时期文学家庾信的《枯树赋》等，从中汲取了民族文化的丰富营养，用来正确地、富有创造性地指导中国革命、中国文化发展的方向。同时，他逐渐在阅读和政论散文写作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的“言之有物”“新鲜活泼”“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散文美学观点。

言之有物，这是就散文的内容美而言。《周易·家人》中提出：“君子以言有物”的观点，就是说文章要有内容；刘勰亦认为“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文心雕龙·情采》）。的确，没有内容的散文，是无本之木。真实的内容，是散文的基本要求之一。汉赋之所以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审美视野里，这与它“言之无物”，只讲求以声韵为主的形式有关，所谓的“文胜于质”，只能走向穷途末路。因此，毛泽东认为，“最要反对的是言之无物的文章”（《反对党八股》）。反对“言之无物”，首先要反对空洞的长文章。毛泽东形象地说：“空洞的长文章是‘懒婆娘的裹脚，又长又臭’。”我认为，即使“言之有物”，文章还是精粹为好，以鲁迅的杂文集《花边文学》为例，每篇文章不超过800字，可包容的思想和艺术容量则非常大，令人叹为观止。汉语的特点之一是以简明的文字表达丰富的内容。毛泽东反对“言之无物”，不仅是对中国散文美学营造规律的总结，也是对散文内容美的正确论述。

新鲜活泼，我以为是说散文的形式美的问题。这是毛泽东提出的散文内容的外在表现方式。散文应该是活鲜鲜的，富有生命力的，而不是僵死的、呆板的。读毛泽东的一些政论散文，简直就像读诗意盎然的艺术散文，何以故？这就是因为他的文章除具有“言之有物”的内容美之外，还与它“新鲜活泼”的形式美有着重要的关系。例如，《反对自由主义》，毛泽东一口气列举了诸多的自由主义表现形式，以轻松诙谐、灵动飞跃的笔触，活脱脱刻画了自由主义者的种种表现，读后真是令人痛快，而且印象深刻，久久不忘！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毛泽东信笔拈来一副对联：“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用来指责那些主观主义者，以及那些徒有虚名而并无真才实学的人，真可谓入木三分。

毛泽东讲的新鲜活泼，是对散文形式美的论述。我们知道，文无定法，要以意运法，灵活自然地表达作品的思想内容。而新鲜活泼，则要求文章不落俗套，不带有匠人习气，要独出机杼，别出心裁，因为客观世界“体有万殊，物无一量”（陆机《文赋》），怎么能用相同的模式去反映它们呢？应该用新法（形式）反映不同的意（内容），这样才能使文章形式和内容相得益彰，新鲜活泼，不拘一格，产生出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来。

毛泽东的散文要新鲜活泼的美学观，还包含一个重要的问题，即语言。毛泽东讨厌“语言无味”，追求“生动活泼的语言”的美学境界。这也是千百年来精心锤炼自己的艺术作品的文学艺术家所看重、所努力的方向。孔子在《论语》中讲“言而无文，行之不远”，也是说没有美的语言的文章是没有旺盛的生命力的。毛泽东终生所推崇的鲁迅，是运用语言的大师。他在回复北斗杂志社讨论怎样写文章的一封信里，列举了八条写文章的规则。毛泽东于1942年2月在延安，把其中的四条印发在《宣传指南》里发给党内的同志学习，目的在于提高他们的写作能力，主要是解决文章的形式美问题。文章形式美的核心是语言问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毛泽东认为：第一，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第二，要从外国语言中吸收我们需要的成分；第三，还要学习古人语言中有生命的东西。舍此别无他途。毛泽东的才华横溢、气韵生动、义理俱佳的政论散文，是他的散文美学思想的实践产物，并且因此取得了巨大的艺术成就。

本书立足于当前散文的发展实践，来探索散文艺术，对我国古典散文则侧重从散文发展的主要文体来论述，对现当代散文着重从一些重要的作家作品来分析，也选择性地介绍了一些外国散文，属于比较宏观和贯穿性研究与论述，为新时代散文强劲发展提供一些艺术经验与史料。既有理性的阐述，也有对散文艺术的切身体验，两者交融于一体，论述流畅而不乏出新的思辨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