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的延续:那目寨的社会团结与经济生活

 张振伟，中山大学人类学博士，云南大学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社会与历史，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社会经济交往等；已出版著作《傣族三村的宗教生活——嵌入与个人信仰》《在国家边缘——缅甸那多新寨调查》《让我听懂你的语言——勐海县勐海镇曼腊村傣族村民日志（2015-2017年）》等。

 张铭南，云南大学中国少数民族史专业硕士，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傣族历史与文化。

序 近代滇西摆夷——理想村社抑或悲惨边地？

第一章 不均衡继嗣的婚姻家庭结构

一、传统家庭结构及其变革

（一）那目寨傣族姓氏与命名

（二）那目寨家庭结构的变革

二、婚姻关系稳固性缺失

（一）族外婚增多，离婚率增高

（二）入赘婚普遍

（三）男女比例失衡

（四）男女地位的延续与改变

第二章 纵横的社群组织

一、社龄组织

（一）“班”的组成

（二）“班”的社会约束性

二、家庭间类家族组织

（一）对于同姓的态度与观念

（二）编纂家谱

（三）同姓家庭的共同活动

第三章 日常生活中的集体维系

一、人生礼仪

（一）婚礼

（二）上奘房

（三）上新房

二、摆的现状

（一）风平赶摆

（二）那目寨的摆

第四章 宗教的集体象征

一、民间信仰

（一）家神崇拜

（二）寨神崇拜

二、南传佛教与奘房

（一）没有佛爷的奘房

（二）奘房当下的用途

（三）奘房的新标志性意义

（四）世俗认识与传统观念

第五章 经济变迁中的集体优势

一、村寨现代化进程中的“合力

（一）保发农机服务专业合作社

（二）现代化农村工程

（三）不同于”班“的护村队

二、产业的建设与发展

结论

参考文献

　本寨人开的餐馆中，规模最大的是一家开设在村外路边的庭院式餐馆，由当地一个颇有声望的家庭经营。这个家庭中，祖父和父亲都以出众的雕刻技艺和竹子编织手工技能闻名，经常受邀在附近的村寨中工作。家庭中其他人基本围绕着餐馆工作。哥哥主要负责对外生意的往来，进行装修、扩充店铺等，妹妹和妹夫曾在昆明圆西路一家名为“傣族人家”的餐馆中工作，妹夫曾经是大厨，妹妹也具备开餐馆的经验和能力。之后，两人在大理与当地的老板一起开了一家傣味餐馆，由于经济不景气，加之与老板之间的合作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将那家餐馆关闭之后返乡。回乡后由哥哥出资，妹妹和妹夫作为股东，重新开了这家餐馆。他们一家人，父母主要是由哥哥赡养，而妹妹和妹夫原本已经分家出去，如今又合并在一起经营餐馆。

 这家餐馆吸收和借鉴了芒市、昆明等地傣味餐馆的建筑风格，由自家人创作绘制了壁画，风格质朴而传统，因此成为整个寨子最受欢迎的餐馆。厨房采买的物品，多来自其他地区，此外餐馆的小吃、酱菜、泡酒部分是自家手工制作。这样自家人能够发挥所长，也为开店经营减少一部分成本。来此吃饭的人，基本上是与本村有业务往来的商人，或者是参加团体聚会的人，如米面加工店的老板会邀请他的投资商来这里吃饭，村委会邀请本村亲友会、投资商，又或者是到访的外来客人到这里吃饭，少部分是沿边过路的卡车司机、途经此地的游客。餐馆的经营收入，基本上足够供养一家老小，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这家人在本村的地位。村里各家婚丧嫁娶时如果遇到奘房备菜不够的情况，还会到此来订餐。加之每到一桌贵客，餐馆老板一定会亲自加入其中把酒言欢以示欢迎，久而久之，餐馆的生意日渐增多，老板的人际关系也得到拓展。在那目寨中，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经营餐馆的情况比较多见。

 除这家餐馆外，比较受欢迎的还有位于寨头的早点铺。其以店里亲自制作的牛肉丸和手工米干为特色。要上班的年轻人、送小孩子去学校的家长，经过这家早餐铺时，常会停下来吃早餐。有些时候，逢对面的幼儿园以及小学举办活动，来此早餐铺的人就会特别多。早餐铺由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丈夫及女儿、女婿一起经营，做最多活计的就是她和她的女儿。女儿原在芒市一家公司上班，后来因为心疼女儿经常加班太辛苦，早点铺老板便把女儿叫回村子，与她一起经营这家店铺。老板一家拥有土地使用权，所以这个店铺不需要场地租金。按照现在的经营状态，他们一家能够获得的收入相对可观，因此老板谋划着要再开一家分店。

 自云南的旅游行业在全国有了较高知名度之后，傣族餐饮逐步成为民族特色产业。随着傣族人向省外的迁移，走入都市的傣族人要想在城市中寻找家乡的味道就会去傣族餐馆，加之不少外地人也对傣味情有独钟，这就为傣族特色餐饮的发展提供了市场条件。不过，走出云南后的傣族餐饮营业状况多数不如省内。同时，村落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也对餐饮服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目寨大量的大米加工厂、运输车队，以及其他活动产生的宴请需求，也为村落内餐饮服务的提升提供了契机。那目寨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大小餐馆，也正是此契机下的产物。另外，相比较在大中型城市中开餐馆，在村寨中营业成本更低，竞争没那么激烈，获利也相对更高。当然，那目寨当地餐饮业的发展，也给年轻人很多启发。在笔者访谈中，不断地遇到一些青年人，他们也曾在外地打工，学习到一些烧烤和烹饪技巧，以及店铺的运营方式。这些人希望能够将所学知识运用到本地的餐饮行业中，甚至有些人放弃读书而结伴去广州、深圳一带，学习如何发展餐饮行业产业链，这或许也会助力未来那目寨餐饮行业的升级。家族餐馆越做越大，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看到了利润空间，逐渐也会形成一股合力去开辟新的市场，共同拓展餐饮业带动下的村寨经济发展的可能。

滇西傣族社会相对富足的经济条件与相对平等的社会性别分工相结合，构成了以婚姻、社龄、队群等为纽带，横纵结合的粘合度较高的传统团体社会结构。这种传统社会结构在面临现代社会经济转型时，构成了那目寨发挥自由集体经济优势，灵活适应经济发展变革方向的基础。那目寨的发展经验，为传统社会结构如何适应现代经济转型提供了借鉴。本书从田汝康《芒市边民的摆》出发，讨论当下那目寨在集体性构筑下的经济生活与社会团结，除序、结论和参考文献之外，书稿共有五章，分别讨论那目寨不均衡继嗣的婚姻家庭结构、纵横的社群组织、日常生活中的集体维系、宗教的集体象征、经济变迁中的集体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