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与攻玉:蔡宗齐自选集

蔡宗齐，美国伊利诺伊大学东亚语言文化学系教授。著有《比较诗学结构：三种审视中西文学批评的视角》《德里达和僧肇：语言学和哲学的解构主义》《华兹华斯和刘勰的文学创造诗学》《中国文学批评体系的建立：
<文心雕龙>
 与早期文献中的文学观》等。

《海外汉学研究新视野丛书》序

自序

古典诗歌篇

 古典诗歌篇小序

 汉古诗：抒情模式的兴起

 诗体的“内联”性

 七言律诗句法、结构与诗境

古代文论篇

 古代文论篇小序

 文学观发展轨迹：从和谐过程的角度论文学

 “文”的多重含义及刘勰文学理论体系的建立

 创作论发展轨迹：意一象一言范式的演变

 理解论发展轨迹：“以意逆志”命题的嬗变

比较诗学篇

 比较诗学篇小序

 和谐的诗学：柏拉图和孔子论诗

 “势”的美学：费诺洛萨、庞德和中国批评家论汉字

 解构的诗学：德里达和大乘佛教中观派论语言与本体论

 唯识学与王昌龄诗学三境说

本篇共三章，第一章选自《汉魏晋五言诗的演变》，其余两章选自《语法与诗境》。

《汉魏晋五言诗的演变》是在跨文化（即西方汉学）的语境中研究中国古典诗歌的产物，是本人宏观与微观、历时性与共时性研究结合的最早实践。“演变”无疑是历时的研究，必定要在宏观的视野中审阅分析不同历史时期的作者和诗集，勾勒出五言诗发展的轨迹，这种研究可称为“纲”。同时宏观不能浮在空虚的概念之上，它要考察特定时期文本当中方方面面之间的内在关系，要落在具体的“目”上。

但是，如何处理好宏观和微观的关系，做到纲举目张呢？当时无法找到可供模仿参考的现成范例。考察古今学者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研究，我们会发现“纲目分离”似乎是一个共同特点。古代论诗歌的著作不外两大类，第一类是宏观的诗史溯源，其中有的集中讨论某一种诗体的历史发展，如刘勰《文心雕龙》中《诠赋》《明诗》《乐府》诸篇和钟嵘《诗品》等；有的以生卒时间为序，列举历代重要诗人的成就，如许学夷《诗源辨体》、刘熙载《艺概·诗概》等。这类著作对大部分诗人或诗集的评论通常只是三言两语的概括，难以称为微观研究。第二类是微观的诗篇诗句评述，先散见于唐代以诗格、诗式、诗法等命名的诗歌写作指南之中，宋代以后则多集中收入没有明显时序或理论框架的各类诗话、词话之中，或夹杂在各种诗选的评点之中。这两大类论诗著作林林总总，但却没有哪一部能真正做到纲目结合、相得益彰。讲入20廿纪以后，古典诗歌的宏观和微观研究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在微观方面，论诗内容从诗篇诗句的评点扩展到诗人作品的整体研究，评诗方法则从印象式评点转变为各式各样受到西方批评流派影响的分析法。对诗人和诗集的研究专著汗牛充栋、不可胜数。在宏观方面，诗体谱系的简述演变为长篇巨制的通史、断代史、诗体或流派专论，应有尽有，构成一个庞大的宏观研究系统。与古人所撰写的诗体谱系不同，这些宏观论著通常含有数量不少的作品分析。显然，现代的学者在积极努力地把宏观和微观研究结合起来，但这一努力并非十分成功。现有的文学史和诗史体例普遍是先将历史按朝代切分成若干大段，然后从大段中按文类分出中段，最后再顺着作者和作品的时序分出小段。在这种机械死板的框架之中，具体作品的细读自然会局限于就诗论诗，难以连成一个密切相连的有机整体，在不同层次上展现诗体历史演变的动态。

为了实现诗谱之“纲”和作品细读之“目”的结合，我在《汉魏晋五言诗的演变》中努力打通“目”之间共时性和历时性的关系。“目”之间的共时性关系，即作品文类、主题、形式三者的内在关系。这三大“总目”之下又有若干类“细目”。文类总目之下，五言诗有乐府和古诗两类，而乐府之下又有民间和文人乐府，古诗之下又按题材分出咏史、咏怀等次类。主题总目之下有劳作、游子、弃妇、游仙、赠答、咏史、咏怀等细类。形式总目之下则有全篇结构、章节纹理、母题、套语、诗中说话人、典故、意象等细类。

在细读汉乐府、汉古诗、曹植、阮籍四组作品过程中，我着重研究上述各种“细目”之间的内在关联，分析三大“总目”之间的互动关系，寻绎出汉魏晋五言诗演变之“总纲”，并分别用戏剧、叙事、抒情、象征四种基本模式加以理论概括。“目”之间历时的关系，即四大组作品之文类、主题、形式的演变。书中的作品细读很多涉及与先前或以后相似作品的比较，以突出展示其思想和艺术方面独特之处。更重要的是，这种比较细读可以清楚地揭示四组作品在文类、主题、形式三大“总目”乃至其下繁多“细目”之间密切的承继关系。

《语法与诗境》是在内文化，即中文语境下开展中国文学研究的产物。2013年，我开始定期在香港岭南大学讲授中国文学。此时自己所面向的读者，变成国学界同行和土生土长于中国文化的学生，因而能够讨论更深入的问题，用中文著述毕竟比用英文更为方便，可以征引更加丰富的材料，写作速度也更快。2014年我去复旦大学做了一个系列讲座，一共八讲，逼着我把书的主要内容先以讲义的形式写出来了，接着再改写扩充为论文，陆续在主要的期刊上发表，最后结集由中华书局出版，分上下两册，近七百页，已在2021年底问世。

《语法与诗境》这部书继承吾师高友工先生运用现代语言学研究古典诗歌的路子，但同时寻求在共时性和历时性研究两个方面取得新的突破。就共时性研究而言，高先生主要研究主谓句法与诗歌艺术的关系，我则进一步探索节奏与句法的关系、句法与章法的关系。我致力发现韵律、句法、结构这……

本书选入蔡宗齐教授40年来在中国古典诗歌、古代文论、比较诗学、比较文学、比较哲学等研究领域的论文，由其亲自精选并编辑，蔡宗齐教授提出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为研究原则，以“内文化”“跨文化”“超文化”的视角审视中西文学，将中西文学理论与文本细读相结合，努力促进不同学术传统之间的深度交流。全书分为古典诗歌、古代文论与比较诗学三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