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

陈登科(1919-1998）

江苏涟水人。1950年毕业于中央文学研究所。1940年参加涟水县抗日游击队，曾任《盐阜大从报》、新华通讯社合肥分社记者，安徽省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安徽分会主席，《清明》主编等职。193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风雷》《三舍本转》《活人塘》等作品。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一九五四年的冬天，淮北地区，雨雪特别勤。千里平原，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无边无际的雪海。

在那白茫茫的海面上，有一个小小的集镇，名叫龙庙集，只有百十户人家。小镇的十字街头，有座古庙。在庙门前右边那棵快枯死的老槐树下，新搭起个卖狗肉的芦席棚子。

棚子门口，站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名叫羊秀英。这女人是个寡妇，是出了名的泼辣货。棚子里另有四人：黄三、杜三春、黄大权和黄龙飞，他们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此时这四人正聚在一张桌子前商量借灾情闹点儿事儿。

羊秀英的狗肉摊，开设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在这个小集镇上，生意是最好的。因她这个人，很能招引客人。

羊秀英在门口突然咳嗽一声，向外喊道：“要吃犬肉，到里边来坐。有桌子，有板凳，还有火。”随着她的话音，棚子里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姓祝，名永康，年二十八九岁，中等个子，身穿一件黄色的军大衣，头戴狐皮帽子，脚穿一双硬底鞋，手里提着个绿色的旅行包。他走进羊秀英的芦席棚子里，一边掸着身上的雪花，一边伸头看看桌案上的狗肉，问羊秀英道：“这是什么肉？”羊秀英笑眯眯地答道：“犬肉。”祝永康问道：“几钱一斤？”“只管吃好了，不用问价钱，先吃先瞧，吃得好，吃得香，你再给钱。”祝永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狗肉摊子，但是，他在旧社会里见过好多这样的开饭店的女人，对她这一套也不觉得惊异；很随便地伸过头去闻一闻，确实是喷香，便说道：“多称一点儿来。”

羊秀英拖出桌肚底下的巴斗，拿了一块狗肉，向盘子里撕了几块，又问道：“还要酒吧？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狗肉烧酒，是最好不过了，一能度暖，二能御寒，三能充饥，四能解渴。”

祝永康抬起眼来，看看羊秀英，心里想：这种女人，练就了一张嘴，很会做宣传呢！他笑道：“我本来不想喝酒的，你说了这么多好处，好吧，来四两，半斤也成。”

酒很快就送来了，祝永康埋着头，只顾喝酒，看也不看在一旁说个没完没了的羊秀英。当羊秀英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的时候，顿时有一股难闻的又香又臭的气味扑鼻，使他有点儿头痛。但是他对羊秀英那种百般的殷勤，不断来问长道短，又不得不应付几句。待吃完饭，祝永康立马结账走人。

鹅毛大雪，正飘飘扬扬地漫天飞舞。

祝永康出了龙庙集，天时已是下晚时分。他提着旅行包，迎着风，冒着大雪，低着头，迈开大步，顺着一条泥泞的大车道，直奔东北而去。

他埋着头，顶着风，一口气走了有五六里的路程。白茫茫的大雪，好似棉花球子一般，从天上飞盖而下。

走着，走着，一辆独轮车咕噜咕噜的叫声传来。祝永康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妇女，推着一车芦柴，从他面前走过。 过了一道小桥，前边的路便很窄，两边是沟，中间是条羊肠小路，正好被这位妇女的芦柴车堵住。祝永康没有看到这位妇女的面孔，从她的背影可以猜测到，这位妇女年龄不大，最多也不过二十二三岁，还是一位大姑娘，因她有一根半把粗的长辫子，在背上摆动。祝永康跟在这位姑娘的芦柴车后边，慢慢地走了一阵儿，见天色渐渐黑下来，想超到前边去，路又被芦柴车子卡得死死的；不抢到前边去，天又晚了，赶不上站头，这一夜还不知宿在何处，急得他直喘粗气。

一九五四年的冬天，淮北地区雨雪特别勤，千里平原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无边无际的雪海。在这漫天的雪地里，忽然出现一个黑点，这个黑点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动着，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这个男人叫祝永康，他要到黄泥乡去，带领人民群众走出落后的困境，但形势却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