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正版 巢归 陈敏 著 9787227060888 宁夏人民出版社

　　陈敏是陕西商洛人。陕西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地方，新时期文学因产生过路遥、贾平凹、陈忠实等文学大家而名噪当世。
　　仔细阅读陈敏的小小说，可以看到一个地域深远的文学影响和文化浸润。陈敏属于那种文学素养深厚、创作准备充分的女性作家，譬如她擅长翻译外国小说，还出版过两本译文集《许多许多月亮》《触摸上帝的脸》。这在当代中青年作家中是极为罕见的。陈敏的小小说讲究章法，字正腔圆，擅长以人物的情感作为载体，通过人物的内心叙事，缓缓地道出他们丰盈鲜活的生命质感，并且始终洋溢着女性作家特有的涓涓温情。人人都说陕西女子重情，陈敏的小小说创作诠释了何为“重情”，读她的情感系列品，就仿佛聆听一曲曲《蓝花花》，让人忍不住有想流泪的感觉。
　　《诗祭》是陈敏的小小说代表作之一。陈敏的作品主要分为两大类，现实题材和历史题材，我个人更偏爱她写的历史题材小小说，如《诗祭》《细腰楚王》《我的大宋词人》《虹》等。《诗祭》可以看出陈敏的一贯风格――情节元素稀薄而感情色彩浓烈。写的是宋代著名“婉约派”词人李清照，因金兵南侵而逃难至乌江边上，夜谒“霸王祠”的故事。李清照是多情善感的大才女，但是，她的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丝毫不亚于对爱情的重视。有感于金帝国南侵的金戈铁马、宋王朝的懦弱和难民的凄惨，一代词人路过乌江边上的垓下古战场，怎能不百感交集、感慨万端？这篇小小说通过“心理外化”手法所描写的细节，如艄公问答、江水呜咽、霸王祠中的虞姬像，引申出对国破人亡的悲愤之情。于是，我们读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东方开始泛白，李清照拭干泪水，用尽灵魂的全部力量，咬破玉指，殷红的血迹凝成一首千古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自从霸王祠有了这首诗后，乌江从此不再呜咽。”这是一个承继了民族文化传统的当代女子对一千年前的女词人的灵魂交流和追索解读。它提供的是凌空高蹈、诗意沛然的精神境界。《诗祭》以诗意般的想象构建一个女性虚拟而现实的情感时空，《诗祭》获得了当年的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也让广大小小说爱好者记住了陈敏这个名字。
　　也许陈敏对宋词有着特殊的偏爱，《我的大宋词人》这篇小小说虽然与《诗祭》风格迥异，但也取得了令人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写的是北宋风流词人柳永。柳永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虽不及李清照，但他在当时的北宋王朝可是大大的有名，上至皇帝、王公大臣，下至娼寮、贩夫走卒，提起“柳三变”（柳永的原名）无人不晓。《我的大宋词人》就是以皇帝宋仁宗的视角去思考观察柳永其人其事的。宋朝以文立国，文质孱弱，朝廷身体不健康，却由于崇文传统成就了宋词的辉煌。这篇作品仁宗皇帝站在楼阁上观察全城妓女为柳永送葬开始，引申出柳永“天下无双的情种、道不尽的万般风流人物”的奇特人生故事。宋仁宗和他的先皇宋真宗都打算任用文才出众的柳永，可此人却不堪造就，恃才傲物，放浪形骸，对官场不屑一顾。情愿“依红偎翠，且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弃官不做，却浪迹在花街柳巷，为歌妓们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歌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两句令人九曲回肠。这无疑触犯了传统士大夫的道德观。仁宗皇帝当年为了不致使柳永的前程毁于烟花之地，费尽心思对他重新委任，派他离京赴“江州任职”。不料，消息传开，东京的红裙妓女却排着十里长队为柳哥哥饯别。他死后，妓女们更是“无一不到，哀号之声震天动地”。这种场面，连皇帝也感叹羡慕不已。这篇小小说显示了作者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以同情的笔墨描写了处于社会底层的娼妓对一代词人的神往和挚爱，字里行间渗透了纯正的文学趣味。
　　陈敏的小小说《六和寺的月亮》是一篇有探索意味的值得注意的作品。主人公是大名鼎鼎的武松。喜爱读历史小小说的读者都知道，江苏作家邓洪卫的“三国系列”小小说和河南作家范子平的“西汉故事”系列小小说都以情节见长，众所周知的历史故事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东西，作家的本领就是把这些深藏的真实挖掘出来，重视历史的细微部分。而《六和寺的月亮》却体现陈敏的艺术特征――以情感描写见长。这篇小小说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故事，只是一段武松晚年的回忆。武松后半生在杭州六和塔度过，尽人皆知。可是这位终生未娶的热血男儿的内心世界又有谁能理解？英雄武松本不是守斋念佛之人，面对着钱塘江畔清冷的月亮，武松在想什么？随着水浒群英的凋零，一代豪杰的故事似乎结束了，可是打虎武松活着，活在自己的感情记忆里，作家的价值就在于能把人物的感情世界真实地呈现在世人面前。在这篇小小说里，我们看到了陈敏的大胆假设（或是她认为的真实），武大郎是自杀的，潘金莲也是自杀的，她是想嫁给武松无望后而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说法与《水浒传》大相径庭，与《金瓶梅》也迥然有异。也许在潜意识里，英雄武松不该杀了心仪自己的女人吧。这一段千古孽情，被作者演绎得千回百转，撼人心扉。在这篇作品里，武松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是“母夜叉孙二娘”，这个女人身上赋予了情人、姐姐、慈母的全部情感，她让残臂武松的晚年回忆变得温婉、圆满而又刻骨铭心。就像那奔涌的钱塘江水，凝聚成千古奇观的大潮。它让我们明白了，女人，是用整个生命去爱的，从古至今，世上珍贵的东西就是女人的爱。这篇作品从另一个侧面显示了作者非凡的感情第三程度和多层面想象力。
　　曾获得首届全国小小说金奖大赛一等奖的《虹》是陈敏此类题材的扛鼎之作。在这里，她把自己的想象力插上了飞翔的翅膀，神游八极，却又不乏蕴藉的情致。《后羿射日》是个古老的神话传说，古籍中常有引用，鲁迅先生曾在故事新编中涉猎到这个题材。陈敏在《虹》里，把天上的十个太阳设定为天帝的儿子，是主宰万物的天帝风流昏庸，十个太阳儿子叛逆作乱，才造成人间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的。羿千辛万苦射落了九个太阳，他的爱妻嫦娥却不甘忍受艰苦生活，吞下神丹奔月去了。羿渴望能在人间感受一点友谊和抚慰，收了一个凡人徒弟，不料这个徒弟武艺学成之后，却想害死师父羿。羿在人间的后一点温暖丧失了，就在他准备射落后一颗太阳，让人间陷入黑暗和寂灭的时候，耳畔传来尧和人类对生的呼唤――人类才刚刚开始啊！终羿把神箭射向了自己，作为一道美丽无比的虹。整篇作品大气氤氲，意味隽永，壮丽华美。充分显示了小小说这一新兴文体的魅力。
　　虽然在历史题材的探索方面，陈敏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绩，但她的小小说仍以现实题材居多。其中部分写校园生活，部分写社会人生。《老师你能抱我一下吗？》写一个“坏孩子”渴望母爱的故事，美丽的女老师用春风化雨般的爱心抚慰和教育，刹住了这个孩子的坠落之路，让他回归健康人生。写得温情笼罩。《七十岁的生命》塑造了一位来中国西部支教的英国女志愿者的形象。把七旬老太太写得鲜活生动，其中的精彩细节令人难忘：“凯瑞在一个‘艾滋病’日到来时，把系里的女师生关了满满一屋子，她取出一包避孕套，做着示范动作。小女生羞得个个脸上像蒙了一层红布……凯瑞大声说：孩子们，勇敢地抬起你们的头吧，人生没有什么羞耻的事，除非你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后才得知，艾滋病曾夺去了她丈夫和女儿的性命。陈敏的小小说《失去记忆的日子》在读者中反响较大，这是她尝试用现代派手法塑造人物，通过主人公的荒诞人生来映照和批判现实生活中的荒诞。《情感种植园》超脱沉静，有浓厚的喻世色彩；《久违了宝贝》是痛定思痛的灵魂反刍。
　　陈敏是一位富于生命感知力的作家，或许在主攻小小说创作之余，其留有余刃的创作才情还能另辟蹊径，她新近结集出版的散文便是一例。陈敏的散文写得通脱自然，文笔隽永而不乏诗意；内容上主要撷取其生活轨迹所至的游记和个人感悟，不拘一格地体现了她激扬的生命历练，相信读者可以从中找到许多精神共鸣和审美愉悦。
　　第七届小小说“金麻雀奖”的获得，对于陈敏而言，不仅仅是当代意义上精短文体题材创新成就的时空定位，更重要的是她个人生命成长史上的一次质的刷新。
　　这里，在她的新作出版之际，更祝其一如既往地葆有鲜活的创作激情；面对纷纭变幻的现实生活，能够一任理念放飞，彰显生命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