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正版 喧哗与骚动（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世界意识流小说巨擘福克纳的巅峰之作，“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李文俊未删节详细注释本，全新修订） 〔美〕威廉·福克纳 著 李文俊 译 9787538760286 时代文艺出版社

“球在这儿，开弟。”那人打了一下。他们穿过草地往远处走去。我贴紧栅栏，瞧着他们走开了。

“听听，你哼哼得多难听，”勒斯特说，“也真有你的，都三十三了，还这副样子。我还走老远到镇上去给你买来了生日蛋糕呢。别哼哼唧唧了。你就不能帮我找找那只两毛五的镚子儿，好让我今儿晚上去看演出？” 

“过来呀，”勒斯特说，“那边咱们找过了。他们一时半刻间不会再过来的。咱们上小河沟那边去找，再晚就要让那帮黑小子捡去?”

“快别哼哼了，”勒斯特说，“他们不上这边来，我也没法让他们过来呀，是不是？你要是还不住口，姥姥就不给你做生日了。你还不住口，知道我会怎么样？我要把那只蛋糕全都吃掉。连蜡烛也吃掉。把三十三根蜡烛全都吃下去。来呀，咱们上小河沟那边去。我得找到那只镚子儿。没准还能找到一只掉在那儿的球呢。哟。他们在那儿。挺远的。瞧见没有？”他来到栅栏边，伸直了胳膊指着。“看见他们了吧？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来吧。”

“等一等，”勒斯特说，“你又挂在钉子上了。你就不能好好地钻过去不让衣服挂在钉子上吗？”

“外面太冷了，”威尔许说，“你不要出去了吧。”

“这又怎么的啦？”母亲说。

“他想到外面去呢。”威尔许说。

“让他出去吧。”毛莱舅舅说。

“天气太冷了，”母亲说，“他还是待在家里得了。班吉明。好了，别哼哼了。”

“对他不会有害处的。”毛莱舅舅说。

“喂，班吉明，”母亲说，“你要是不乖，那就只好让你到厨房去?”

“妈咪说今儿个别让他上厨房去，”威尔许说，“她说她要把那么些过节吃的东西都做出来。”

“让他出去吧，卡罗琳，”毛莱舅舅说，“你为他操心太多了，自己会生病的。”

“我知道，”母亲说，“有时候我想，这准是老天对我的一种惩?”

“我明白，我明白，”毛莱舅舅说，“你得好好保重。我给你调一杯热酒吧。”

“喝了只会让我觉得更加难受，”母亲说，“这你不知道吗？”

“你会觉得好一些的，”毛莱舅舅说，“给他穿戴得严实些，小子，出去的时间可别太长了。”

“别吵了好不好，”母亲说，“我们还巴不得你快点出去呢。我只是不想让你害病。”

“让他在外面待半个小时，小子，”毛莱舅舅说，“就让他在院子里玩得了。”

“是的，您哪，”威尔许说，“我们从来不让他到外面街上去。”

“你上哪儿去啊？”威尔许说，“你不见得以为是到镇上去吧，是不是啊？”我们走在沙沙响的落叶上。铁院门冷冰冰的。“你好把手插在兜里，”威尔许说，“你的手捏在门上会冻坏的，那时候你怎么办？你干吗不待在屋子里等他们呢？”他把我的手塞到我的口袋里去。我能听见他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我能闻到冷的气味。铁门是冷冰冰的。

“这儿有几个山核桃。好哎。蹿到那棵树上去了。瞧呀，这儿有一只松鼠，班吉。”

?

“你还是把手插回到兜里去吧。”

“嗨，班吉。”凯蒂说。她打开铁门走进来，弯下身子。凯蒂身上有一股树叶的香气。“你是来接我的吧？”她说，“你是来等凯蒂的吧？你怎么让他两只手冻成这样，威尔许？”

“我是叫他把手放在兜里的，”威尔许说，“他喜欢抓住铁门。”

“你是来接凯蒂的吧？”她说，一边搓着我的手，“什么事？你想告诉凯蒂什么呀？”凯蒂有一股树的香味，当她说我们这就要睡着了的时候，她也有这种香味。

“什么呀？”凯蒂说，“你想跟凯蒂说什么呀？是他们叫他出来的吗，威尔许？”

“没法把他圈在屋里，”威尔许说，“他老是闹个没完，他们只好让他出来。他一出来就直奔这儿，朝院门外面张望。”

“你要说什么呀？”凯蒂说，“你以为我放学回来就是过圣诞节了吗？你是这样想的吧。圣诞节是后天。圣诞老公公，班吉。圣诞老公公。来吧，咱们跑回家去暖和暖和。”她拉住我的手，我们穿过了亮晃晃、沙沙响的树叶。我们跑上台阶，离开亮亮的寒冷，走进黑黑的寒冷。毛莱舅舅正把瓶子放回到酒柜里去。他喊凯蒂。凯蒂说：“把他带到炉火跟前去，威尔许。跟威尔许去吧，”她说，“我一会儿就来。”

“他冷不冷，威尔许？”

“一点儿不冷，太太。”威尔许说。

“给他把大衣和套鞋脱了，”母亲说，“我还得跟你说多少遍，别让他穿着套鞋走到房间里来。”

“是的，太太。”威尔许说。“好，别动了。”他给我脱下套鞋，又来解我的大衣纽扣。

“等一等，威尔许。妈妈，能让他再出去一趟吗？我想让他陪我去。”

“你还是让他留在这儿得了，”毛莱舅舅说，“他今天出去得够多的了。”

“依我说，你们俩好都待在家里，”母亲说，“迪尔西说，天越来越冷了。”

“哦，妈妈。”凯蒂说。

“瞎说八道，”毛莱舅舅说，“她在学校里关了一整天了。她需要新鲜空气。快走吧，凯丹斯。”

“让他也去吧，妈妈，”凯蒂说，“求求您。您知道他会哭的。”

“那你干吗当他的面提这件事呢？”母亲说，“你干吗进这屋里来呢？就是要给他个因头，让他再来跟我纠缠不清。你今天在外面待的时间够多的了。我看你好还是坐下来陪他玩一会儿吧。”

“让他们去吧，卡罗琳，”毛莱舅舅说，“挨点儿冷对他们也没什么害处。记住了，你自己可别累倒了。”

“我知道，”母亲说，“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怕过圣诞节。没有人知道。我可不是那种精力旺盛能吃苦耐劳的女人。为了杰生和孩子们，我真希望我身体能结实些。”

“”毛莱舅舅说，“快走吧，你们俩。”

“是咧，您哪，”凯蒂说，“来吧，班吉。咱们又要出去了。”她给我把大衣扣子扣好，我们朝门口走去。

“你不给小宝贝穿上套鞋就带他出去吗？”母亲说，“家里乱哄哄人正多的时候，你还想让他得病吗？”

“我忘了，”凯蒂说，“我以为他是穿着的呢。”

“你得多动动脑子。”母亲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要离开人世了，就得由你们来替”　“过来跟妈妈亲一亲，班吉明。”

“我可怜的宝贝儿。”她说。她放开我。“你和威尔许好好照顾他，乖妞儿。”

“是的，您哪。”凯蒂说。我们走出去。

“你不用去了，威尔许。我来管他一会儿吧。”

“好咧，”威尔许说，“这么冷，出去是没啥意思。”他走开了。我们在门厅里停住脚步，凯蒂跪下来，用两只胳膊搂住我，把她那张发亮的冻脸贴在我的脸颊上。她有一股树的香味。

“你不是可怜的宝贝儿。是不是啊？是不是啊？你有你的凯蒂呢。你不是有你的凯蒂姐吗？”

“现在，你坐到车上去吧，安安静静地坐着，等你妈出来。”迪尔西说。她把我推上车去。T.P.“我说，我真不明白杰生干吗不去买一辆新的轻便马车，”迪

                                                                            ——法国哲学家、文学家，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