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 言
张闻玉
1985年冬,应陈连庆教授邀请,我在东北师大历史系给古代史研究生讲历法。几位老先生要我结合铜器断代讲一讲历术的应用,逼得我将西周铜器历日做了一番清理。
我工作的第一步,是将有历日的西周铜器借助历朔的排比贯穿起来,分成若干铜器组。在这个基础上,第二步利用合天的历谱,结合文献记载,弄清了西周十二王的在位年数。第三步,将似是无法贯穿的少数铜器加以重点研究,得出了铜器历日研究的几个特殊条例———变例(以区别于合谱的正例)。这样,记有王年、月、月相、日干支四全的五十余件铜器铭文就一一系于西周王年。最后的一步工作是将无年而有月、月相、日干支的九十余器系于王年。其中,成康无年器,我参考了郭老«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以下简称«大系»)的断代;几件列入昭王的无年器,我采用了唐兰先生的意见。新中国成立以来新出土的器物,我都尽可能查出发掘简报或考释文字,借以确定王年。
我的工作的特点是以铜器历日校比实际天象为主要手段进行断代,这就与现行的断代方法有所不同。现今普遍使用的标准器比较断代法,主要依据器物的形制、文体、人名诸项进行考释。其结果只能是粗疏的,停留于一个大致如此的阶段。在这种粗疏的结论上研究西周历史,研究者本身未必就心中踏实,产生的疑问是可以想见的。如果我们轻视铜器历日的作用,等于是舍弃准确的结论不用,继续采用那原始的耕耘方法而怡然自乐——这就是当今铜器断代的现状。
为什么标准器比较法的断代只能得出一个粗疏的结论?从研究者们的见仁见智、众说纷纭中本可以明白其中的道理。
就铜器的形制说,铸匠非此一家,非铸于一时,自不可一概而论。其中有纵的关系,一个模式或代代相传、遗范数世,或后人仿制改造,既有超迈前人者,亦有效颦之作。还有同一时代的横的关系,各地制器风格不同,各家铸匠工艺不一,形制岂能划一?如此等等,岂可以形制定王世?如全瓦纹环耳簋这种形制,有人认为是昭穆时代的流行式,不得晚于共世,所以断师虎簋为共王器。又,无簋与师虎簋的形制一模一样,«大系»据簋铭定为厉王器,陈梦家先生«断代»据“王征南夷”定为昭王器。如果考以实际天象,无簋历日与公元前829年即共和十三年实际天象吻合。当定为共和器。知共和年间亦有征南夷之举。足见全瓦纹环耳簋这种形制到西周晚期还盛行着。又如方彝,殷末周初就大量使用,一般认为可以晚至懿世。而20世纪70年代随县出土的曾国方彝说明,方彝在春秋前期还在制作。盛冬铃先生说:“用图象学的方法研究铜器的形制、花纹,探求其发展演变的规律,并排比成系列,这固然也能通过各个铜器在系列中的位置而估定其时代,但这种估计往往也是相对的。”如果拘于形制,三十七年善夫山鼎“其造型和纹饰,与毛公鼎相类”,十七年此鼎“造型、纹饰是厉宣时代流行的型式”,似乎只有断在厉宣时代了。而器铭历日咸与厉宣十七年或三十七年天象不合,此鼎历日恰是穆王十七年天象,善夫山鼎历日恰是穆王三十七年天象。这难道是私意的安排?我们不得以实际天象曲就形制,应将善夫山鼎历日归入穆世。此鼎铭有“王在周康宫宫”,唐兰氏认为宫即夷王庙。果如此,历日当是“既死霸己卯”才合厉王十七年天象,得用变例解说。信“既生霸乙卯”仍当视为穆世历日。
就铜器的文字来说,变化的可能性更小。一两百年内文字也难有重大改变。同一时代的制器,铭文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字体的差别是必然的。如1963年武功县发现的师簋两盖,铭文内容全同,但顶面花纹不同,两器的字划大小风格大有差异。不同时代的制器,铭文的字体又可能是相似的、相近的。盛冬铃先生说:“至于探讨铭文形式上的特点,如字形的演变、字体的作风,行款的布置,文辞的格式乃至某些特殊词语的使用,等等,指明其时代印记,无疑也是断代研究的重要着眼点,但据此断代,仍只能分若干时期,难以准确到各个王世。”文字形体的相对稳定与文字形体的个人风格,给据此断代造成困难。并非字体相同或相近的器就可轻易地断为同一王世。如果拘于字体,番匊生壶与克鼎、毛公鼎、攸从鼎、颂壶等器,铭文中间有横竖界格,似是相同,当断为厉王器,而番匊生壶历日与厉王或宣王二十六年绝不相合,恰又合成王二十六年实际天象。我们只能就历日合天象,视为记成王事。
就铜器的人名来说,盛冬铃先生发表了很好的意见。重要的是对人名的正确判断。同人异名,异人同名,区分实难。严格说,人名仅能提供一个线索,如果使用不当,宽严皆误,结论必不可靠。“如井伯、益公、荣伯、井叔等称号并非一人所专有,各器所见未必是同一人,或在例外。”如伯克壶,«大系»说:“伯克与克钟、克盨、克鼎等克当系一人。”其实,克钟、克盨是宣王器,伯克壶历日只合穆王十六年(前991年)实际天象。如果用特殊条例(变例)解说,乙未为己未之误(形近而误),伯克壶历日可合昭王二十六年实际天象:七月己未朔。又,裘卫四器,多以为二十七年记初受册封,时代较他三器为早,定卫簋为穆王器(«简报»,盛冬铃),或定为共工器(李学勤)。其实,卫簋历日合厉王二十七年实际天象,九年卫鼎与懿王九年天象吻合。三年卫盉、五祀卫鼎当用变例断为夷王器方合。裘卫究竟是一人,还是父子两代?解释是可以不同的。
毋庸讳言,以历日天象为主要手段进行断代也不是丝毫没有问题。由于历朔以31年为一个周期,每31年月日干支又重现一次。西周一代330多年,任何一个无王年的月日干支均有十个年头可合。如果王年明确,凡有王年、月、月相、日干支四全的铜器,一般都有确定的位置。只共王与宣王的年、月、日干支同。共王元年(前951年)至宣王元年(前827年),计124年,正经历四个月朔周期,所以共王器历日亦合宣王元年的天象。师虎簋定宣王,或定共王,历象不误,其理于此。我们说,以历日天象为主要手段,并不排斥以形制、字体、人名、史事等作为辅助手段进行铜器断代。
又因为有误字、夺字等变例,常有一个铜器历日,既合正例(即实际天象)又合变例的情况。如伯克壶历日,正例合穆王,变例合昭王;走簋、望簋、此鼎历日,正例合穆王,变例合厉王。我在这里虽以实际天象为据系入王年,仍感到有继续研究的必要。这当然还有待于大量铜器的出土,相互勘比,才有最后的结论。
我以上述的想法求教于陈连庆先生。陈先生六月十九日函示云:“铜器中的文字形体、历史事件、人物名称,乃至铜器的形制花纹,对于铜器断代都有用处,但这种作用不宜评价过高,一般只是起相对的作用,而不是起绝对的作用。需要把这些因素集合起来,得出的结论,往往虽不中亦不远矣。历法问题,如果推算无误,当然起重要作用,对于断代十分有用。但是西周列王年代目前仍无十分有把握的结论,众说纷纭,把以上有利于断代的方法,全部否定,尚非其时。而且用历法断代也需要其他条件,互相配合,才能更有说服力。”陈先生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
总之,铜器断代的方法可以不同,但结论只能是一个。经过对西周一代铜器历日的全面研究,可以说,除非是历日本身夺误,以历日勘合天象为主要手段,再辅以形制、人名、史事进行断代,应是准确可靠的方法。
1986年6月于吉林大学4舍4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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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简介
张闻玉先生采用“三证合一”的论证方法,将文献记载、青铜器铭文与实际天象三者紧密结合,整理、分析数十件王年、月序、月相、日干支俱全的西周铜器铭文,利用十项“铜器历日研究条例”规则,以“月相定点”为核心理论,一一落实这些铜器记载的绝对纪年。针对自西汉刘歆以来及至“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种种结论,作者指出“二重证据法”的不足及“月相四分”的失误,在强调“月相定点”的基础上,考证出西周的王序和王年,对考古界和历史研究界的断代既有补充,也有纠正。
作者简介
张闻玉,1941年生,四川巴中人,贵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西周年代学研究,师从张汝舟先生,又向金景芳先生学《易》。学术研究涉及古代汉语、夏商周文史、古代天文历法以及周易之学。治学严谨,强调文献、器物与天象“三证合一”。其关于西周年代学的考证,尤其受到学术界的重视与赞誉。代表作有《古代天文历法论集》《西周王年论稿》《铜器历日研究》《古代天文历法讲座》《西周纪年研究》《夏商周三代纪年》《夏商周三代事略》等。
目录
我所了解的张闻玉先生(新版代序)/刘国忠... 001
序一 /王宇信 ... 005
序二 /常金仓 ... 009
关于书名的说明 ... 015
前 言 ... 019
绪论 ... 001
第一编 铜器历日研究的有关问题 ... 003
一、说推步 ... 004
二、求天象 ... 009
三、释月相 ... 016
四、考建正 ... 023
第二编 铜器历日研究条例 ... 027
一、辰为朔日例 ... 029
二、两器同年例 ... 034
三、似误不误例 ... 036
四、两器矛盾例 ... 037
五、上下贯通例 ... 040
六、再失闰例 ... 042
七、器铭自误例 ... 044
八、既生霸为既死霸例 ... 046
九、丁亥为亥日例 ... 048
十、庚寅为寅日例 ... 051
第三编 铜器历日的具体讨论 ... 055
一、关于 进方鼎 ... 056
二、关于小盂鼎 ... 066
三、关于虎簋盖 ... 075
四、关于晋侯苏钟 ... 081
五、关于善夫山鼎 ... 102
六、关于师虎簋 ... 105
七、关于曶鼎 ... 113
八、关于士山盘 ... 134
九、关于成钟 ... 142
十、关于吴虎鼎 ... 147
十一、再谈吴虎鼎 ... 157
十二、关于鲜簋 ... 163
十三、关于虞侯政壶 ... 170
十四、关于子犯和钟 ... 174
十五、关于王子午鼎 ... 188
第四编 铜器历日与西周王年 ... 193
一、西周铜器历日中的断代问题 ... 194
二、西周金文“初吉”之研究 ... 219
三、再谈金文之“初吉” ... 232
四、西周七铜器历日的推算及断代 ... 238
五、?簋及穆王年代 ... 254
六、共孝懿夷王序、王年考 ... 262
七、畯簋与西周王年 ... 286
八、伯吕父盨的王年 ... 304
九、《乘盨》历日与厉王纪年 ... 308
十、眉县新出铜器与宣王纪年 ... 334
第五编 西周王年足徵 ... 345
附 录
西周年代学研究的重要成果
——评张闻玉教授《铜器历日研究》 /张新民 ... 381
我与张闻玉教授 / 韩祖伦 ... 393
后 记 ... 398
新版后记 ... 402
内容摘要
张闻玉先生采用“三证合一”的论证方法,将文献记载、青铜器铭文与实际天象三者紧密结合,整理、分析数十件王年、月序、月相、日干支俱全的西周铜器铭文,利用十项“铜器历日研究条例”规则,以“月相定点”为核心理论,一一落实这些铜器记载的绝对纪年。针对自西汉刘歆以来及至“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种种结论,作者指出“二重证据法”的不足及“月相四分”的失误,在强调“月相定点”的基础上,考证出西周的王序和王年,对考古界和历史研究界的断代既有补充,也有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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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元年(公元前841)之前西周社会的王序与王年,到底是怎样的?西周青铜器上王年、月序、月相、日干支俱全的铭文给我们以怎样的启示?铜器铭文上的历日就是铜器铸造的年份吗?武王伐纣到底在哪一年?西周中期的各王排序是共、懿、孝、夷,还是共、孝、懿、夷?厉王在位到底多少年?汉刘歆《三统历》、王国维《生霸死霸考》给后世的铜器历日研究造成怎样的误导?小盂鼎、虎簋盖、晋侯苏钟、善夫山鼎、师虎簋、曶鼎、士山盘、成钟、吴虎鼎、鲜簋、虞侯政壶、子犯和钟、王子午鼎、?簋、畯簋、伯吕父盨、乘盨……对这些铜器铭文的历日,董作宾、陈梦家、容庚、郭沫若、吴其昌、李学勤等专家的论断是准确的吗?本书将一一揭晓答案,如传统的观点认为武王克商是在公元前1046年,而作者考证是在公元前1106年;又如,传统观点认为西周中期的各王排序是共、懿、孝、夷,而作者推演的各王排序则是共、孝、懿、夷,张闻玉先生推演出不同于“夏商周断代工程”结论的西周王年世系。
精彩内容
前言 张闻玉1985年冬,应陈连庆教授邀请,我在东北师大历史系给古代史研究生讲历法。几位老先生要我结合铜器断代讲一讲历术的应用,逼得我将西周铜器历日做了一番清理。
我工作的第一步,是将有历日的西周铜器借助历朔的排比贯穿起来,分成若干铜器组。在这个基础上,第二步利用合天的历谱,结合文献记载,弄清了西周十二王的在位年数。 第三步,将似是无法贯穿的少数铜器加以重点研究,得出了铜器历日研究的几个特殊条例———变例(以区别于合谱的正例)。这样,记有王年、月、月相、日干支四全的五十余件铜器铭文就一一系于西周王年。最后的一步工作是将无年而有月、月相、日干支的九十余器系于王年。其中,成康无年器,我参考了郭老?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以下简称?大系?)的断代;几件列入昭王的无年器,我采用了唐兰先生的意见。新中国成立以来新出土的器物,我都尽可能查出发掘简报或考释文字,借以确定王年。
我的工作的特点是以铜器历日校比实际天象为主要手段进行断代,这就与现行的断代方法有所不同。现今普遍使用的标准器比较断代法,主要依据器物的形制、文体、人名诸项进行考释。其结果只能是粗疏的,停留于一个大致如此的阶段。在这种粗疏的结论上研究西周历史,研究者本身未必就心中踏实,产生的疑问是可以想见的。如果我们轻视铜器历日的作用,等于是舍弃准确的结论不用,继续采用那原始的耕耘方法而怡然自乐——这就是当今铜器断代的现状。
为什么标准器比较法的断代只能得出一个粗疏的结论?从研究者们的见仁见智、众说纷纭中本可以明白其中的道理。
就铜器的形制说,铸匠非此一家,非铸于一时,自不可一概而论。其中有纵的关系,一个模式或代代相传、遗范数世,或后人仿制改造,既有超迈前人者,亦有效颦之作。还有同一时代的横的关系,各地制器风格不同,各家铸匠工艺不一,形制岂能划一?如此等等,岂可以形制定王世?如全瓦纹环耳簋这种形制,有人认为是昭穆时代的流行式,不得晚于共世,所以断师虎簋为共王器。又,无簋与师虎簋的形制一模一样,?大系?据簋铭定为厉王器,陈梦家先生?断代?据“王征南夷”定为昭王器。如果考以实际天象,无簋历日与公元前829年即共和十三年实际天象吻合。当定为共和器。知共和年间亦有征南夷之举。足见全瓦纹环耳簋这种形制到西周晚期还盛行着。又如方彝,殷末周初就大量使用,一般认为可以晚至懿世。而20世纪70年代随县出土的曾国方彝说明,方彝在春秋前期还在制作。盛冬铃先生说:“用图象学的方法研究铜器的形制、花纹,探求其发展演变的规律,并排比成系列,这固然也能通过各个铜器在系列中的位置而估定其时代,但这种估计往往也是相对的。”如果拘于形制,三十七年善夫山鼎“其造型和纹饰,与毛公鼎相类”,十七年此鼎“造型、纹饰是厉宣时代流行的型式”,似乎只有断在厉宣时代了。而器铭历日咸与厉宣十七年或三十七年天象不合,此鼎历日恰是穆王十七年天象,善夫山鼎历日恰是穆王三十七年天象。这难道是私意的安排?我们不得以实际天象曲就形制,应将善夫山鼎历日归入穆世。 此鼎铭有“王在周康宫宫”,唐兰氏认为宫即夷王庙。果如此,历日当是“既死霸己卯”才合厉王十七年天象,得用变例解说。信“既生霸乙卯”仍当视为穆世历日。
就铜器的文字来说,变化的可能性更小。一两百年内文字也难有重大改变。同一时代的制器,铭文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字体的差别是必然的。如1963年武功县发现的师簋两盖,铭文内容全同,但顶面花纹不同,两器的字划大小风格大有差异。不同时代的制器,铭文的字体又可能是相似的、相近的。盛冬铃先生说:“至于探讨铭文形式上的特点,如字形的演变、字体的作风,行款的布置,文辞的格式乃至某些特殊词语的使用,等等,指明其时代印记,无疑也是断代研究的重要着眼点,但据此断代,仍只能分若干时期,难以准确到各个王世。”文字形体的相对稳定与文字形体的个人风格,给据此断代造成困难。并非字体相同或相近的器就可轻易地断为同一王世。如果拘于字体,番匊生壶与克鼎、毛公鼎、 攸从鼎、颂壶等器,铭文中间有横竖界格,似是相同,当断为厉王器,而番匊生壶历日与厉王或宣王二十六年绝不相合,恰又合成王二十六年实际天象。我们只能就历日合天象,视为记成王事。
就铜器的人名来说,盛冬铃先生发表了很好的意见。重要的是对人名的正确判断。同人异名,异人同名,区分实难。严格说,人名仅能提供一个线索,如果使用不当,宽严皆误,结论必不可靠。“如井伯、益公、荣伯、井叔等称号并非一人所专有,各器所见未必是同一人,或在例外。”如伯克壶,?大系?说:“伯克与克钟、克盨、克鼎等克当系一人。”其实,克钟、克盨是宣王器,伯克壶历日只合穆王十六年(前991年)实际天象。如果用特殊条例(变例)解说,乙未为己未之误(形近而误),伯克壶历日可合昭王二十六年实际天象:七月己未朔。又,裘卫四器,多以为二十七年记初受册封,时代较他三器为早,定卫簋为穆王器(?简报?,盛冬铃),或定为共工器(李学勤)。其实,卫簋历日合厉王二十七年实际天象,九年卫鼎与懿王九年天象吻合。三年卫盉、五祀卫鼎当用变例断为夷王器方合。裘卫究竟是一人,还是父子两代?解释是可以不同的。
毋庸讳言,以历日天象为主要手段进行断代也不是丝毫没有问题。由于历朔以31年为一个周期,每31年月日干支又重现一次。西周一代330多年,任何一个无王年的月日干支均有十个年头可合。如果王年明确,凡有王年、月、月相、日干支四全的铜器,一般都有确定的位置。只共王与宣王的年、月、日干支同。共王元年(前951年)至宣王元年(前827年),计124年,正经历四个月朔周期,所以共王器历日亦合宣王元年的天象。师虎簋定宣王,或定共王,历象不误,其理于此。我们说,以历日天象为主要手段,并不排斥以形制、字体、人名、史事等作为辅助手段进行铜器断代。
又因为有误字、夺字等变例,常有一个铜器历日,既合正例(即实际天象)又合变例的情况。如伯克壶历日,正例合穆王,变例合昭王;走簋、望簋、此鼎历日,正例合穆王,变例合厉王。我在这里虽以实际天象为据系入王年,仍感到有继续研究的必要。这当然还有待于大量铜器的出土,相互勘比,才有最后的结论。
我以上述的想法求教于陈连庆先生。陈先生六月十九日函示云:“铜器中的文字形体、历史事件、人物名称,乃至铜器的形制花纹,对于铜器断代都有用处,但这种作用不宜评价过高,一般只是起相对的作用,而不是起绝对的作用。需要把这些因素集合起来,得出的结论,往往虽不中亦不远矣。历法问题,如果推算无误,当然起重要作用,对于断代十分有用。但是西周列王年代目前仍无十分有把握的结论,众说纷纭,把以上有利于断代的方法,全部否定,尚非其时。而且用历法断代也需要其他条件,互相配合,才能更有说服力。”陈先生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
总之,铜器断代的方法可以不同,但结论只能是一个。经过对西周一代铜器历日的全面研究,可以说,除非是历日本身夺误,以历日勘合天象为主要手段,再辅以形制、人名、史事进行断代,应是准确可靠的方法。
1986年6月于吉林大学4舍4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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