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庄1941

第一章 枪声  

对于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大的农民来说，春天的主色调是绿色和金色。成片的绿色抹在那油油的麦田和青嫩的树叶上，金色随风拂来，仿佛一夜之间，田垄地头的油菜花都盛开了。

    1941年，也就是民国30年，大胡庄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麦子比往年长得都快，由青转黄，新出的麦穗倔强地在风中摇曳着，昭示着渐次成熟的模样。刚过了年，春风和煦，冬衣刚脱下不久，油菜花便灿然一片。

    大胡庄上百分之八十的绿色也好，金色也罢，而都不属于土生土长的农民，而属于几个胡姓的大户地主人家，众多的农民，都是佃农，他们都靠租大户人家的地活着。

    还有一些人，什么田地也没有，就是靠着出卖劳力，在地主家做着长工、月工、零工等。

    这里的大部分人家都穷苦，几乎每个人都是在苦水里泡大、在血泪中挣扎，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着菜色，这是长期吞糠咽菜、营养不良的结果。这样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大胡庄，除了麦田和油菜花，这里还有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河沟纵横，一圈一圈的汪塘星罗棋布。河沟边上的芦苇正滋滋地向上拔节生长，汪塘沟边上长着一排排的灌木、桑树、柳树、槐树。林木出奇地茂盛，大风吹起，成片的芦苇和树丛如浪翻卷，阵势颇为壮观，犹如汹涌大海上翻腾起阵阵波澜，随时想把大胡庄上的一切尽数吞噬而不留丝毫痕迹。

    大胡庄，是废黄河南岸、淮安北乡茭陵乡的一个村庄。

    茭陵，有大茭陵，小茭陵之分。大茭陵，是一个集镇，小茭陵，简称小茭，是集镇西边的一个小村庄。

  茭陵得名据说和汉高祖刘邦小弟刘交有关。

  公元前201年，刘邦废楚王韩信为淮阴侯，把楚国一分为二，立刘贾为荆王、刘交为楚王。楚国的都城为彭城，也就是现在的徐州。楚元王刘交在位23年，公元前179年去世。死后谥号为“元”，故史称“楚元王”。

    《后汉书》《水经注》都有记载刘交死后葬于徐州，因其墓被盗，无史迹可证。《正德淮安府志》记载：“茭陵村，或云其地有楚元王交墓，故云。茭当作交。”《乾隆淮安府志》：“茭陵村，亦作茭陵，旧云楚元王墓在此。”其他地方文献中也有类似记载。再说，淮安县城里上坂街还有一座建于南宋的楚元王庙。

    所以茭陵的大户人家，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似乎各人出自帝胄之家，自古就是皇亲国戚。富贵人家的公子们，走在街上，那走路一步三摇的样子便可窥见一斑。

    黄河水滚滚而来，文应如是；

    韩信兵多多益善，士亦宜然。

    这是流传在淮安废黄河一带的一副对联。说废黄河滋养了茭陵人，这话一点不为过。

    宋代时，黄河南下夺淮泗入海，1855年，也就是清朝咸丰五年，黄河北徙，原夺淮夺泗的河道被废弃，故名“废黄河”。但废黄河，从未断流，依旧河水汤汤。废黄河附近沙土堆积，适宜种植花生、山芋等作物，因而这些东西在茭陵一带俯拾皆是。

    茭陵街是一个“丁”字街，东西、南北各约二里长。住着一千余人口。北首是茭陵渡口，过去鼎盛一时，有“官舻客扁满茭渡，车驰马骤无间时”之美誉，是南来北往商贾买卖的一个重要集散地。山东鲁南地区的几个县，以做皮货出名，牛、马、驴、骡皮生意火暴，苏北宿迁一带以贩运牲畜出名，这些地区的皮货商人和牲畜贩子，常常从茭陵渡口下货歇脚，然后从此转运到淮安南乡贩卖，或直接送往屠宰加工集散地阜宁益林一带，硝制加工后销往苏南、上海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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