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十年精选:艺术,孤独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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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蒙
出版社辽宁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05091255
出版时间2018-01
装帧其他
开本16开
纸张轻型纸
定价41元
货号1576003
上书时间2024-03-13
商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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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太阳鸟十年精选:艺术,孤独的绝唱
【书 号】 9787205091255
【出 版 社】 辽宁人民出版社
【作 者】 王蒙
【出版日期】 2018-01-01
【版 次】 1
【开 本】 16开
【定 价】 41.00元
【内容简介】
本书中所有的文章都选自辽宁人民出版社*近10年(2007-2016年)出版的太阳鸟文学年选。以前这些文学精品都是按照体裁来分类,这次按照题材内容的不同来重新整合归类。
本书稿中的文章,都是用文学的角度来解读艺术的,搞艺术的人都有个性,他们需要耐得住寂寞,才能拥有*美的绝唱。
【目录】
韩美林 神鬼造化 …… 001
刘庆邦 王安忆写作的秘诀 …… 025
李存葆 孤吹者的艺术交响曲 …… 036
肖复兴 崔健和鲍勃·迪伦 …… 050
林贤治 赫塔·米勒:带手绢的作家 …… 067
李国文 文人的风节 …… 075
老 城 二十世纪书坛三杰 …… 088
张晓林 书法菩提 …… 111
陈世旭 八大山人二记 …… 124
肖复兴 黑衣僧远去
——走近肖斯塔科维奇 …… 134
李 舫 爱你,恨你,想你 …… 146
张承志 歌手和游击队员一样 …… 151
贾平凹 我们时代的小说艺术 …… 162
郭保林 孤独者的绝唱
——叩访青云谱 …… 184
毛 尖 只要你上了火车 …… 193
【文摘】
神鬼造化
韩美林
人是个很奇怪的物种,因为他有一个比别的动物更发达的器官——大脑。应该说,随着年纪增大,眼前的事忘得很快,但我一直不明白,童年的事虽然已与现在相隔五六十年,可总也忘不了,上小学的那一天似乎就在我眼前。
我家在济南,住在现在的省府前街(布政司大街),东边一个巷子叫皇亲巷,连着的一个小巷叫尚书府。这个皇亲巷并没有皇亲,只是一个司马府的后门。据老人讲,也不知哪一朝的皇帝偷娶了司马家的一个小姐,因为不是明媒正娶,所以从后门接的亲……反正我们小孩听大人讲的事都犯糊涂,所以我也就糊涂着写,大家也只能糊涂着看了。
讲这些不重要,主要是讲司马府后门旁边有一个庙,庙洞里有一个土地爷和一个供台,几进的院子里,有关公、观音,观音殿里还有一个私塾,那时的私塾已经有点背时了。我们街上的孩子主要在司马府后门和土地爷庙洞子里玩,加上巷子里有一两条不管是谁家养的且都是挺“哥们儿”的小狗,小孩要求不高,有这些也就够了。
有一天放学早,我一个人来到土地庙,调皮的我无所事事,好奇地凑到土地爷大玻璃罩子里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没想到从土地爷屁股后面发现了“新大陆”,我伸手一掏是书!接着一本、两本、三本……越掏越好奇,后来掏出来的还有印章、刻刀、印床子。印章料有石头的、木头的、铜的……
小孩财迷,见到这些东西那好奇劲、那高兴劲就甭提啦!就地一坐便“研究”起来……后来,我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往这里跑,东西没敢拿回家,“研究”完了就送回土地爷屁股后面,这样挺保险,没人会知道。那时我虽小,却挺懂事,怕带回家说我是偷的,那就洗也洗不清了。但又是谁将这些东西放到这里来的?至今仍是个谜。
我从小智商不低,直到现今七十老翁,对某些感兴趣的东西仍过目不忘,好奇心“发达”(可我不感兴趣的电话号码、手机、相机、发票等与我“长期厮守”的可以说没有)。但是没想到那些书却影响了我一生—— 一本《四体千字文》、一部《六书分类》、两本《说文古籀》。后来,偷偷地一本本拿回了家,它们成了我的“终生伴侣”。
此生第*次接触的文字是篆书,这些像图画的文字对我一个小孩来说新鲜、好玩。从小我喜于绘画,所以一拍即合,直到小学毕业这几本书就没有离开过我。小孩子天性好玩,和我一般大的孩子,有玩弹子的、有踢毽子的,可我却偏偏玩起了这些“图画”。
故乡山东是孔子的家乡,从小练书法成了我天经地义的事。我五岁就写字,家里再穷,也没有放弃让我们练书法,尤其上了小学以后,寒暑假母亲怕我们玩野了,就把我们兄弟们送到私塾去写字,学费不贵,每人只交一块钱。
现在我是个画画的,可是我学书法的历史绝对在绘画之前。
另外,那时我还玩篆刻,用刀在石头上、木头上刻,刻得满手都是血口子。后来我玩别的(绘画、雕塑、陶艺),而且越玩越大,篆刻就顾不上了,但篆书却一直伴我终生。
我一再申明,因为是第*次接触,我把篆字当成了“图画”,所以从我决定一生走美术道路起,篆书在我眼中也就走了“味”,它跟我走的不是书法路,加之后来我的兴趣又扩大的原因(甲骨、汉简、岩画、古陶文和一些符号、记号),它们在我眼里都没有以书法对待,而是成了根深蒂固的“形象”。
为此,我成了“另类”的古文字爱好者。
我是一个从石头缝里夹生出来的小树,儿童时期,父亲早亡,母亲和奶奶两个寡妇把我们兄弟三个拉扯大。那时我两岁,弟弟还未满月。我上的小学是一个救济会办的“正宗贫民小学”。但是我们可不是破罐破摔的人家,我早上没有早点,吃的是上学路上茶馆门口筛子里倒掉的废茶。我家再穷也不去要饭,不去求帮告助,不偷不拿,活的就是一个志气,所以我小学连着两年拿的奖状不是优异成绩奖,而是拾金不昧奖。
母亲的祖籍浙江绍兴,她家以前是济南有名的“大户”,可惜她赶上了她们毛家破落的年代,但是她懂文化。我父亲少年丧父,只念过三年书,十七岁做了洋药房的店员(五洲大药房),但是他的英文和自制的药已显露出他的才气,可惜他二十八岁就归了西。
虽然上的是贫民小学,但我是幸运的,因为六个班里有三个美术、音乐老师,当时学校里演戏、唱歌、画画非常活跃。后来我上大学听音乐欣赏课,才知道我小学时期就已经熟背贝多芬、莫扎特的曲子了,小学四年级我们就苦读了《古文观止》。一个洋小学让我们孩子们知道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六王毕,四海一”,扎实的古文底子早已在小学给“奠”好了。此外,我们班主任还经常让我给他刻印(其实是鼓励我),同学们也让我刻。拿着几本篆书的我成了同学们羡慕和尊敬的对象,尽管我的手经常都是血糊糊的。
那时,老师、同学、家长和我们一起,虽然环境不好,可是团结友爱,彼此之间充满着和谐、友善,我们互相勉励,期待有一个辉煌的明天,我们在校歌中唱道:但得有一技在身,就不怕贫穷,且忍耐暂时的痛苦,去发展伟大的前程……
后来才知道,我们小学的老师和访问过的老师、前辈,都是全国*著名的专家,像李元庆、赵元任、陈叔亮、秦鸿云等,他们都是中国文艺界的脊梁。我小学演话剧《爱的教育》,辅导老师就是秦鸿云,他是中国第*部无声电影的开拓者,也是江青、赵丹的老师。后来我到济南话剧团时,他在文教局戏剧科,我们还经常联系,可惜他“文革”时被江青弄到北京给灭了。抗日战争时期,我们学校仍挂着国旗,我们唱的是“毕业歌”“救亡歌”,我十岁就唱“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教我如何不想他……”我八九岁就知道了当时有名的书法家像迟海鸣、王鸿钧、华世奎,也知道何绍基、铁保等一些故去的书法家,他们都去过济南。
我的私塾老师姓赵,经常给我们唠叨这些书法家,其实我们是小孩,谁写的好坏、写什么帖都是糊涂着听糊涂着记,小孩什么也不怕,就怕老师打板子、抽笔和罚跪,仗着我记忆力好,还记着这么几个人。
我开始练的是“柳公权”,赵老师看我性格不对路就给我换了帖子。从那以后,我就练起了“颜鲁公”,再也没有换帖。直到四五年级时,老师让我写了一段爨宝子和“泰山金刚经”,换换口味,时间不长,又练回来了。
我习惯了“颜鲁公”,况且老师给我讲颜鲁公怎么做人,怎么做官,怎么刚正不阿,怎么为民请命,怎么被人诬陷而被朝廷给缢杀的,他的人格魅力加之他少年赤贫,没有纸笔、扫墙而书的童年,与我美林同样的命运,我“粉丝”一样跟着他的足迹走了一生。
在我的童年里,石灰和墙是我的纸和墨,我经常在人家的墙上乱涂乱画,尤其是新墙,让人告状而挨揍是家常便饭。另外,我们巷子的石头路,也是我画画写字的好去处。
山东文武英雄兼出,梁山好汉是山东人,孔孟诸葛颜真卿也是山东人。我家出去尚书府就是教育馆,除了有个大众剧院场(江青、秦鸿云他们就是在这里演戏)外,还有个大小武术班子,我们小孩受他们不少影响。皇亲巷的墙上、地上都成了我们的天下。写字、画画、练武术都是在这条巷里。我是孩子头儿,男孩女孩都听我的。一放学,先不回家,放下书包不管大小男女一律冲墙来个半小时倒立。2001年我已经六十五岁了,心脏马上就要开刀,住在同仁医院,我为了对我的女友(现在的妻子)表示爱心,在无所示爱的情况下,灵机一动便三角倒立半个多小时,要不是她拉下我来,我还一个傻劲地在那病床上竖着,没想到医生来了,把我给熊得快钻到地窟窿里去了。
我的武术老师姓潘,也是济南太极拳名人。
总之,童年时期虽然懵懵懂懂傻傻乎乎,没想到瞎猫乱碰遇到了这么多的恩师。现在看,家里虽然穷点,但是我的童年教育还是非常幸运的,因为我走上了一条“另类”的童年教育的道路,算是歪打正着吧!
从小学开始,老师就把我当成“小画家”来鼓励,我前后上过两个小学,抗日战争胜利后转到济南第二实验小学,幸运的是我又遇上一个好的班主任,他也姓潘,古典文学、诗词、音乐他都很精通,他指挥我们全校的大合唱;同时这个学校还有三个美术老师,三个音乐老师。潘老师是馆陶人,是武训学校毕业后上的大学,私塾底子很厚,写的字很有功力,他平时用毛笔改作业和写条子,不用“原子笔”。武训学校培养的人都抱着一番雄心到社会上去闯天下的。我是穷孩子,潘老师是穷孩子,颜鲁公也是穷孩子,武训要饭办学,潘老师成了我当时当“粉丝”的偶像。他是写汉简的,我到他家去过两次,他夫人很漂亮,是个小脚,他写的满墙书法,都是我没见过的汉简,这是我*深的印象,不过对我的引力没有达到非写不可的程度,他的推荐没起作用。
颜鲁公成了我根深蒂固的偶像。他除了给我做人的启示以外,书法上的苍雄郁勃、直立天地的那种我小孩儿说不出道不来的伟岸挺拔、磅礴恢弘的气势,无疑使我感到他就是我们中华民族。这一切的一切,毫无疑问地注入到我的身心并转化为我在做人上终岁端正的基因。我崇拜英雄。
由于潘老师的教诲,在我的记忆中,又加进了几个英雄,诸如嵇康、夏完淳、辛稼轩等等。这些有才有德的偶像,嵇康和夏完淳都是宁死也不屈的英雄,他们都是被杀害的。夏完淳被杀时才十七岁,他律诗写得一绝。辛稼轩更是血气方刚的好汉,他率骑兵五十人杀入敌营五万兵马之中,生擒叛将而还,爱国爱得不下于陆游那伤心泪。
这些常识性的丰富的知识,在我启蒙时期齐刷刷地向我聚来,使我一个穷孩子达到了别人说什么我都能插上嘴的水平,现今的教育实在不能不说多失上策。
小学毕业,一直没有接触到哪一个“高人”好我篆书的引导,因为这些老师都不写篆书。这时篆书在我记忆中已经记得很不少了,只是缺少恩师的指点,所以很自然将我逼上梁山——往画的方向自我多情地酷爱和联想,就像同性恋一样,是男是女,爱上了怎么喳?!
天意也好,偶合也好,信不信由你。我又遇到了一个新的机缘。
每年过年家家蒸馒头做年糕,我们穷人家只有将小米水发了以后碾成粉与小麦一起蒸成馒头,全部小麦面粉我家是吃不起的,杨白劳家还能割二斤肉,我们家只能买半斤切成丁与老疙瘩咸菜黄豆炖成“八宝菜”。说起小米碾成粉(水发米粉),家里没有石碾子,那个时候各中药店都网开一面做善事空出药碾子,让穷人家去碾米,我们巷子口有个同济堂药店,每年我们都去那儿碾米。
同济堂后院全是药材,它们很有秩序地被存在各个药架子上,屋里也有各种叠柜,放的什么好药我们小孩也管不着,但是他们院晾晒的东西里我却看到了。有个大圆簸箕上铺着一些黄表纸,上面放着一些骨头和龟甲,小店员过来给我们这些穷人(奶奶、妈妈、姑姑和邻居的孩子们)介绍这是“龙骨”,每年年终都拿出来晾一下,叫“翻个身”,上面那些文字他讲不出来,说“一拿来就有”,我什么也没听懂,只知这叫“龙骨”,是“药材”,治“××病”的,等到后来才知道,这就是甲骨文啊!!以前没有文化,中医拿着它当药材。年方六七岁的我,幼年就能见到甲骨文,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毕竟一个小孩与这些古老文化纠缠上了,真是不可思议。
“龙骨”我不懂,治什么病我也管不着,那些文字在我的脑子里却慢慢地生根开花,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就是甲骨文,更不知道它就是金文的前身。孩子不懂偷,好奇的我把它们当成了“图画”临摹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的脑子里多了一个思考的内容:那些骨头上的画,每块骨头上字不多,几个、几十个,它们奇妙而又细腻,到老也没能从我脑子里抹去。
1948年9月24日济南解放,上了三个月初中的我辍学了。哥哥十五岁参军,1949年4月12日,不到十三岁的我也参了军。那时什么事都简单,发了一件军装褂子就表示参军了。我给一个司令员万春浦当通信员,站岗、送信、端饭、扫地、牵马,事都不大,可是挺忙的。我的单位是建烈士纪念塔,一切都是供给制(也就是除了一件褂子外,吃住包干,每月发两三元钱的津贴)。解放战争期间没人讲“苦”字,全国陶醉在一片捷报、欢呼和苦日子混在一起的“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的理想中。
这个时候我又当了一次幸运儿,万司令看我喜于绘画,不到半年我就被调到“浮雕组”,给那些“艺术家”们当通信员去了。我在这时真正接触到了一些“家”们,他们对我终生难移的志向——画画,起了转折性的、里程碑式的影响,使我飞跃式地认识了一大批建筑工程师、画家和音乐家。
我像海绵一样地汲取着他们给我带来的一切知识。
我们浮雕组的王昭善、薛俊莲、刘素等老师,还有常来常往的张金寿、黄芝亭、黑白龙、关友声等等诸多的画家、艺术家,把我这么个小孩给惹乎得够呛,他们画画,我画画;他们雕塑,我雕塑;他们唱歌,我唱歌,就是不会拉小提琴。
被单被我撕下来画斯大林、高尔基,画了就送给我的同学赵彬,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是我的第*个欣赏者。
时间一长我拿出了我的那一小手——写了一些篆书给他们看。他们都是学洋画的,感到我这个小孩子懂这些玩意儿不可思议,只是给我鼓励,可并没有得到指点和引导。
陈叔亮解放前后在济南还办过中国艺专,他是著名书法家,和黄芝亭、薛俊莲都熟悉,来建塔委员会时见到我这个“小朋友”,他惊奇地看到我满桌子写的那些不成书法的“篆”文,大加赞扬(我不写赞“赏”,我知道我那些文字还不是书法,只是比着葫芦画瓢而已),我*深的印象是:“你这么个小鬼,能喜欢写这种字儿就不应该小看你,你怎喜欢这玩意儿?”我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挺愿意听这顺毛话(1956年他担任中央工艺美院院长,同学们不知我们已认识六七年了)。
我是一个有一滴水就能活的人,没想到这几句话对我产生了那么大的作用,我要回家把那几本“书宝贝儿”拿来,这些老师哪怕只有一句话鼓励我,恐怕我就成了攻篆的战士了。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大人鼓励并且把书法和篆书的关系给我讲一讲,虽然我工作以来,在这个特有的艺术家环境中认识偌大一群艺术家。所以我听到一句鼓励的话就如获至宝,踌躇满志、壮志未酬的样子。我一个小孩简直都画疯了,直到我耄耋之年都未改画疯子的习惯,经常画得进医院……
我一定把那些书拿来,让艺术家们给我加油!
可我遇上了麻烦。当我回家去取那些“书宝贝儿”的时候,我发现一本也没有了,问奶奶这些书怎么没了?她答得很干脆:“你弟弟上学没钱买练习本,那几本书翻过面来给他订了练习本了。”我的头像五雷轰顶,我已经离家八九个月了,那些本子“练习”完了也早该生火了……
我大病了一场,痛不欲生,哭得满地打滚,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与这几本书已有六七年的历史感情了,这感情还用说吗?它早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虽然我不理解它,不懂它,可是我不能没有它。我死亲爹也没这么哭过(那时才两岁不知道伤心),我所承受的是多么巨大的打击、感受到的是多么沉重的痛苦呀!
绝了望也绝了情的我,二十五年我没写篆字,二十五年我没有看过一本篆书,二十五年更没有刻过一块印。我到了伤心欲绝的地步!
……
后来我参加了济南话剧团去演话剧去了,真是绝了情。1955年我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我们班主任周令钊教授是个多面手,他是一个什么都能拿起来的专家。我是一个可塑性很强的人,我有什么毛病,包括难改的口头语,只要你讲得对我都能改,所以我受他的影响很大。我们班的同学都有才气,同时入学的国画系和雕塑系都没有一个喜欢书法的学生,所以书法特别是篆书更是没人过问了。正是这个“可塑性”,我在美术学院跟我们老师学了不少玩意儿,就是没学书法。
1956年我和同学李骐就跟着周先生设计天安门游行队伍了,后来我们参加了“十大建筑”中人民大会堂、迎宾馆等的艺术设计,成绩都是“呱呱叫”……
咱们不是写生平,所以时间一带而过到了1972年。经过毕业、教书、运动、劳动直到“文革”,我因和“三家村”的邓拓以及田汉有瓜葛而入狱,1972年11月被“解放”,仍下放安徽淮南瓷器厂继续劳动改造……
1972年底,我的腿已断加上出狱后身体很弱,厂里放我三个月病假,我回到上海的妈妈家养病。
百无聊赖,那时节干什么都得想一想是否有招灾之嫌。逛书店不会犯错,也长知识,所以它成了我*愿意去的地方,上海福州路三天两头我都泡在那里。
天不灭我。还是天意,世界这么大可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有一天,我带着两个侄子去逛街,已经逛得筋疲力尽,回家的路上,顺腿又走进了古旧书店,我遛了一圈,忽然眼前一亮,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在书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堆了一堆还没分类的古旧书,四个发光的大字闪现在我的眼前,它像是对我招手,像是对我微笑,像是对我挤眉弄眼,像是在喊我:韩美林……那“老朋友”相见的感情使我不能自制,悲喜交集——我看到了我六七岁就熟悉的那四个大字《六书分类》。我激动得直哆嗦,让服务员赶快拿过来,急不可待地还没翻一页就浑身发冷、发抖,趴在书上痛哭起来,我完全顾不了这是在书店,这是在“文化大革命”**高潮的非常时期,那时候让我与它一起死也无二话,因为我是个刚刚出狱的人,我什么都不怕了,我甩掉两个拐杖将书用劲儿抱在怀里不撒手,顾不上人前人后怎么看我,这时我在人间释放不了的错综万千的感情,全部一股脑儿地倾泻在怀里的这些书上……
跟我去逛街的两个小侄子一看叔叔哭得这么伤心,也都莫名其妙地跟着哭起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几个读者也在抹泪……书店里的人见我这么动情地痛哭,心里也都不是滋味,那个时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心的服务员把我让到里屋,我的确也想不到,我竟会对着一部书哭得这么伤心……
在场的人不知道这些书是我六七岁时交上的朋友,三十六七年啊!“老友”相聚,谁能知道这本书第*次与我见面时我尚是个流鼻涕的小苦孩儿,心里纯得一汪清水,现今眼前这个大哭的汉子,已经蜕去人身几层皮。妻离子散、人陷低谷,至今尚且说不清道不明是个什么身份的韩美林呀!
这本书很贵,已经老到一碰就碎的程度,当时我有几年的退赔金,我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书店里还给我推荐了几本,如:《愙斋集古录》(二十八本差两本,半年后书店又给我补齐了)、《金文编》和《赖言堂印谱》等等,我全买下了。我还问到《说文古籀》《四体千字文》等书,他们后来只给我找到“补二”“补三”。没凑全,这些书至今都在。我像“供神”一样供着它们,与它们再也不分手了。
在厂里我算是个半残的人,拄着双拐去“上班”,我被分到贴花班,这算是轻体力劳动了。厂里新领导照顾我,给了我一间六平方米的小屋,离我劳动的贴花班不到二十步远。
工人、厂里对我不错,我们班长是一个小姑娘叫李杏春,上班时先让大家贴一大堆茶壶放到我案子上,然后让我走开。画画、写字、看书由我去啦!车间主任来问,她们就说我“上厕所去啦!”
工人文化不高,这样支持我帮助我,我没有理由不去征服人生高峰,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了。那时候我刚刚出狱,没人再去“研究”我的问题,就像炸弹在爆炸时离它*近的就是那个30度的安全角,我1973年以后没出“问题”,就是躲在这个安全角的缘故。
在这个夹缝里,我一住就是六年,那时“文化大革命”还没结束,我还正在劳动改造之中,谁也没想到大胆的韩美林,在这间六平方的小屋里堆的全都是“四旧”(安徽出名人,我在合肥、安庆、徽州也买了不少这类古书)。
天意,还是无意。我埋头研究古篆,直到打倒“四人帮”,竟然无人知晓,无人揭发。现在知道我写篆的人也不多,画我送人,字可是不轻易赠友,我深知书法功夫比画画要难得多。而且我写书法的目的是为了画画,直到现在也不改初衷。
……
绕了十万八千里,也该绕回来了。我得把至今三十多年为什么写篆、写天书的事交代给大家了。
出狱不久,我回到厂里继续劳动。1974年底,厂里照顾,加之我身体极差,我劳动了两年左右厂里就不管我了,任我自由地去研究和创作。为此,几年下来我去了大半个中国,山南海北的工厂、农村,尤其是陶瓷厂、工艺厂……
在工厂里,因为创作没有条件,所以锻炼得什么纸、什么颜色都能凑合,可以说“狼吞虎咽”一样的需要。工厂里搞宣传用的纸多,没有宣纸。后来我用刷水的方法仿效宣纸效果,经过无数张试验,天终于给我网开一面,这些不似国画的水墨画,融传统国画和现代水彩画两者效果于一体的画作,居然一炮打响。我走向了世界。第*次国外展览就在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这个至今已不存在的双子座大楼,我永远也忘不了它。它让世界人民知道了我的小猴子、小熊猫……
绘画取得的成绩使我成了“拼命三郎”。陶瓷厂的条件又让我在篆书上走向一条另类的道路。它也使朋友们在那时期添了一份高兴。这就是今天献给世界人民的“天书”。
我通过瓷器厂这个条件,设计了一批茶壶、文具、小瓷雕……发挥了我从小就没有显露的“篆书”。在这些器皿上能写就写,然后寄给我北京、上海、广州的老师、朋友和同学。我找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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