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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地熄灭了

正版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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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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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甫跃辉 著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ISBN9787532170272

出版时间2020-04

装帧其他

开本32开

纸张胶版纸

定价58元

货号1108611

上书时间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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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书    名】 这大地熄灭了
【书    号】 9787532170272
【出 版 社】 上海文艺出版社
【作    者】 甫跃辉 著
【出版日期】 2020-04-01
【版    次】 1
【开    本】 32开
【定    价】 58.00元

【编辑推荐】 
★  雷平阳、春树 推荐

★  青年作家甫跃辉全新小说集

【内容简介】 
本书收录了作家的十四篇小说,作家用笔下青年人的生活经历书写了关于乡村记忆的乡土叙事,现代化进程中青年的百态精神面貌,乡村青年融入城市的艰难,城市生活失意的状态等方面。在这些作品里,作家的笔触深入小说中每一个人物的内心世界,着力展现人与人之间的心理隔阂和间隙、关于占有欲和控制欲等方面。探寻时代急剧变化过程中青年的挣扎状态,在都市中失落的生活和失意的情感状态。

【目录】 
春和夏

星垂

阿童尼

侏儒

热雪

长途

少年血

夜眼

秋或冬

孤舟

平野

看黄河

雪山故园

午夜病人

公园

新生曲

代后记

大地会烧尽吗

【文摘】 
侏儒

……又南三百里,曰耿山,无草木,多水碧气,多大蛇。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硃獳,其鸣自叫,见则其国有恐。

——《山海经》



小寺上方的天黑下来了。

我们在大人们的腿间窜来窜去,看杂技团表演胸口碎大石、空瓶取火、猴子比武、刀枪入口、断肢再续……各种意想不到的把戏,令我们神魂颠倒,如痴如醉,如梦如魇,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夜深了,由于电压不稳,竹竿顶端悬着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如一只打瞌睡的眼,但我们谁也没离开的意思。

“父老乡亲们,时候不早了……”那个干瘪的老头儿又站出来了。他朝众人扫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想必大家饿了,就给大家表演*后一个节目吧。这个节目叫……嘿嘿!”老头看看我们,细着眼睛似笑非笑。“好了,大家往后退一退吧,让出的地方越大,变出来的东西越多!”说完,自己也朝后退去。我们虽不知道要变的什么,还是纷纷朝后退。

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不知从哪儿拎出一只黑布罩住的笼子。笼子和我们一般高,放到场子中央,揭去黑布罩。嚯!铁条笼子里站着一个男人呢!那是我这辈子第*次见到侏儒——当然,这词是后来听大人们说的。侏儒两手抓住铁条,让半张脸挤出缝隙,冲我们无声地笑,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的大板牙。

“他还没我高!”

“他为什么被关在笼子里?”

“他会变成鸟飞走吗?”

“有笼子呢,他就是变成鸟,也飞不走哇!”

他似乎并不在乎我们的议论,只是一个劲儿地绕着笼子转,一再把脸挤出缝隙,一再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子。他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相反,似乎是想要把所有人吸进笼子里去。我们都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给大家表演表演吧。”老头有气无力地说。

“那不行,得先给我点儿吃的!”他嬉皮笑脸地朝老头嚷。

我们都笑了。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我这儿有包花生,要不要?”侏儒一只手伸出笼子,“行啊行啊,快拿过来!”很快,那包花生米传到了他跟前,他一把抓过,撕开纸袋,仰起头,哗啦哗啦把花生米朝嘴巴里倒,那嘴巴是个无底洞,只见喉结一上一下,整袋花生就没了。他倒了倒纸袋,有点儿失望地低下头,扔了纸袋,摸摸嘴巴,朝众人嘻嘻笑。

“还有吃的吗?”侏儒两眼灼亮,盯着众人。

没人再应声。

老头伸出旱烟杆,啪啪敲两下铁笼子。

“别磨蹭了!等表演完了,有得是东西给你吃!”

侏儒笑笑,拍拍两手。

“好,就给大伙儿表演一个——空中取食!”侏儒环视众人,见众人没什么反应,接着往下说:“什么叫空中取食呢?就是啊,什么都没有,我能给你变出吃的来。”

“骗人吧!你要能变出吃的,还要我们给你吃的?”

“那是两码事!”侏儒挥了挥他肥厚的小手,“不信也没关系,过一会儿,你们不信也得信!这样吧,你们说,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们变出来!”

“吹牛吧你!”

“谁信谁是小狗!”

“哎,我想要几十碗上百碗大白米饭,你能变出来吗?”

许多人哈哈大笑。

“快瞧!快瞧!那是什么!”

一切都是从那几十碗米饭开始的。

众人静了一下,轰一声喊。米饭很快被抢光了,地上乱成一团。很多人开始喊,“我要肉包子!”“我要肥猪脚!”“我要烧鸡!”“我要烤鹅!”越来越多的陌生的事物的名称,在我们头顶飘来荡去。不多久,就没人再喊了。我们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吃的了。

侏儒盘腿坐在了笼子里,两手搭膝盖上,微微笑着,看着众人。他这神态似乎告诉我们,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有人朝笼子挤去,被老头推了出来。

“你们要变什么,一样一样说嘛。”侏儒始终微微笑着。

又一阵嚷,许久,总算议定了,有人大喊:

“烧!全!羊!”

没几个人听说过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们那地方很少养羊,能有几个人能知道烤全羊是什么呢?说完了,我们都感觉自己太贪了,竟然敢要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侏儒,生怕他勃然大怒。他却仍然那样盘腿坐着,微微含笑。

“要一只,还是几只?”

“还能要几只?”大家松了一口气,又嚷开了。“竟然还能要几只!”

“三只!五只!十只!……”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我们看到无数大人扭曲的脸,如一张张面具,在灯光中漂浮。

“按说嘛,既然变了,就该给每个人变一只,但你们这地方,你们自己瞧瞧……”侏儒两手平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看就是两个人三个人一只,这地方也够呛。就五六个人一只吧!大家再往后让一让。”

有人朝前涌,又被身边的人拉着朝后退。人如波浪,喧嚷着,奔突着,进三步退两步,退两步进三步,终于站定了,就都盯着铁笼,盯着铁笼后那个人。

忽然,竹竿顶端的白炽灯灭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尖叫声中,有另一种更强大的东西也在此起彼伏。嘘!很多人在黑暗里喊,嘘!嘘!是香!“是烤羊肉的香!”有一个人喊。“烤羊肉香!烤羊肉香!……”我们其实并不怎么清楚烤羊肉的香是怎样的香,却也跟着喊。喊声越大,香气越浓;香气越浓,喊声越大。香气变成了浩瀚的大水。我们在黑暗里挥舞着手臂,如同水里挣扎求生的人。我们仰着头,快要给憋死了。我们用尽*后一丝丝力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哭泣。泪水咕嘟咕嘟涌出来,汇入香气的汪洋大海。

忽地,白炽灯异常耀眼地亮了。

浩大的光明里,一只一只烤全羊在地上金黄着,俯卧着,等待着。

我们没法相信所见的是真的。

灯光一圈一圈地落下来,紧箍似的圈住每个人的脑袋,脑袋硬生生地疼。这迟疑并不长久。轰一声,许多只眼睛,许多张嘴巴,许多双手,瞻前顾后,顾此失彼,扑向那些静默的羔羊。谁都没注意听,那些充血的喉管里发出的嘶喊。——许多年后,我们再回想这个令人疯魔的夜晚,一切反倒是静默无声的。没有一个声音,能够让我们想起。

我们也想不起来,那些沉默的羔羊,是如何呼啸而去的。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又忽暗,地上除了石头,空空如也。就连早先那些白米饭,都不知道去了哪儿。谁吃了那些米饭?烤全羊呢?又都去哪儿了?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质疑、争吵,继而大打出手。院子被抹掉了声音,只能看到地上的影子乱成一团。

纷乱的中心,那只铁笼岿然不动。

站在笼子旁的老头似乎在喊。我们只看到他挥舞着瘦骨嶙峋的手,嘴巴一开一合,一合一开。没人理会他。他却也似乎并不怎么着急,站在笼子旁,冷眼瞅着这乱局。终究是夜深了,离上一次吃饭已经好几个钟点了。接二连三的,有人累得动不了手了。镇上的几百男人女人,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老乡们!老乡们……”声音忽然又有了。老头朝虚空里按了按手,“你们不要争了,忘了告诉你们了。这呀,都是障眼法!你们看到的米饭、烤全羊,全是障眼法!哎呀,都怪我事先没告诉你们啊!都怪我啊!”

障眼法?!那香气怎么解释呢?

总之,没人相信老头的说法。

老头重又用黑布罩盖住了笼子,笼子重又被壮汉拎到后面去了。笼子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和鸟笼并无两样。笼里真有个人?当下就有人怀疑。这样的怀疑,在第二天第三天愈演愈烈。——是的,杂技团被我们镇留下来了。

杂技团的老头说,他们打算一路表演,直到东方海边。为什么要到海边?老头说,到了海边,就不愁吃不愁穿了。见我们露出狐疑的神色,老头又说,他们老家接连遭了虫灾和旱灾,活不下去了,才出远门找口吃的。我们的狐疑简直变成恼怒了!这是赤裸裸的谎话嘛!有那么个什么吃的都能变的人,他们还会为吃的发愁?镇上的人相信,老头的一切说辞,都不过是为了尽快脱身。我们想尽办法把他们留住就是了。

一天三顿,镇上都让杂技团吃好的喝好的。平时大家舍不得吃的,都拿出来了。可也真奇怪啊,我们再没见到侏儒,也再没见到铁笼。



杂技团是第六天还是第七天走的。我们想象着,杂技团走那天,一定会有好戏看。我们事先准备好了弹弓、木棍、铁链。多想大干一场啊我们。可那天,什么都没发生。杂技团的三辆大车缓缓驶离破庙,拐出镇子,车上比来时多装了许多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我们知道,镇上好多人家的存粮没了。

那个蒙着黑布的铁笼子呢?

不知谁起的头,我们疯了似的朝破庙跑去。破庙门口站着几个大人,庙门关着。他们驱赶鸡鸭似的朝我们摆手。他们当然挡不住我们。可庙门从里面给闩上了。透过门缝,我们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大殿里,那个铁笼子放在观音的莲花宝座上,观音倒在地下。

黑布掀开了,笼子门大开,侏儒端坐在铁笼里,似乎闭着眼睛。镇上的好几个男人招财童子似的,团团围绕铁笼,一再对他打躬作揖。寺庙很小,他们说话虽轻,却还是被我们偷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仙,这事不能怪我们啊。”

“留下您,那是因为我们敬重您。您的同伴抢了我们的粮食,扔下您就跑了。这可不仗义!您想想吧,是他们对您好,还是我们对您好。”

“老实说,我们是想请您给我们变出吃的来,可这事儿也不着急,您刚变过,体力肯定损耗不少。我们不勉强您马上再变,只要以后我们镇真到难处了……”

“那是假的。”他终于吐出一句话。

“假的?真是假的?”几个人彼此看看,挤眉弄眼的,“就算是假的吧,我们也认了。总之,这事儿您不用为难。”

“真是假的。”他重复道。

“唉,那也没关系嘛。”有个人笑了一下。

“那你们得答应我几件事”。

“您说,只要我们镇遇到难处了,您愿意变出粮食来,什么事儿我们都答应您。”

侏儒似乎翻了个白眼,半晌不说话。

“第*,每天要供给我吃的喝的;第二,不许把我关铁笼里;第三,不许逼我变吃的;第四,即便我变了吃的,你们也不许吃。第五……”他挠了挠头,“暂时就想起这么多,等以后想起了再说。你们可能也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想说,你们留下我,吃了大亏了!”

几个人彼此看看,脸上闪过各种琢磨不透的表情,很快又都换上了一副笑脸。

“行,我们都答应你。只要您留在我们镇。”

“既然如此,我也答应你们……那你们还不把笼子打开?!”

大家你瞅我我瞅你,许久,一人才去摸裤腰带,摸出叮呤当啷一串钥匙,又看看众人,众人点了点头,那人方拧开了锁,笼子门一下就被从里面推开了。侏儒倏地站起,不用低头就走出了笼子。他站在莲花座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我要去海边的啊!”

众人仰望着他。

一尊我们从未见过的、黧黑矮小的金刚站立着。——后来,我们觉得他不像金刚,倒像是土地,土地公公。



寺门总是用一把铁锁从外面锁住。每天三次,有人拎了一只食盒,打开锁进去。等那人拎了另一只食盒从里面出来,我们一个接一个爬上后墙边的几株老柏树,在三米多高的地方,蜷缩了身子,隐藏在密密匝匝的枝叶背后。

侏儒在院子里。他并没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努力朝门缝外挤,也没努力用小短腿朝墙上爬。总之,他似乎并没逃跑的意思。他很悠闲地坐着,被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环绕。

我们跨到寺墙上,扒开墙头的覆盆子,一个接一个跳下。我们暗暗较劲儿,看谁落地的声音*轻。噗——噗——我们猫一般落地后,瞅准了那群麻雀,直冲过去,惊得它们叽叽喳喳乱叫,慌乱地朝大殿上方飞去。我们哈哈大笑。

“你在做什么?”我们气喘吁吁地问。

“你怎么乱扔粮食?”

“你真够笨的,他会变烤全羊,怎么会在乎粮食?”

“我没闻到烤全羊的香味啊……”

他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不理我们,只顾低头抛洒饭粒。那儿是一片青石板铺的地面,石板间冒出一团团绿茵茵的马齿苋,零星地开着粉红小花。刚刚几十只麻雀还停留在那儿,现在,饭粒掉进了石板间,没一只麻雀来啄食。

“你们还我麻雀!”他扭过头来,两眼瞪着我们。

他这表情,可不像镇上的大人。我们并不怕。

“你不是会变戏法吗?你把它们变回来呀!”

“小畜生!”侏儒骂道。

我们以为他会追上来的,预先跑开了一截,却只见他仍坐在石阶上。我们复又围拢去。见食盒就在旁边,有人抢过去看,里面油光锃亮,空空如也。

“还说他不吃饭呢!”

“他不会把饭菜都喂麻雀了吧?”

“喂,再给我们变只烤全羊吧!我们都饿了!”

侏儒不理我们,两条小短腿支在地上,眼睛眯缝,觑着远方的云。那云是一朵帽子,稳稳地戴在青山头。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儿,那朵云也没飘开一点点儿。下午强烈的阳光在云边镶了一圈金边儿,晃得我们睁不开眼。可他一直盯着看。

“给我们变点儿吃的吧?”

“不变烤全羊,变几个馒头也行啊。”

侏儒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我们又吵嚷了一阵,他只是盯着那朵云。

我们跑开了,在寺里闹腾。

小寺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进的院子,四五间房子,房子里的佛像都是村里人自己塑的,被我们爬上爬下不知多少次,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脚。还有一次,不知道谁在观音怀里拉了一泡屎。只有过年时,镇上的大人才会来拜一拜。过后,又是一院冷清。这几年,镇上年景不好,来的人越来越少了。长年累月,寺里除了佛像,就只剩下我们了。

我们发现铁笼,就在莲花宝座的后面。

笼子门开着,随时欢迎我们进去似的。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挤着,让对方进去看看。谁都不敢进去。又都想让别人进去。待在笼子里,会是什么感觉?看到的世界会不一样吗?闹了半天,谁也没敢进去。铁笼子,如一张孤零零的大嘴,似乎只要进去了,便再难全身而退。可我们哪肯就此罢休。商议后,决定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去,大的先进去,小的再进去。谁跑谁是孙子。就这样,我们如同囚徒,一个一个走进笼子,再一个一个走出来。待在笼子里,似乎这世界一下子变大了,而我们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够糟糕的。

可怕的是,走出笼子后,我们仍感觉自己待在笼子里。

月亮升起来了。我们才翻上高墙离开。坐墙头回头望,侏儒仍旧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月亮在他身后,月亮下的大殿屋顶,有一片枯草在瑟瑟地颤抖。

我们一天天到寺里去,侏儒始终寡言少语,永远就那么坐着。好几次,我们躲到大殿后看他,只见他盘腿静坐,许久,朝地上扔下几粒米饭,不多时,一群麻雀灰扑扑地掠下,一跳一跳地啄食。麻雀越靠越近,他仍只是树桩头似的呆坐着。麻雀跳到了他的腿上,顺着他的手往上蹦,*后停在他的肩头,有一只麻雀甚至跃上了他的脑袋。



我们看到几个大人进寺里去了。

我们赶紧爬上老柏树,藏在枝叶后,注视着寺里的一举一动。侏儒仍旧坐在石阶上,一个人把食盒递给侏儒,侏儒并未去接,那人便把食盒搁在了侏儒身边。

“大仙,您看,这么久了……”一个人嗫嚅着。

侏儒不说话。

“大仙,我们待您不薄啊。”

侏儒不说话。

“大仙,不是我们逼你……实在是……您不知道,镇上年景不好……”

侏儒不说话。

“大仙,您说句话嘛,究竟答不答应?不用您变别的,只消变点儿粮食……当初,我们是答应过,可此一时彼一时。算我们混蛋,算我们不是东西!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镇上那么多男女老少挨饿吧?”

侏儒抓过身边的食盒,打开盖子,捻出饭粒,扔到不远处。一只麻雀,两只麻雀,三只麻雀,从大殿屋顶上掠下,偏着脑袋,打量了一阵侏儒和几个大人,试探着啄了啄饭粒,又抬起头来,打量着他们。侏儒又捻出几颗饭粒,朝它们扔去。

“你这不是存心……”

一个人拉了拉说话人的袖子。

“你考虑考虑吧!你今天不想说话,我们就先走了。”

侏儒不说话。

他们又站了一阵,转身走了。

寺门外的铁链喤啷喤啷响了一阵,门锁上了。



渐渐聚到寺里的鸟儿,除了麻雀,还有斑鸠、红臀鹎、点水雀、屎咕咕、绿豆雀、红头长尾山雀、绿背山雀、棕背伯劳……很多鸟的名字,都是侏儒告诉我们的。我们第*次知道,点水雀的大名是白鹡鸰;屎咕咕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戴胜。

风一阵一阵轻轻地吹动,老柏树的枝叶飒飒发响。

地上的影子揉成一团,又铺成一片,光嵌在影中,影融进光里。鸟儿们长的声音,短的声音,浑圆的声音,碎裂的声音,交织成一件五彩的大氅,裹住了沉默寡言的侏儒。侏儒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鸟们跳到他腿上、手上、肩上、头上。过了一时,侏儒缓缓地伸出两条腿,缓缓地站起,鸟们扑闪着翅膀,却并未离开他。

侏儒站立在大殿前,恍若一株开满花的老树。

过去,我们都是抓鸟的好手,用弹弓打,用覆盆子长满刺的小枝从墙洞里掏,或者上树,或者攀岩,总之要把鸟雀弄到手,再烤熟了,塞进嘴里。此时,目睹侏儒被千百鸟雀环绕的奇观,我们却动也不动一下,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我们只是看着,呆呆地看着。光影晃动,那些鸟也在晃动,它们是光影的一部分。

忽地,鸟们收敛翅膀,竖起脑袋。

寺门外的铁链喤啷喤啷响。

如无数箭镞,鸟们嗖嗖射向天空。

几个大人鱼贯而入,看到我们,一个个拉下脸。

“小兔崽子们,怎么进来的?!”

“你们干什么来了?一个个皮痒!”

我们仍旧呆呆立着。眨一眨眼,眼前是那无数翅膀交织成的斑斓画面;再眨一眨眼,眼前是一片光明,又一片黑暗,再一片光明。

有人拍了我们的后脑勺一把。

“小兔崽子们!装什么傻?”

我们惊醒过来,看看侏儒,看看大人们,一低头,一扭身,从他们身边逃掉了。当然,我们并未跑远,就躲在大门外。

“大仙考虑得怎样了?”一个大人说。

侏儒不说话。

“大仙,你用粮食喂鸟,我们不反对,可你要晓得,你喂鸟的粮食,可是我们镇上的男女老少一口一口省下来的。我们都没吃饱,你倒好,都用来喂鸟了。”

侏儒抬头望天。

“大仙,你说你又何必呢?我们留下你,就算是我们不对,可我们也没什么坏心吧?我们当初是答应过你一些条件,那不是怕你不留下吗?如今你留下了,也知道我们的心意了。我们无非就是想求个温饱,你给我们变些粮食,对你,也没什么损伤呀。”

“假的,那些都是假的。”侏儒喃喃自语。

“怎么会是假的呢?我们亲眼所见……”

侏儒不说话。

“大仙……你就行行好吧。”有个人连连作揖。

“假的……”侏儒喃喃自语。

不管那些大人说什么,侏儒始终是这个姿势这句话。他们就有些恼了,有人指了侏儒的鼻子骂:“假的?!你糟蹋我们的粮食,总不是假的吧?!”

侏儒垂下头。



鸟的秘密,终究被大人们知道了。

那时候,聚拢到寺里的鸟更多了。起初,我们还能指认哪一只是红臀鹎,哪一只是红头长尾山雀,哪一只又是棕背伯劳,很快,我们的眼睛便被纷乱的翅膀迷乱了,耳朵也被缭乱的叫声迷乱了。我们只能呆呆地看着,看越来越多的鸟飞来,飞来,一只只箭镞,从不知道是何处飞来,毫不迟疑地扎到侏儒身上。侏儒始终沉默着,表情平静,似有隐约的笑意,认真一看,却又看不出丝毫笑的痕迹。阳光猛烈,打在他的黧黑的脸上,那张脸泛着一种幽深的静谧的光泽。

渐渐的,侏儒浑身都被鸟挤满了。

只剩下那张脸。此时,那张黧黑的脸明亮如金,整个是一只硕大的眼睛,幽深、静谧地注视着什么地方。我们不敢和他对视,只要稍稍看一眼,浑身便浮动了一层鸡皮疙瘩。啊!我们在低低地发出呼喊,呼喊如雷暴,在心中翻滚,却没法让嘴唇动一动。

我们以为是眼睛花了,努力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是侏儒在动。慢慢地,他伸展开双臂。慢慢地,慢慢地,他前后移动着双手,双手上的鸟们缓缓扇动着翅膀。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那双手移动得越来越快了。我们看到一只扇动着翅膀的大鸟!

那确实是一只大鸟!

每一只鸟,是他的一片羽毛。

看见大鸟的脚渐渐离开地面,我们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呼呼的风只吹到我们脸上,我们简直要睁不开眼睛了。

“他要飞了!”我们终于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要飞了!要飞了!要飞了!……”

我们真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几十个大人们,一拥而上,张开双臂,罗网般朝侏儒扑过去。拽脚的拽脚,拉手的拉手,按头的按头,侏儒哀声大作,鸟雀吱喳乱鸣,人在扑腾,鸟也在扑腾。人实在太多了,一层一层,罗网密织,侏儒逃不出去,鸟们也飞不出来。乱战之中,只见万千鸟毛带着血珠子,从肉体的罅隙中溅出,如失了力道的箭镞,在猛烈的阳光中纷纷坠地。阳光猛烈,血色鲜艳。

许久,哀鸣渐止。人群散开,侏儒眼神涣散,呆坐地上,满头满身胡乱扎满了鸟毛,脸上有血,不知是鸟的,还是他的,抑或是别人的。

一层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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