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户到东京：小人物们的明治维新

中文版序言

此次承蒙张敏老师、丁诺舟老师翻译，使中国读者得以阅读鄙人拙作，万分荣幸。

2017年、2018年两年，正值日本王政复古、明治维新一百五十周年之际，各类相关论坛、研讨会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召开。本人也参加了一两次相关学会，在会上深刻感受到，学术界对明治维新的研究方法与视角不断多样化。学者们不再局限于既往的政治史研究，基于性别史视角的明治维新研究、针对现代日本残存的维新记忆的社会影响研究、将明治维新置于近代化过程中的全球史比较研究等等，新研究方法层出不穷。

本书在研究方法多样化的潮流中，以日本近世社会史研究为基础，不将明治维新视为“走向近代化的成功故事”，而将其看作近世社会解体过程中诸多社会矛盾交织在一起的产物。

1990年后，日本的近世史、社会史学界开始注重“身份等级”研究，各种身份等级、职业集团、地域社会的实情不断明了。为了维持生活，普通民众们自发结成了固定的“身份等级集团”，土地所有制、技术与产品销售场所构成了各集团的基础性要素。研究者们借由研究上述基础性要素，不断深化对近世固有社会构造的理解。本书认为，日本近世的身份等级制并非自上而下制定的制度，而是以人们为了生存需要自发形成的集团为基础，不断完善的。幕府和大名均以村、町等身份集团而非个人作为发布命令的直接对象。

明治维新的本质是否定身份等级制度的政治改革。本书以明治维新造成的具体社会影响为主题，聚焦在身份等级制崩溃后的混乱中努力求生的人们，以此探究明治维新时期社会的实际状况。

明治维新时代是激情与混沌并存的时代。面对旧有社会秩序的崩溃，福泽谕吉大力地宣传近代社会的运转机制，借此鼓舞万民。福泽谕吉言，“上天不造人上之人，亦不造人下之人”（明治五年《劝学》）。这句名言不仅被明治时代的民众奉若圭臬，更为今人所熟知。然而，福泽谕吉又言，“期凡夫百姓自起向学之意，宛若植杉苗而求帆柱”（明治八年《国权可分说》）。福泽谕吉鼓励曾经的武士阶层奋发努力、实现近代化，却将本书的主角们统称为“凡夫百姓”， 不抱任何期待。然而，支撑福泽谕吉的生活乃至整个明治社会的，却正是这些被福泽谕吉视为愚民的底层劳动者们。

失去了长久以来赖以维生的身份等级制度，这些撑起社会顶梁柱的百姓们是如何克服困难的呢？本书选取从江户转变为东京这一激烈变革的时期，描绘了奋斗在城市底层的人们。拙作篇幅短小，在庞大的维新史、近世史研究基础上，不去描写英雄，只关注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希望能借此重新审视明治维新。

横山百合子

和暖春光 伴雨寥书

2021 年4 月14 日

横山百合子(1956- ) , 毕业于东京大学文学部国史学科，后在东京大学大学院人文科学研究科攻读博士，师从日本社会史名家吉田伸之。现为日本国立历史民俗博物馆教授，专攻日本近世史和性别史研究。参与编写《高校日本史》，著有《明治维新和近代身份制的解体》《从江户到东京：小人物们的明治维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