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挑烟火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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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实秋 著,文通天下 出品
出版社读者出版社
ISBN9787552707670
出版时间2024-01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纸张胶版纸
定价49.8元
货号29680964
上书时间2024-07-16
商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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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1、梁实秋2023全新散文精选!韩寒的写作模范,周国平的文学偶像,季羡林、林清玄、余光中、冰心等大师集体盛赞!
2、“生活家”梁实秋代表作品!
精选梁实秋60载所有的散文随笔创作精粹中的52篇经典作品,包含《酒中八仙》《我的暑假是怎样过的》《房东与房客》等多篇罕见佳作。“生活家”梁实秋代表作品!一本书阅尽大师的智慧精华!真正的勇士能够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引领年轻人向上走上生活之路。
3、作品80年累计销售超2000万册,被誉为“跨三代共读的国民读本”,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态度和人生观。
4、 眉挑烟火过一生:我的生活也许不曾取悦于我,所以我创造了一种生活。
平淡是真,简单美。于纷繁俗世,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回归简宁的日子,静享清浅岁月的淡淡欢愉。一碗饭,一瓯茶,安享生活的无限情趣,诸般美好。
5、《舌尖上的中国》创作灵感之源
梁实秋是位文雅的懂生活爱生活的文化大师,“美食的味道即是文化的味道、故乡的味道和记忆的味道”,他爱美食,写美食。很多京城名馆,本身都没有留下珍贵史料,却被他这位很道地的“吃货”隔着海峡给记了下来。梁式谈吃小品文,可谓“一部平民版的米其林指南”。
同时为《舌尖上的中国》总导演陈晓卿为本部优秀作品的制作和呈现提供了灵感之源。
6、梁实秋唯美的散文作品×全彩插图珍藏版
封面齐白石原版国画,天真、古朴。特种纸印刷,色彩雅致,触感温润。林帝浣内文插图,全彩印刷,纸张高度还原色彩,古雅、轻逸。力求呈现先生的恬适存真本色。
【内容简介】:
我的生活也许不曾取悦于我,所以我创造了一种生活。
本书收录《运动》《鸟》《白猫王子》《群芳小记》等52篇梁实秋经典佳作,其中包含罕见的篇目。梁实秋一生,流离颠沛,起伏波折,但是他不馁不怨,不畏不惧,安于当下,葆有童真,于人间烟火中寻找诗意,于柴米油盐里安放人生。
全书分为五个部分,即味况:抱月听风,淡看人间;意趣:今我不乐,岁月如驰;他们: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食味:人间烟火,抚人心;艺术:把日子过成诗。即有所安、有所趣、有所爱、有所味、有所美,是梁实秋先生内在精神和生活志趣的充分展现。平淡是真,简单美。于纷繁俗世,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回归简宁的日子,静享清浅岁月的淡淡欢愉。一碗饭,一瓯茶,安享生活的无限情趣,诸般美好。
本书旨在向读者传达梁实秋先生的生活态度及给后来者呈现的“向往的日子”,引领读者向上,走上生活之路,感受文字之美,生活之美,人生之美。
【作者简介】:
梁实秋(1903-1987)
现代著名散文家、学者、文学批评家、翻译家,中国shou位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学贯中西,著作颇丰,主要代表作有《雅舍小品》《雅舍谈吃》,译作《莎士比亚全集》《沉思录》。
梁实秋的散文,展现出一种清雅脱俗的情怀,闲逸超然的气息。文笔简约、平实,妙在文中,意在言外,所求可谓“绚烂之归于平淡”之境。带领读者在妙语连珠里领略众生万象,于会心一笑中看清千百人生。
【目录】:
酒中八仙
——记青岛旧游
杜工部早年写过一shou《饮中八仙歌》,章法参差错落,气 势奇伟绝伦,是一shou难得的好诗。他所谓的饮中八仙,是指他记忆所及的八位善饮之士,不包括工部本人在内,而且这八位酒仙并不属于同一辈分,不可能曾在一起聚饮。所以工部此诗只是就八个人的醉趣分别加以简单描述。我现在所要写的酒中八仙是一九三〇年到一九三四年间我的一些朋友,在青岛大学共事的时候,在一起宴饮作乐,酒酣耳热,一时忘形,乃比附前贤,戏以八仙自况。青岛是一个好地方,背山面海,冬暖夏凉,有整洁宽敞的市容,有东亚佳的浴场,宜于家居。的缺憾是缺少文化背景,情调稍嫌枯寂。故每逢周末,辄聚饮于酒楼,得放浪形骸之乐。
我们聚饮的地点,一个是山东馆子顺兴楼,一个是河南馆子厚德福。顺兴楼是本地老馆子,属于烟台一派,手艺不错, 拿手的几样菜如爆双脆、锅烧鸡、氽西施舌、酱汁鱼、烩鸡 皮、拌鸭掌、黄鱼水饺……都很精美。山东馆子的跑堂一团和气,应对之间不失分际。对待我们常客自然格外周到。厚德福是新开的,只因北平厚德福饭庄老掌柜陈莲堂先生听我说起青岛市面不错,才派了他的长子陈景裕和他的高徒梁西臣到青岛来开分号。我记得我们出去勘察市面,顺便在顺兴楼午餐,伙计看到我引来两位生客,一身油泥,面带浓厚的生意人的气息,心里就已起疑。梁西臣点菜,不假思索一口气点了四菜一汤,炒辣子鸡(去骨)、炸肫(去里儿)、清炒虾仁……伙计登时感到来了行家,立即请掌柜上楼应酬,恭恭敬敬地问:“请问二位宝号是在哪里?”我们乃以实告。此后这两家饭馆被公认为是当地巨擘,不分瑜亮。厚德福自有一套拿手,例如清炒或黄焖鳝鱼、瓦块鱼、鱿鱼卷,琵琶燕菜、铁锅蛋、核桃腰、红烧猴头……都是独门手艺,而新学的焖炉烤鸭也是别有风味的。
我们轮流在这两处聚饮,注意的是酒的品质。每夕以罄一坛为度。两个工人抬三十斤花雕一坛到二三楼上,当面启封试尝,微酸尚无大碍,忌的是带有甜意,有时要换两三坛才得中意。酒坛就放在桌前,我们自行舀取,以为那才尽兴。我们喜欢用酒碗,大大的浅浅的,一口一大碗,痛快淋漓。对于菜肴我们不大挑剔,通常是一桌整席,但是我们也偶尔别出心裁,例如:普通以四个双拼冷盘开始,我有一次做主换成二十四个小盘,把圆桌面摆得满满的,要精致,要美观。有时候,尤其是在夏天,四拼盘换为一大盘,把大乌参切成细丝放在冰箱里冷藏,上桌时浇上芝麻酱、三合油和大量的蒜泥,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冷荤,比拌粉皮高明多了。吃铁锅蛋时,赵太侔建议外加一元钱的美国干酪(cheese),切成碎末打搅在内,果然气味浓郁不同寻常,从此成为定例。酒酣饭饱之后,常是一大碗酸辣鱼汤,此物能醒酒,好像宋江在浔阳楼上酒醉题反诗时想要喝的就是这一味汤了。
酒从六时喝起,一桌十二人左右,喝到八时,不大能喝酒的约三五位就先起身告辞,剩下的八九位则是兴致正豪,开始宽衣攘臂,猜拳行酒。不作拇战,三十斤酒不易喝光。在大庭广众的公共场所,扯着破锣嗓子“鸡猫子喊叫”实在不雅。别个房间的客人都是这样放肆,入境只好随俗。
这一群酒徒的成员并不固定,四年之中也有变化,初是闻一多环顾座上共有八人,一时灵感,遂曰:“我们是酒中八仙!”这八个人是:杨振声、赵畸、闻一多、陈命凡、黄际遇、刘康甫、方令孺和区区我。既称为仙,应有仙趣,我们只是沉湎曲蘖的凡人,既无仙风道骨,也不会白日飞升,不过大都端起酒杯举重若轻,三斤多酒下肚尚能不及于乱而已。其中大多数如今皆已仙去,大概只有我未随仙去落人间。往日宴游之乐不可不记。
杨振声字金甫,后嫌金字不雅,改为今甫,山东蓬莱人, 比我大十岁的样子。五四初期,写过一篇中篇小说《玉君》,清丽脱俗,惜从此搁笔,不再有所著作。他是北大国文系毕业,算是蔡孑民先生的学生。青岛大学筹备期间,以蔡先生为筹备主任,实则今甫独任艰巨。蔡先生曾在大学图书馆侧一小楼上偕眷住过一阵,为消暑之计。国立青岛大学的门口的竖匾,就是蔡先生的亲笔。胡适之先生看见了这个匾对我们说,他曾问过蔡先生:“凭先生这一笔字,瘦骨嶙峋,在那时代殿试大卷讲究黑大圆光,先生如何竟能点了翰林?”蔡先生从容答道:“也许那几年正时兴黄山谷的字吧。”今甫做了青岛大学校长,得到蔡先生写匾,是很得意的一件事。今甫身材修伟,不愧为山东大汉,而言谈举止蕴藉风流,居恒一袭长衫,手携竹杖,意态潇然。鉴赏字画,清谈亹亹。但是一杯在手则意气风发,尤嗜拇战,入席之后往往率先打通关一道,音容并茂,咄咄逼人。赵瓯北有句:“骚坛盟敢操牛耳,拇阵轰如战虎牢。”今甫差足以当之。
赵畸,字太侔,也是山东人,长我十二岁,和今甫是同学。平生大特点是寡言笑。他可以和客相对很久很久一言不发,使人莫测高深。我初次晤见他是在美国波士顿,时一九二四年夏,我们一群中国学生排演《琵琶记》,他应邀从纽约赶来助阵。他未来之前,闻一多先即有函来,说明太侔之
为人,犹金人之三缄其口,幸无误会。一见之后,他果然是无多言。预演之夕,只见他攘臂挽袖,运斤拉锯制作布景,不发一语。莲池大师云:“世间酽醯 醴,藏之弥久而弥美者,皆繇封锢牢密不泄气故。”太侔就是才华内蕴而封锢牢密。人不开口说话,佛亦奈何他不得。他有相当酒量,也能一口一大盅,但是他从不参加拇战。他写得一笔行书,绵密有致。据一多告我,太侔本是一个衷肠激烈的人,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革命,掷过炸弹,以后竟变得韬光养晦沉默寡言了。我曾以此事相询,他只是笑而不答。他有妻室儿子,他家住在北平宣外北椿树胡同,他秘不告人,也从不回家,他甚至原籍亦不肯宣布。庄子曰:“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疏曰:“畸者不耦之名也,修行无有,而疏外形体,乖异人伦,不耦于俗。”怪不得他名畸字太侔。
闻一多,本名多,以字行,湖北蕲水人,是我清华同学,高我两。他和我一起来到青岛,先赁居大学斜对面一座楼房的下层,继而搬到汇泉海边一座小屋,后来把妻小送回原籍,住进教职员第八宿舍,两年之内三迁。他本来习画,在芝加哥作素描一年,在科罗拉多习油画一年,他得到一个结论:中国人在油画方面很难和西人争一日之长短,因为文化背景不同。
他放弃了绘画,专心致力于我国古典文学之研究,至于废寝忘食,埋shou于故纸堆中。这期间他有一段恋情,因此写了一篇相当长的白话诗,那一段情没有成熟,无可奈何地结束了,而他从此也就不再写诗。他比较器重的青年,一个是他国文系的学生臧克家,一个是他国文系助教陈梦家。这两位都写新诗,都得到一多的鼓励。一多的生活苦闷,于是也就爱上了酒。他酒量不大,而兴致高。常对人吟叹:“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他一日薄醉,冷风一吹,昏倒在尿池旁。抗战胜利后因危言贾祸,死于非命。
陈命凡,字季超,山东人,任秘书长,精明强干,为今甫左右手。豁起拳来,出手奇快,而且嗓音响亮,往往先声夺人,常自诩为山东老拳。关于拇战,虽小道亦有可观。
一九二六年,我在国立东南大学教书,同事中之酒友不少,与罗清生、李辉光往来较多,罗清生精于猜拳,其术颇为简单,唯运用纯熟则非易事。据告其诀窍在于知己知彼。默察对方惯有之路数,例如一之后常为二,二之后常为三,余类推。
同时变化自己之路数,不使对方捉摸。经此指点,我大有领悟。我与季超拇战常为席间高潮,大致旗鼓相当,也许我略逊一筹。
刘本钊,字康甫,山东蓬莱人,任会计主任,小心谨慎,恂恂君子。患严重耳聋,但亦嗜杯中物。因为耳聋关系,不易控制声音大小,拇战之时呼声特高,而对方呼声,他不甚了了,只消示意令饮,他即听命倾杯。一九四九年来台湾省,曾得一晤,彼时耳聋益剧,非笔谈不可,据他相告,他曾约太侔和刘次萧(大学训导长)一同搭船逃离青岛,不料他们二人未及登船即遭逮捕,事后获悉二人均遭枪决,太侔至终未吐一语。我写下这样几个字:“难道李云鹤(即江青)受他多年资助,未加援手耶?”只听康甫长叹一声,摇摇头,振笔疾书四个大字:“恩将仇报!”我们相对无言,唯有太息。此后我们未再见面,不久听说他抑郁以终。
方令孺是八仙中女性,安徽桐城人,在国文系执教兼任女生管理。她有咏雪才,惜遇人不淑,一直过着独身生活。
台湾洪范书店曾搜集她的散文作品编为一集出版,我写了一篇短序。在青岛她居留不太久,好像是两年之后就离去了。后来我们在北碚异地重逢,比较来往还多些。她一向是一袭黑色旗袍,少的时候薄施脂粉,给人一派冲淡朴素的印象。在青岛的期间,她参加我们轰饮的行列,但是从不纵酒,刚要“朱颜酡些”的时候就停杯了。数十年来我没有她的消息,只是在一九六四年七月七日《联合报——幕前冷语》里看到这样一段简讯:
方令孺皤然白发,早不执教复旦,在那血气方刚的红色路上漫步,现任浙江作者协会主席,忙于文学艺术的联系工作。
老来多梦,梦里河山是她私人嗜好的高发展,跑到砚台山中找好砚去了,因此梦中得句,写在第二天的默忆中:“诗思满江国,涛声夜色寒。何当沽美酒,共醉砚台山。”
这几句话写得迷离惝恍,不知砚台山寻砚到底是真是幻。
不过诗中有“何当沽美酒”之语,大概她还未忘情当年酒仙的往事吧?如今若是健在,应该是八十以上的人了。
黄际遇,字任初,广东澄海人,长我十七八岁,是我们当中年龄大的一位。他做过韩复榘主豫时的教育厅长,有宦场经验,但仍不脱名士风范。他永远是一件布衣长袍,左胸前缝有细长的两个布袋,正好插进两根铅笔。他是学数学的,任理学院长,闻一多离去之后兼文学院长。嗜象棋,曾与国内高手过招,有笔记簿一本置案头,每次与人棋后辄详记全盘招数,而且能偶然不用棋盘棋子,凭口说进行棋赛。又治小学,博闻多识。他住在第八宿舍,有潮汕厨师一名,为治炊膳,烹调甚精。有一次约一多和我前去小酌,有菜二色给我印象甚深,一是白水汆大虾,去皮留尾,氽出来虾肉白似雪,虾尾红如丹;一是清炖牛鞭,则我未愿尝试。任初每日必饮,宴会时拇战兴致豪,嗓音尖锐而常出怪声,狂态可掬。我们饮后通常是三五辈在任初领导之下去作余兴。任初在澄海是缙绅大户,门前横匾大书“硕士第”三字,雄视乡里。潮汕巨商颇有几家在青岛设有店铺,经营山东土产运销,皆对任初格外敬礼。我们一行带着不同程度的酒意,浩浩荡荡地于深更半夜去敲店门,惊醒了睡在柜台上的伙计们,赤身裸体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北方人虽严冬亦赤身睡觉)。我们一行一溜烟地进入后厅。主人热诚招待,有娈婉小童伺候茶水兼代烧烟。先是以工夫茶飨客,红泥小火炉,炭火煮水沸,浇灌茶具,以小盅奉茶,三巡始罢。然后主人肃客登榻,一灯如豆,有兴趣者可以短笛无腔信口吹,亦可突突突突有板有眼。俄而酒意已消,乃称谢而去。
任初有一次回乡过年,带回潮州蜜柑一篓,我分得六枚, 皮薄而松,肉甜而香,生平食柑,其美无过于此者。抗战时任初避地赴桂,胜利还乡,乘舟沿西江而下,一夕在船上如厕,不慎滑落江中,月黑风高,水深流急,遂遭没顶。
酒中八仙之事略如上述。
此后,校中虽然平安无事,宴饮之风为之少杀。偶然一聚的时候有新的分子参加,如赵铭新、赵少侯、邓初等。我在青岛的旧友不止此数,多与饮宴无关,故不及。
群芳小记
“老子爱花成癖”,这话我不敢说。爱花则有之,成癖则谈何容易。需要有一块良好的场地,有一间宽敞的温室,有各种应用的器材。更重要的是有健壮的体格和充分的闲暇。我何足以语此。好不容易我有了余力,有了闲暇,但是曾几何时,人垂垂老矣!两臂乏力,腰不能弯,腿不能蹲。如何能够剪草、搬盆、施肥、换土?请一位园丁,几天来一次,只能帮做一点粗重的活。而且花是要自己亲手培养,看着它抽芽放蕊,才有趣味。像鲁迅所描写的“吐两口血,扶着丫鬟,到阶前看秋海棠”,那能算是享受吗?
迁台以来,几度播迁,看到了不少可爱的花。但是我经过多少次的移徙,“乔迁”上了高楼,竟没有立锥之地可资利用,种树莳花之事乃成为不可能。无已,只好寄情于盆栽。幸而菁清爱花有甚于我者,她拓展阳台安设铁架,常不惜长途奔走载运花盆、肥土,戴上手套做园艺至于忘寝废食。如今天晴日丽,我们的窗前绿意盎然。尤其是她培植的“君子兰”由一盆分为十余盆,绿叶黄花,葳蕤多姿。我常想起黄山谷的句子:“白发黄花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
菁清喜欢和我共同赏花,并且要我讲述一些有关花木的见闻,爱就记忆所及,拉杂记之。
一、海棠
海棠的风姿艳质,于群芳之中颇为突出。
我次看到繁盛缤纷的海棠是在青岛的公园。二十年春,值公园中樱花盛开,夹道的繁花如簇,交叉蔽日,蜜蜂嗡嗡之声盈耳,游人如织。我以为樱花无色无香,纵然蔚为雪海,亦无甚足观,只是以多取胜。徘徊片刻,乃转去苗圃,看到一排排西府海棠,高及丈许,而花枝招展,绿鬓朱颜,正在风情万种、春色撩人的阶段,令人有忽逢绝艳之感。
海棠的品种繁多,以“西府”为胜,其姿态在“贴梗”“垂丝”之上。妙处是每一花苞红得像胭脂球,配以细长的花茎,斜欹挺出而微微下垂,三五成簇。凡是花,若是紧贴在梗上,便无姿态,例如茶花,好的品种都是花朵挺出的。
樱花之所以无姿态,便是因为无花茎。榆叶梅之类更是品斯下矣。海棠花苞艳,开放之后花瓣的正面是粉红色,背面仍是深红,俯仰错落,浓淡有致。海棠的叶子也陪衬得好,嫩绿光亮而细致。给人整个的印象是娇小艳丽。我立在那一排排的西府海棠前面,良久不忍离去。
十余年后我才有机会在北平寓中垂花门前种植四棵西府海棠,着意培植,春来枝枝花发,朝夕品赏,成为毕生快事之一。明初诗人袁士元和刘德彝《海棠》诗有句云:“主人爱花如爱珠,春风庭院如画图。”似此古往今来,同嗜者不在少。
两蜀花木素盛,海棠尤为著名。昌州(今大足县)且有“海棠 香国”之称。但是杜工部经营草堂,广栽花木,独不及海棠,诗中亦不加吟咏,或谓避母讳,不知是否有据。唐诗人郑谷《蜀中赏海棠》诗云:“浓淡芳春满蜀乡,半随风雨断莺肠,浣花溪上堪惆怅,子美无心为发扬。”其言若有憾焉。
以海棠与美人春睡相比拟,真是联想力的致。《唐书·杨贵妃传》:“明皇登沉香亭,召杨妃,妃被酒新起,命力士从侍儿扶掖而至。明皇笑曰:‘此真海棠睡未足耶?’”大概是海棠的那副懒洋洋的娇艳之状像是美人春睡初起。究竟是海棠像美人,还是美人像海棠,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苏东
坡一shou《海棠》诗有句云:“林深雾暗晓光迟,日暖风清春睡足。”是把海棠比作美人。
秦少游对于海棠特别感兴趣。宋释惠洪《冷斋夜话》:
“少游在横州,饮于海棠桥,桥南北多海棠,有老书生家于海棠丛间。少游醉宿于此,明日题其柱云:‘唤起一声人悄,衾暖梦寒窗晓。瘴雨过,海棠晴,春色又添多少?社瓮酿成微笑,半缺瘿瓢共舀。觉倾倒,急投床,醉乡广大人间小。’”家于海棠丛中,多么风流!少游醉后题词,又是多么潇洒!少游家中想必也广植海棠,因为同为苏门四学士的晁补之有一shou《喜朝天》,注“秦宅,作海棠”有句云:“碎锦繁绣,更柔柯映碧,纤搊匀殷。谁与将红间白,采薰笼,仙衣覆斑斓。如有意,浓妆淡抹,斜倚阑干。”刻画得淋漓尽致。
二、含笑
白朴的曲子《庆东原》有这样的一句:“忘忧草,含笑花,劝君闻早冠宜挂。”以“忘忧草”(即萱草)与“含笑花”作对,很有意思。大概是语出欧阳修《归田录》:“丁晋公在海南,篇咏尤多,如:‘草解忘忧忧底事,花名含笑笑何人?’尤为人所传诵。”含笑花是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因为它是南方花木,北地所无。
我来到台湾之后十年,开始经营小筑,花匠为我在庭园里栽了一棵含笑。是一人来高的灌木,叶小枝多,毫无殊相。可是枝上有累累的褐色花苞,慢慢长大,长到像莲实一样大,颜色变得淡黄,在燠热湿蒸的天气中,突然绽开。不是突然展瓣,是花苞突然裂开小缝,像是美人的樱唇微绽,一缕浓烈的香气荡漾而出,所以名为含笑。那香气带着甜味,英文俗名称之为“香蕉灌木”(banana shrub),名虽不雅,确是贴切。宋人陈善《扪虱新话》:“含笑有大小,小含笑香尤酷烈。四时有花,唯夏中盛。又有紫含笑、茉莉含笑。皆以曰夕入稍阴则花开。初开香尤扑鼻。予山居无事,每晚凉坐山亭中,忽闻香风一阵,满室郁然,知是含笑开矣。”所记是实。含笑易谢,不待隔日即花瓣敞张,露出棕色花心,香气亦随之散尽,落花狼藉满地。但是翌日又有一批花苞绽开,如是持续很久。淫雨之后,花根积水,遂渐呈枯零之态。急为垫高地基,盖以肥土,以利排水,不久又欣欣向荣,花苞怒放了。
大抵花有色则无香,有香则无色。不知是否上天造物忌全?含笑异香袭人,而了无姿色,在群芳中可独树一格。宋人姚宽《西溪丛语》载“三十客”之说,品藻花之风格,其说曰:“牡丹,贵客。梅,清客。李,幽客。桃,妖客。杏,艳客。莲,溪客。木樨,严客。海棠,蜀客。……含笑,佞客。……”含笑竟得“佞客”之名,殊难索解。佞有伪善或谄媚之意。含笑芬芳馥郁,何佞之有?我对于含笑特有一份好感,因为本地人喜欢采择未放的含笑花苞,浸以净水,供奉在亡亲灵前或佛龛案上,一瓣心香,情意深远,美了。有一位送货工友,在我门外就嗅到含笑香,向我乞讨数朵,问以何用,答称新近丧母,欲以献在灵前,我大为感动,不禁鼻酸。
三、牡丹
牡丹不是我国特产,好像是传自西方。隋唐以来,始盛播于中土,朝野为之风靡。天宝中,杨贵妃在沉香亭赏木芍药,李白作《清平调词》三章,有“云想衣裳花想容”之句。
木芍药即牡丹。百年之后,裴度退隐,“寝疾永乐里,暮春之月,忽过游南园,令家仆童升至药栏,语曰:‘我不见花而死,可悲也。’怅然而返。明早报牡丹一丛先发,公视之,三曰乃薨。”是真所谓牡丹花下死。白居易为钱塘寺,携酒赏牡丹,张祜题诗云:“浓艳初开小药栏,人人惆怅出长安。风流却是钱塘守,不踏红尘看牡丹。”刘禹锡赏牡丹诗:“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其他诗人吟咏牡丹者不计其数。
周敦顾《爱莲说》:“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牡丹花之富贵者也。……牡丹之爱宜乎众矣。&r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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