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方广用 —— 门纯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重庆分社199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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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门纯德
出版社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重庆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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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时间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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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方广用》一书是恩师门纯德先生的遗作。值此门师逝世五周年之际,借着此书付梓发行的机会,即作爲门先生的学生,又作爲此书的责任编辑,并受众师友的嘱托,在此将门先生的学术思想,作一介绍。
门先生17岁开始学医时,即无师承友援,又无家学依托,只靠自己孜孜探求、摸索。
临证稍久,效失各半,经常面对着失误、不足而苦思冥索,愁闷彷徨。以後的十几年中,白日治病、奔波,穷思于方脉;夜晚诵读医书,远虑于成败。越读书,越临证,越感到唐宋以降诸方书,确实存有呆板、笨伯之处,但又一直摸索不到其它出路。自37岁以後,才渐悟到《灵素》乃中医之正路;仲景之书,乃临证之准则。认识到搞临床工作,不熟仲景则一事无成。
仲景之书,条文简而寓意深,察证候而辩入微,用药少而效专宏,用之得当,往往立起沉疴。数例用平常方药治之久不获效的病人,遵仲景辨证,投用经方而其病若失,遂更坚定了对仲景的信仰,渐转以经方爲主,并广搜博览,扬长避短,一志殚心,在以後的数十年中,形成了自己的学术风格。
1、辨证以阴阳爲纲,施治必求于本门先生治学,尊崇《内经》,尤对阴阳学说,更是奉爲圭臬。尝云:“一个医生走到一定程度,便走到阴阳路上来了,是否懂得了阴阳,是衡量这个中医成熟不成熟的标志。”先生服膺张景岳、徐灵胎“两纲六变”说,常引张景岳语告人:“阴阳即明,则表与里对,虚与实对,寒与热对,明此六变,明此阴阳,则天下之病固不能出此八者”;“凡诊病施治,必须先审阴阳,乃医道之总纲,阴阳无谬,治焉有差。医道虽繁,而可以一言以蔽之,曰阴曰阳而已”。认爲单向阀机理的千变万化,总不离乎阴阳。病有阴阳,脉有阴阳,药亦有阴阳。其表实热者,可赅于阳;里虚寒者,可赅于阴。所以阴阳两道,爲医道之总纲。
疾病之六变,是疾病病性、病机之总括,也是分析、认识疾病病因之关键。爲医之道,在于提纲挈领,把握关键,如此则病无遁形,治之多胜。临床上,先生对阴阳的对立统一,承制生化,相互依恋,互爲消长及脏腑气机的升降平衡等观点,融会贯通,不仅用阴阳学说来认识和解释疾病,而且还用这种学说来指导制方遣药。
先生治阳虚生外寒症,长于兴阳,善用桂附,用益火之源法;治阴虚生内热者,予壮水之主法。遇阴盛阳病者,用通阳泄浊法,逢阳盛阴病者,用泄热生津法。治阴阳俱损之人,一般先以兴其阳气,而後再资生阴分;治阴阳濒将离散,回阳尚须救阴,育阴必先敛阳。尝见其治阴寒内盛、逼阳外越之危候,急亟引火归源,多求其速戦;治邪热充斥,釜底抽薪,取荡取涤,意使水火各安,阴阳臻平。
先生治病,注意求本。
“本”是什麽?如何去求?李士材、张景岳谓“本”之意爲病之根,病之源;王冰、滑伯仁谓“本”之意在阴在阳;《素问·标本病论》:“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谓妄行。夫病之本,实乃多端。然一拨其本,诸证悉除。医之求本者,并不是刻刻治于本。“病发而有余,本而标之,先治其本,後治其标;病以而不足,标而本之,先治其标,後治其本。”(《素问·标本病论》)。急则图标,缓则图本。有先治标後治本者,有先图本後图标者,更爲多见者,标本兼顾之。法亦灵活,治亦要灵活。
明·王应震说:“见痰休治痰,见血休止血,无汗不发汗,有热莫攻热,喘生勿耗气,精遗勿止涩,明得个中趣,方是医中杰。”此谓治病,须探得其本,而後方言治。门先生认爲探得其本,功夫全在识证。若切能“求”之,须先“识”之。识之爲阴爲阳,爲虚爲实,爲六淫,爲七情;辩之在表在里,在经在络,在脏在腑,不同揣合,贴切病机。尝谓:“医如奕,一子走不好,常掣动全局,弄的不好就满盘皆输。倘若一方一法掌握好了,常可使胜券在握。故必须胸怀全局,运筹帷幄,如果犯虚虚实实之戒,确可殆害人命。”2、法药开宽,联合方组,循序渐进门先生在多年临床实践中,对一些顽固性疾病,即注意辨证,也很注意辩病。尤其在制方遣药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素问·玉机真脏论》云:“五脏相通,移皆有次。”五脏六腑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门先生在整体观的指导下,提出并运用了“联合方组”这一方法。中医治疗学上,制定方剂的基本原则,是“主病之爲君,佐病之谓臣,应臣之谓使”(《素问·至真要大论》)。门先生在这种方药配伍原则啓发下,通过数十年来对慢性疾病演变规律的摸索和临床实践经验的总结,掌握的一套治疗法则和弄清了许多疾病的君臣佐使,创造出方剂与方剂主次相应,相辅相成,循序渐进的轮服方法。临床上娴熟地运用于各种慢性疾患的治疗上,取得了肯定的疗效。
比如治肾病综合症,本病常见由于氮质等代谢物潴留,引起明显的胃肠系统症状,呕吐恶心严重。一般慢性肾功衰竭,病机多属于水气内停,肾阳衰微。门先生在1981年曾先後治疗13例本类病人,大都处以下四方:一、小半夏加茯苓、伏龙肝汤,冲服猪苓散;(猪苓必须捣细粉包煎,否则药力不达。)二、香砂六君子汤;三、胃苓汤;四、真武汤。根据病情病症,酌以更定或加减药量、剂数。原则是先降水逆,化其浊阴,待阳气得复,阴霾渐消,扶助肾阳,鼓舞命门,缓缓图本。
是症恶呕,水气上逆,《金匮》:“卒呕吐,以下痞,膈间有水,眩悸者,小半夏加茯苓汤主之。”小半夏降逆安中;饮停于胃,阻滞于膈,故加茯苓引水下行。伏龙肝辛温调中燥湿,止呕作用良好,门先生每每用之。
吐久水津丧失,则渴,本宜少少饮之,令胃气和,但每见渴则多饮,胃气本弱,新饮又停,故以猪苓散健脾行水。
“者湿肿满,皆属于脾”(《素问·至真要大论》)。《丹溪心法汇集》云:“诸家只知治湿当利小便之说,执此一途,用诸去水之药,往往多死。……,盖脾极虚败,癒下癒虚,虽求效于目前,而阴损正气,然病亦旋踵而至,大法宜大补中宫爲主。”故以除滞行湿,两和脾胃,补气健中,用香砂六君子和胃健脾渗湿之。
古云:文武之道,一弛一张。门先生认爲治病也是这样,放放收收,补补攻攻。补气健中,巩固脾胃一个阶段後,再行利水,以胃苓汤投之,取其甘温化气,引张景岳语:“性味从辛从燥从苦,而能消能散,惟有滞有湿有积者宜之。”夫阴寒之体,复有水气,外攻肌表,停于下焦,小便不利,宜扶阳利水。《伤寒论》:
“……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爲有水气,真武汤主之。”真武汤是治疗本病的关键方剂,肾之阳气充沛,阴霾散却,脾肺得肾阳之蒸煦,温暖敷布,水气得行,浊阴得散,阴阳遂济。仲景治方,法度甚密,其用白芍者,即缓附子之辛热,而养护肝肾之真阴,又引附子纳归于下焦,其阳则不上窜。
13例病人,服到真武汤这一步骤时,水肿消退明显,体质大都有所增强,以济生肾气丸善後一段时间,基本达到或接近痊癒。
门先生对上述数类方药,并不刻板运用,然进退、加减,或三方,或五方,不离乎总的先治其标,次而标本兼顾,最後缓治其本的治疗原则。治疗其他疾患,凡属慢性的、顽固性的、常见的,如血栓闭塞性脉管炎、风湿性关节炎、硬皮病、泄泻(结肠炎)、胃十二指肠溃疡、胆结石等等疾病,都提倡在整体观的指导下,纵观全局,指挥若定,制“联合方组”,取得了很好疗效。其制定基础,是分清疾病病势的轻重缓急,病机的标本,推求病理的演变和注意五脏气化承制与相生。
临床上许多慢性疾病,百孔千疮,用药确难面面俱到,叶天士说是“缕治非宜”。门先生的经验是与其治其病,不如治其体。其“联合方组”,就常常基于此点作爲治疗原则,讲求治病宜从整体出发(包括患者人体生理的整体和疾病病机病理的整体),前後缓急,次递轮服(服药的次序和方法),井然有序。尝云:“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治病也可以假途灭虢,旁敲侧击,对久病痼疾,即使是积聚结凝(包括肿瘤、癌症)也宜衰其大半而止,穷寇勿追,静以待时,养护正气,渐磨渐消,使人登夀域。”门先生另一用药特点,就是独具巧思,有胆有识,嘦认准症候,便放胆投药。如治産褥热,用白虎汤;治血压高、神经衰弱、汗出失眠,用桂枝甘草汤;治前列腺炎用乌头桂枝加当归四逆吴茱萸、生姜汤,收功用温经汤;治类风湿性关节炎用乌头汤;治肾结核用猪苓汤;治崩漏不止用白术山药粉稍加黑当归汤冲送;便秘症,即使是小儿,也辨证使用补中益气汤;治流行性结膜炎用越婢汤,芍药钩藤木耳汤治神经疾患,防风通圣散治牛皮癣,消瘤丸治良性肿瘤等,皆有捷效。
3、治急性病,必分阴阳,彼互求之。
张景岳云:“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助而源泉不竭。”急性病多属六淫时疫,传变速而病势危,尤其风火阳邪,常焚毁于倾刻,治疗上,寒热即得其真,即当以峻剂直攻其本,如果畏缩逗留,则病必深固,有误人命。门先生治急性病,对阴阳偏颇,水火失济的救治诸法,颇多新见。
如治腺病毒肺炎,危重小儿,其脉几无,欲寐不寐,非真寐也。断爲少阴病,投麻黄附子细辛汤,有一例,鼻饲一剂。当日下午5时许服药,晚9时许,头汗出,夜12时许体温降至37.3℃,脚部湿渍渍地,四肢转温。次日黎明,其家长来舍欣喜奔告,体温36.5℃。嘱午後再服上药一煎,继拟化痰健脾,数剂而安。此证乃浮阳外越,表束风寒,心肾阳乏,虽20余日,屡屡经治,几奈治不得法,酒精、冰袋用之过多,冰伏其邪。方取麻附并用,发中有补,表汗出而邪解,又不损卫阳;麻细并用,宣散定喘而护肺,辨证凯切,效如鼓应。林佩琴云:“司命之难,也在识证,识证之难,也在辨证”(《类证治裁》)。门先生心小胆大,同道皆评其“不愧有识有胆之良医”。
门先生对古今救治急性病的经验很是重视,对寒盛格热或假热真寒、假寒真热等前肾医案常援引之。如王肯堂治许少微及王懋语案(见《郁罔斋笔尘》、《医暇卮言》),明高果哉治陈几亭案,徐灵胎治追耕石案,很是钦服。这方面门先生也有过沉痛教训,常常回忆起解放前在蔚县,曾治过一个自张家口擡回不治的孟姓男病人,实际上阳虚外感,若用麻附细辛,尚可有一线生机,但误用九味羌活,次日一早,便合目西去,至後数十年间,若一思之,犹有余恸,曾愧悔叹曰:“此未读张仲景书之过也。确应爲戒!论促景之术精湛,确须过人天分,我本人乃中中之材,周年几十年之所以取得了一点经验,凭借着多读、多记,把自己的和别人的教训时刻铭心,学人之长,断以律己,多多实践而已。”4、治杂病,善宗《金匮》,长于温运。
门先生认爲《金匮要略》,是诊治杂病的专着,原文应反复熟背。历代注家不少,佼佼者,推尤氏《心典》,其注释简明,其它如魏念庭《本义》,周杨俊、赵开美《二注》,陈念祖《浅注》、《歌诀》,皆应参读。多年来,门先生于上诸书,致力不浅。
临床治杂病,运用《金匮》方剂,堪称娴熟,总于寒热虚实间推求,刻意求工。如用柏叶汤治呕吐,衄血;乾姜甘草茯苓、白术汤治腰腿风湿麻痹不仁;黄土汤治阳乏血溢;肾气丸治美尼尔氏综合征,迷路神经炎;大黄附子汤治疗麻痹性肠梗阻;乌头汤治脉管炎等等,皆有佳效。
门先生善用桂附。临床体会附子辛温大热,走而不守,副作用还不如肉桂多。对虚寒性疾患应用广泛自不待说,即使是阴虚内热者,亦有时少量使用以作反佐,取热因热用之意,多配丹皮、知地以监制。治肝阳上亢之头痛,以附子配生石决明,牡蛎。用附子腾越肾中之阳,俾其上济肝木,石、牡使浮阳潜降,常应手而瘥。治神经衰弱久久不寐,经用养阴安神,镇静药物效微者,也适当加桂附一类兴奋药。已故名中医章次公先生,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要辨证凯切,确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门师喜引张景岳“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阳来则生,阳去则死。”之语,认爲人的生理上,阳气是决定生化的主要方面;在病理上,较之阴精,阳气受损,更爲迅速,诸病丛生。治疗上,阴难速长而阳益骤生,故兴阳而收效爲捷。称今之世医,用药远热近寒,善治热证而拙于治寒。且塞北地高天寒,阳损居多。临证善用兴阳温经祛寒法,并于附子,研究颇深。尝引《淮南子》:“天厷,乌喙,药之大毒,良医以活人。”认爲附子在《本经》中虽列爲下品,云其有大毒,实际只要对症,副作用并不多见。指出仲景用生附子必以乾姜相配,单用附子不用乾姜是爲熟附子。《伤寒蕴要》云:“附子爲阴证要药,用之须早,若待阴极阳竭而用之,已迟矣”(吴绶)。
附子是不是有副作用呢?晚近着名善用附子的,如云南的吴佩衡,上海的祝味菊,都有一共同经验,即生附子先煎一小时左右。日本着名汉医学家矢数道明博士,经反复研究,发现附子有6种乌头碱,其中1—4种是有毒成份,後2种是有效成分。前4种可在高温下破坏,後2种高温下不被破坏。日本厚生省近年来批准高桥真太郎科研新成果“无毒附子”使用临床,据称就是经过高温而成的。
另外,门先生还赏用桂枝。尝曰:“我这个医生,离开桂枝就当不成。”指出古之桂枝、肉桂不分,宋元以後渐分爲二。桂枝可解表,也可温里。其味辛而甘,配伍不同而作用也不同。仲景小柴胡汤加桂枝,取其和营解肌之力;四逆散加桂枝是制其动悸;防己黄耆汤加桂枝是制其奔豚;理中丸加桂枝是平其肾气;在去桂加术汤後注曰是取其利尿;小建中汤加桂枝是取其温补。此外,桂枝茯苓丸用之取其治血消积,门先生常以桂枝配龙牡,平其冲逆;配参术温补中焦;配麻杏解表定喘;配附子振奋元阳;配红花、丹参活血行血;配生耆、术苓行水利湿;配生姜、伏龙肝、半夏止呕温胃;配芍药治经闭;配柴芍理气疏肝。一般外感内伤,如痰喘、咳嗽、水肿、胃痛、痹痿、惊悸、怔忡、月经不调、痛经症积、以及便泄下利,风寒湿阻,心血管疾病等一系列疾病,都广泛使用桂枝。
对冠心病治疗上,不仅阳虚痰浊偏胜用桂枝,血淤气滞亦常用之。认爲其还可以减少阴药的塞壅,多配宽胸化浊,活血理气一类。
《素问·生气通天论》云:“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张志聪《素问集注》:“盖阳密,则邪不能外淫,而精不内亡矣。”可见人体的阳气,至关重要。
“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疴疾不起,是谓得道”(《素问·四气调神论》)。塞外地带,地处北国,一年当中无霜期短,人与天地相应,寒气阻遏,阳气易伤,故临床所遇久治不癒及危重病患,以阳气损伤多见。
如治血栓闭塞性脉管炎,门先生紧紧抓住寒凝血滞这一主要病机。“通不痛,痛不通”,突破过去单纯用养阴清热解毒的方法,运用温通经脉之乌头桂枝汤,当归四逆汤。另根据不同的病机病症,酌分气血淤阻,阴虚化热,阳虚毒陷诸型,辨证施治,疗效颇佳。
另外,门先生认爲既用仲景方,当遵仲景量,否则常常起不到良好的治疗作用。比如使用五苓散,北京中药研究所实验证明,按仲景之量利尿作用最佳,如等量齐投,利尿作用明显降低。药量在方剂中意义十分重要,有些方剂的组成上,可以很清楚看到这一点。小承气、厚朴三物、厚朴大黄三汤组成皆同,区别惟在于量。尤氏《心典》云:“痛而闭,六腑之气不行矣。厚朴三物汤与小承气汤同,但承气意在荡实,故君大黄;三物意在行气,故君厚朴。”日人和久田寅叔《腹症奇览》云:“支饮胸满者,厚朴大黄汤主之。此方与小承气汤同药味,但分量差耳。厚朴大黄汤君厚朴,臣枳实,佐大黄,故主治胸满而不在疏涤;小承气汤君大黄,臣枳实,佐厚朴故主治大便鞭。”故可证日人渡边熙“汉药之秘不告人者,即在药量”,确如斯言。门先生对这一方面,很爲重视,临床应用经方,除个别病症外,大都遵用其量,并且认爲这是取得较好疗效的关键的一个环节。
作者简介
门纯德(1917—1984),字秉洁,河北蔚县人。门纯德先生不仅培养了一大批学子,他的后代也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五个孩子中有三个承传衣钵,走上了医学之路,并成为出色的医家。孙辈之中,有四人学医,门学民、门学来兄弟两人大学毕业后还开设了门氏中医门诊部。他的长子门理章、三子门军章和四子门九章都是幼承家学,稍长即跟随父亲临证学习,在继承家学的基础上,不断学习各家的学术经验和现代医学知识,在工作中卓有建树。
青年时代,自学中医,勤奋攻读,孜孜探求,1937年正式行医于乡里,1954年被聘为山西省广灵县人民医院中医师,1957年调至晋北卫生学校任教员,1962年调至大同医学专科学校,先后任教师,讲师,副教授。并先后被选为山西省第五、六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山西省中医学会理事。
门纯德学验俱丰,是山西省最早聘为副教授的中医,有山西中医临床“北门”之誉。曾撰写大量论文在国内医刊上发表,其中桂枝汤运用经验被收入全国中医学院统编教材,其治疗疑难杂证,尤其是血栓闭塞性脉管炎、银屑病,肿瘤的经验和见解,受到了国内医学专科学术会议的关注,并先后编写了《中医学基础》、《中医治疗学》等教材。所著的《名方广用》部分被编入全国统编教材,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了《门纯德中医临证要录(附:名方广用)》(近现代名中医未刊著作精品集) 一书。
1984年8月24日,门纯德先生突发脑溢血不幸辞世,终年67岁。门纯德的逝去是中医事业的一大损失。大型传记丛书《中华中医昆仑》精选了为中华现代百年贡献卓着、深受敬仰的150位中医药学家,门纯德先生赫然入列。
临证施治,阴阳为纲,法尊仲景,方精药简
门纯德尊崇《内经》,对阴阳学说更是研究颇深。他认为,疾病的千变万化总不离乎阴阳。病有阴阳,脉有阴阳,药亦有阴阳。故阴阳者.为医道之总纲。疾病之六变,是疾病病性、病机之总结,也是分析和认识疾病病因之关键。为医之道,在于提纲挈领,把握关键,如此则病无遁形,治之多胜。在临床上,门纯德对阴阳的对立统一、承制生化、相互依存、互为消长及脏腑气机的升降平衡等观点,融会贯通,不仅用阴阳学说来认识和解释疾病,而且还用阴阳学说来指导制方遣药。
治阳虚外寒证,长于兴阳,善用附桂,用益火之源法;治阴虚内热者,予壮水之主法;遇阴盛阳病者,用通阳泄浊法;逢阳盛阴病者,用泄热生津法;治阴阳俱损之人,一般先兴其阳气,而后再资生阴分;治阴阳濒将离散,回阳尚须救阴,育阴必须敛阳;治阴寒内盛、逼阳外越之危候,亟于引火归源,多求其速决;治邪热充斥,釜底抽薪,取荡取涤,意使水火各安,阴阳臻平。
门纯德治病,十分注重求本。他认为,欲探其本,工夫全在于识证。若能“求”之,须先“识”之。他说:“医如弈,一子走不好,常掣动全局,弄不好就满盘皆输。倘若一方一法掌握好了,常可使胜券在握。故必须胸怀全局,运筹帷幄,如果犯虚虚实实之戒,确可贻害人命。”
曾治一患者,失眠3月余,证见面色发青,双目布满血丝,彻夜不卧,烦躁,昼喜倦卧,食少言少。询其病前曾得大汗,偶卧时双手喜放置胸前。诊其舌脉后,辨为心阳内伤,心气虚馁,气血失和。遂疏以桂枝甘草汤原方,两剂而愈。
此类例证甚多,如用四逆类方药治疗肾萎缩之高血压,乌头桂枝汤治疗血栓闭塞性脉管炎、持续高热11个月的变应性亚急性败血症,大黄牡丹皮汤治疗妊娠期肠痈、子宫宫腔脓肿,桃仁承气汤治疗妊娠大出血.黄芩汤治疗菌群失调综合征以及猪苓散治疗泌尿系结石等,均取得良效。
立足阴阳,注重阳气,长于温运,刻意变通
门纯德辨证施治注重阴阳。在阴阳之中尤重阳气,认为人体阴阳之气虽互依、互制、互用,但其作用绝非均平,阳气常占主导地位。在生理上,阳气是决定生化的主要方面;在病理上,较之阴精,阳气受损更易更速,阳气一经受损,则人体机能下降,病发迅速,变证丛生;在治疗上,阳易骤生而阴难速长,故较之补阴,兴阳收效更捷。兴阳得当,可迅速扭转病势。临床若能注重兴阳、护阳,便可把握关键。观当今之医,用药多远热近寒,善治热证、实证,而拙于寒证、虚证。塞北地高天寒,临床病于阳者居多,若不能认识阳气之重要,不能善治阳损之证,为医则失之大半矣!
临证擅长用“兴阳温经祛寒法”治疗阳虚寒凝之证,对仲景之方极为推崇。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治小儿腺病毒性肺炎危证,通脉四逆汤治冠心病,大黄附子汤治麻痹性肠梗阻,白术附子汤与附子汤治不孕症,乌头桂枝汤治血栓闭塞性脉管炎,桂枝甘草汤治严重失眠等。在使用温运诸方中,对附子、桂枝等药的运用颇有独到之处。他认为,附子虽大辛大热,但走而不守,其副作用少于肉佳、干姜,用于虚寒之证自不必说,即使阴虚内热、阳亢之证,只要配伍得当,亦大有奇功;桂枝本可解表温里,然合理配伍,却兼有制悸、平冲、温补中焦、化气行水、理气、活血、通脉等多种作用。临证巧于方中加减使用桂附之类,取效颇多。
法药拓宽,联合方组,掌握病机,循序渐进
整体观是祖国医学的基本特点。门纯德认为,治疗慢性病,掌握整体观更为重要。通过对慢性病演变规律的摸索,总结出一套方与方的君、臣、佐、使——“联合方组”,达到主次相应、相辅相成、循序渐进的治法。
如治寒凝血滞型脉管炎,患处冰冷青紫,甚则溃烂脱骨,剧痛难忍。他认为,此病以阳虚寒凝为本,气血瘀阻为标,治宜“先温后通”,当兴阳活血并治,而兴阳需本阳表阳兼顾,活血应与补气养血结合。故常先以乌头桂枝汤兴阳祛寒,继以当归四逆汤温通四末,在此基础上施以自拟活化汤活血化瘀,养荣汤补气养血。若只服乌头桂枝汤,则恐化燥伤阴,甚至乌头碱中毒;单用当归四逆汤,药单力薄,亦难收效;若纯以活血化瘀,就成冷活血死化瘀,则“冰冻未解,水难成流”。只有四方轮流交替,主辅相承,互依互用,才能渐收全功。
不仅肾病、脉管炎,其他慢性顽固性疾患,均采用此法论治。临证总不离乎先治其本,继则图标,或先治其标,进而标本兼顾、缓缓图本的治疗原则。门纯德认为,临证许多慢性病“百孔千疮”,用药确难顾全,与其治其病,不如治其体。用联合方组前后缓急,次第轮服,井然有序。曾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治病也可以假途灭虢,旁敲侧击。对久病痼疾,即使是积聚结凝也宜衰其大半而止,穷寇勿追,静以待时,养护正气,渐磨渐消,使人登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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