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说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是说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来自不尽相同的生活环境,而环境对人的影响也都各有不同。因此,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他们的思想也会各有差异,对于同一作品的阅读理解,在认识上也会有千差万别。英国大戏剧家莎士比亚以剧中主人公丹麦王子的名字命名的著名剧本《哈姆雷特》,被誉为西方戏剧中“巅峰的巅峰”。近百年来,中国已有多达近二十个不同译本的《哈姆雷特》,翻译水准的高下与雅俗之别,也因译者理解深浅的不同各有千秋。特别是由于翻译的目的与需要的不同,从而形成了风采各异的译本。 近三十年来,我之所以留意搜集收藏汉译《哈姆雷特》的不同译本,是源自大学时代讲授外国文学的一位教授的一句话。他说:该剧主人公哈姆雷特有一段有名的心灵独白,开首一句就是:“是活,还是不活?这是个问题。”这句话,有许多不同的理解与译法。从此以后,我就开始有意识地寻找那些不同翻译家的不同的《哈姆雷特》译本来读,迄今为止,已经先后搜集到近百年间不同译者的《哈姆雷特》译本,诸如邵挺、梁实秋、田汉、曹未风、朱生豪、孙大雨、卞之琳、方平、林同济,以及姜维枫、北塔等翻译家的汉译本十余种。把这些不同译者的不同译本放在一起,对照着比较阅读,确实感到别有佳趣,意味无穷。 首先,剧中主人公亦即莎翁这出名剧的中文译名,就各有不同,或因译者所操的方言所致,或者为求译文的雅驯之故。我所搜集到的最早的上海商务印书馆刊行的邵挺的文言文译本,译名不叫“哈姆雷特”,而是译为《天仇记》(1924年初版、1930年“万有文库”本初版);而该剧最早的白话文翻译者田汉,则根据英文原名(Hamlet)的读音译为《哈孟雷特》(1922年上海中华书局初版、1938年第八版)。朱生豪的译本最初译名《汉姆莱脱》,与曹未风所译名称《汉姆莱特》仅一字之差。孙大雨译本的名字最奇特,依据词尾的“t”应该轻读的原则,用他认为最准确贴切的英语读音,译成《罕秣莱德》。梁实秋则将剧名译为《哈姆雷特》,成为现在都认可的通用译名,只是梁译最初出版时的译名稍长,标明了该剧的性质,叫做《丹麦王子哈姆雷特之悲剧》(1936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初版)。而林同济的译本,则干脆省掉了译名里应当轻读的最后一个英语字母的读音,译为《丹麦王子哈姆雷的悲剧》 (1982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初版)。 其次,剧中主人公哈姆雷特一段著名的心灵独白“是活,还是不活?这是个问题”这句话,诸多译本有许多不同的译法。这段英文独白的原文(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看似很简单,然而因为理解的不同,译文可谓五花八门,悬殊之大,令人瞠目。先看邵挺的文言译本是怎样翻译的,主人公的名字,邵译与林同济所秉持的翻译原则一样,省略了主人公名字中最后一个字母的读音,译作“黑蒙勒”;内心独白的台词则译为“吾将自戕乎?抑不自戕乎。成一问题矣!”而被认为译文最典雅准确而又最口语化的是卞之琳,他的译文是这样的:“活下去还是不活:这是问题。”的确是准确、简洁、传神!曹未风的译文是“生存还是不生存,就是这个问题。” 比起卞译来不免稍显逊色。朱生豪译为“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林同济的译文是“存在,还是毁灭,就这问题了。”孙大雨则译为“是存在还是消亡,问题的所在。”姜维枫又译为“生存或毁灭,这是个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四位对后半句的翻译,都各有生发,却似乎都或多或少地有些自由发挥之嫌。北塔译成“活下去,还是不活,那是个问题。”他的译文与他推崇的卞之琳的译文,虽然只有两个字之差,但忠实原著,意思显豁,却又多少给人生硬不流畅的错觉。梁实秋则将剧中的这一段最著名的心灵独白,完全做了意译:“死后还是存在,还是不存在,——这是问题。”他的翻译独树一帜,与上述几位的译文都有所不同,却与剧中这一整段独白的下文是相吻合的。 第三,几个具有代表性的重要译本各有优长。在《哈姆雷特》几个有代表性的重要译本中,卞之琳的译本几乎是出现得最迟的,却是最被称道的“精品译作”。卞译《哈姆雷特》初版于1956年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在他晚年编校定稿的三卷本《卞之琳译文集》(2000年安徽教育出版社)中,他把译名最后确定为《丹麦王子哈姆雷特悲剧》。作为著名的诗人与文学翻译家,卞译《哈姆雷特》的优长,主要是吸取了此前各家译本的长处,用他自己的话说:“曾参考曹未风、朱生豪译本(及其吴兴华校本),加工中发现个别不谋而合处,未加更动,个别受启发处,已另行改进,即使晚近才出版的林同济译本,也在新近校订中用以鉴照。”可谓集思广益。此外,卞译还按照莎剧的原样,剧词有诗体与散文体的区别,而不像别的一些译本几乎全是散文化的。在卞先生的晚年,我曾作为先生的同邑晚辈,在其京中寓所有幸拜访过先生。在谈话中,先生就曾说到“正在只争朝夕,修订自己的著作。”梁实秋翻译的莎剧,每个剧本的前面都有《序言》,分别概述该剧的故事来源、著作年代、版本历史与舞台历史,以及译本所根据的版本等等,而且梁实秋还是唯一以一人之力完成了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全部作品的中国作家。莎剧中原文多有猥亵语,梁译做到“悉照译,以存其真” 。 朱生豪的译本则把这一部分内容几乎完全删去,有研究者“约略估计,每剧在二百行以上”被删,觉得很可惜。成了名符其实的“洁本”。洁虽洁了,却失去了莎剧本来的风貌。梁译与卞译一样,也是按照莎剧的原样,剧词有散文与韵文之别。至于孙大雨的译本,他的最大贡献是创造了音组体制的五音组素体韵文,用于移译莎剧原文的五音步索体韵文,具有独特的风格与魅力,并为后来的译者所效法或参考。 上文所举三位翻译家的《哈姆雷特》译本,他们的注释详明,解疑析艺,极见学问。他们那种诗人的情致,学者的态度,在译文与注释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彰显了他们学贯中西与严谨的治学风格。不过,我因不谙英文,很难直接读懂原著,所以也就只能看译文。自然译本读多了相互一比较,似乎也多少能看出一丁点儿高下了。不过,离开了莎翁剧本的原文,来谈莎剧译本的高下优劣,终究难免隔靴搔痒。但我不自量力撰写本文,并非想要班门弄斧。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冀能够有更多的读者,去阅读莎士比亚;能够让更多的文学爱好者在莎士比亚创造的戏剧世界中徜徉、遨游、欣赏……。 《哈姆雷特》之中译本至今已逾四十种,其中通行者有田汉、梁实秋、朱生豪、林同济、孙大雨等人的译本,而以卞之琳的译本为最上乘。如果说笔者的翻译有什么特点的话,最主要的有两点:一是尽量用鲜活的口语,以适合现代读者的阅读趣味;二是尽量表达莎翁作为旷世语言大师的杰出处、细微处、独到处,尤其是许多被以前译者吞没的修辞现象,尽力加以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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