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起 鲍勃.迪伦:重返61号公路/小文艺.口袋文库 节选 **部分 蔬菜与死亡 即便在取下封套之前,这张专辑都会迅疾地吸引你。那是一种审视,此前没有任何人在唱片封套上就直接发出这种挑衅。对于迪伦来说,外显的照片是一种表演,也几乎等同于内在的音乐——但即使如此,如果注意到他在1962年首发的专辑封套上是自得和诱惑的神情,而到了《全都带回家》(Bringing It All Back Home)的封套上则是嘲弄式的盯视,就可以意识到他正努力破茧而出。他的表情几乎像是在抗拒你买下这张唱片,抗拒你把它放在电唱机转盘上。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习惯了那些怒目而视的摇滚明星,但是在1965年的夏天还是“桑尼与彻”、“海滩男孩”以及“爱意满满”这些乐队组合当道的时候,在他们人畜无害的标准露齿微笑映衬下,迪伦的表情就属于完全不可思议了。看来早在“糜烂约翰尼”暴得大名前十多年,迪伦就比他更朋克了。 几乎都不需要什么介绍,丹尼尔·克莱默为这一专辑所拍摄的照片如今太有名了。这是丹尼尔在迪伦经纪人的格拉梅西公园公寓(Gramercy Park apartment,迪伦休憩时的一个去处)外门廊台阶上拍摄的照片:在构图上,鲍勃·纽沃斯——迪伦的旅行密友兼弄臣居左在腰部和迪伦切分开来,坐在右侧的迪伦身穿一件依稀可辨的胜利摩托标志T恤衫,外面套着俗丽的蓝紫色丝绸衬衣,那副标志性的雷朋(RayBan)墨镜折叠在他右手中。他留着戏弄式的庞毕度发型,令人怀疑会有哪个发型师敢打理。脸上的表情则介于抗拒和厌烦之间:他知道自己的音乐很棒,是迄今*好的个人作品,但是他不指望你会买账,并且铆足了劲打算干一仗。照片中迪伦的头略向左偏,强化了这种挑衅的感觉。(在丹尼尔·克莱默与迪伦的同一次会面中还拍下了另一张照片,迪伦在其中扬着头且双眉紧锁,显得异常暴躁易怒。)在他的左肩后似乎可以看到摩托车手柄和反射镜的轮廓——想当然的话那似乎是对于专辑名称中“在路上”的含义的致敬,但那其实只是楼上的一对夫妇的婴儿车的手柄。 克莱默也曾操作过《全都带回家》专辑封套复杂的内景拍摄。而为了这张著名照片,“我们在纽约逛了一天选景拍照”。根据他的回忆,“我们尝试了一些不同的地点,然后在一家服装店停下来给鲍勃买些服装,但*后的专辑照片上他还是穿着自己的衣服……我让纽沃斯站在鲍勃的身边是为了使得画面更生动一些。”从那时起这张照片就成为了迪伦标志性的形象。 但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是一个警示,因为这张现在看起来是必然的照片,在当时其实只是几种可能性之一,而我们对于这个专辑封面和它的音乐之间关系的理解,也主要是由我们的内心生发出来的。就像那年年末在迪伦的旧金山新闻发布会上那些兴奋和挑衅的采访者们的表现,我们无法轻易将它挥去:我们的内在自身坚持认为理解这张图片的意义,但事实上,关于迪伦的这个标志性影像几乎是偶然产生的。克莱默说,在纽约城的三四个地点拍照之后,“我们*终回到了公寓……我认为当时外面的光线还相当不错,于是在台阶上又拍了几张。我剔除了一些图片然后我们接着挑选,鲍勃对这张照片情有独钟,认为专辑封面就应该用它,尽管还有一两张照片也很适用。人们也许会说,‘那是一张殿堂级的照片,你选用了它难道不是福星高照吗?’但实情并非如此。” 俄罗斯导演谢尔盖·艾森斯坦(Sergei Eisenstein)的经典创造是将面部特写与多种对立的场景并置(比如正在冲锋的战士和翻滚下台阶的婴儿车),克莱默引用了他的例子进行说明:“然后,当观众看到这个场景后面的面孔时,他会说,‘这真是完美的表达。这就是人们体验到的各种情绪的组合:恐怖,欣喜,惊愕。’但其实是你想得太多了。”这确实是偶然的——《重返61号公路》的封面照片并不是为了对应其音乐作品而创作的,而是在专辑面世前的几个月就已经拍摄完成。“这张照片摄于唱片录制之前。但是我也多少预感到鲍勃寻求的音乐类型和它将要达到的高度。”就像现在,四十年之后我们仍相信在那种凝视里找到了我们寻求的音乐类型:追随本心,对当下的趣味绝不妥协。正因如此,这种得到远古歌谣灌溉滋养的音乐才能穿越似水流年,听起来永不过时。经过时间考验后仍具有这种罕见品质的音乐,才能够让我们听到希望聆听的声音。 《重返61号公路》在1965年8月30日发布,11月份就在公告牌排行榜上高居第三位,同时也为迪伦赢得了连续第二张金唱片。如果说对于探索性的《全都带回家》的反响是喧嚣和不满,那么对于令人着魔的《金发美女之金发美女》(Blonde on Blonde)则是溢美有加,而《重返61号公路》则屹立于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中录制的这伟大三部曲的顶峰。(在另一方面,如果注意到从《全都带回家》中挑衅性的“你还有什么本事?[What else can you show me?]”,到《金发美女之金发美女》中疲惫不堪的“等着找到价码/为了不受二茬罪你就得留下买路钱[waiting to find out what price/You have to pay to get out of going through all these things twice.]”,可以认为《重返61号公路》也起到了连接二者的作用。)这一作品具有独一无二的直率,它坦然面对现实,像钻石一样坚硬,像V8发动机一样强悍有力,虽然间或有本能的喜悦,但又总是节制的。迪伦很满意地对自己这一时期的音乐评价为——“如数学一般精确”,他的其他任何专辑都不像《重返61号公路》能够带来那种精确感, 而在同时却又孤注一掷般地一骑绝尘。这一专辑中至少有一首歌曲已在摇滚乐中封圣——同名的《滚石》杂志在2004年将其加冕为“有史以来*伟大的摇滚歌曲”的《像一块滚石》(Like a Rolling Stone);其他的许多歌曲如《瘦子的歌谣》(Ballad of a Thin Man)、史诗般的《如同汤姆·萨博的布鲁斯》(Just Like Tom Thumbs Blues)以及《荒芜路》(Desolation Row),都代表了迪伦的歌曲创作生涯的巅峰。这也是少数能够经受迪伦自己的无情审视的专辑之一。尽管在专辑封套上的说明文字中,迪伦开玩笑地将这些歌曲称为“调性呼吸控制练习”,但在1965年后来的一次采访中他很反常地表示:“(我的唱片)从此之后不可能超越当前……(《重返61号公路》)实在是太出色了。这张专辑有许多我要反复汲取的东西。” 如同迪伦的许多专辑的名称,寻找“重返61号公路”这个命名本身就是一个工程。后来他对传记作家罗伯特·谢尔顿说的话,就强调了这个命名的重要性以及他如何煞费苦心地坚持:“我计划把这张唱片命名为《重返61号公路》,可是没有人明白它的含义。我只有他妈的走上层路线,*后上面才发话了:‘好吧,这个专辑他想取啥名就叫啥名吧。’”这张唱片是进入新的音乐疆域的路线图,它一方面返回了艺术家年轻时的领地,同时又考察连接南方和北方音乐遗产的轴心(用*宽泛的术语来说,就是白人音乐和黑人音乐,民谣与布鲁斯)——这也是迪伦孜孜不倦的音乐创作所追随的双极。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的《在路上》是迪伦的重大创作灵感之一,它详述了萨尔·帕拉迪斯和迪安·莫里亚蒂在疯狂地以之字形横穿美国时对于老哥们儿迅雷不及掩耳的窜访。在《重返61号公路》专辑里,迪伦处理其音乐构成元素的方式,就像是对待他一路走过时叩门求宿的老朋友和老情人——而他们的好客之情,迪伦有的是偿还了,有的则是辜负了。 关于鲍勃·迪伦及其《重返61号公路》的著述已是汗牛充栋,进一步的评论都有画蛇添足的危险。迪伦作为摇滚明星所代言的是卓尔不群的个人,因此他也成为历代评论家的心智大补剂。其他的艺术家也许售出过更多的唱片,但是从披头士(Beatles)、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到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ey),没人能像他那样激发同等程度的敬畏或者成为参照。迪伦作品的部分魔力还在于它不仅令人陶醉和发人深思,而且它能迫使人们反复再三地与其对峙,亦即试图更多地去理解和解决它——但这种尝试无疑经常会令人绝望。至少在某一类听众那里,它能唤起如此磅礴的情绪感应,而这正是它所要求的同等回报。按照琼·贝兹的说法,“有些人就是不感兴趣。但如果你产生兴趣,就会知道迪伦可以是多么多么深邃。”对于迪伦音乐的评论无论是多么具有洞察力、其分析无论多么详尽,其音乐自身却具有再次卷土重来的反扑力量,它会对勇敢的评论家又一次发出挑战,迫使他尝试新的理解和阐释,迫使他知道终有词不达意之时,这也是迪伦作品的部分魔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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