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蒙训译注

前 言
吕本中（1084—1145）字居仁。寿州（治今安徽凤台）人。高祖吕夷简、曾祖吕公著皆位至宰相，祖父吕希哲哲宗朝作过崇政殿说书，父吕好问官至尚书右丞。吕本中早年以荫入仕，徽宗朝做过济阴主簿、泰州士曹掾、大名帅府干官等，召为枢密院编修官；钦宗靖康初迁职方员外郎；高宗绍兴六年，赐进士出身，历起居舍人、中书舍人兼侍讲、权直学士院等，绍兴八年，以反对和议，忤秦桧，罢官奉祠，卒。他是两宋之交的著名道学家、诗人和诗论家，著述丰富，《童蒙训》是其中一部十分重要的著作。
一、《童蒙训》的成书时间
《童蒙训》的成书时间没有确切的记载。《童蒙训》其名，初见于本中的关门弟子周宪的《震泽记善录》，周宪说：
宪绍兴癸亥间获供洒扫于中书舍人吕公之门，公教人大要明是非邪正、进退出处、辞受取与之义，而躬行以尽其性。所言备载《童蒙训》、《春秋说》，故不复录。
“绍兴癸亥”，为绍兴十三年（1143）。可见在此之前，《童蒙训》已经作为正式授课教材面世。其时间至少可以推前至绍兴三年。今见早嘉定刊本《童蒙训》楼昉跋云：
初，舍人吕公以正献长孙，逮事元祐遗老，与诸名胜游，渊源所渐者远。渡江转徙流落之馀，中原文献与之俱南，因即畴昔所闻见者辑为是编。
意思是，吕本中作为吕公著的长曾孙，还有机会侍奉元祐遗老，与诸多硕学鸿儒的交往，其学问的师承关系非常深远。建炎南渡，在辗转流徙，漂泊外地的空隙，利用随身携带的旧日所积累的中原文献，根据以往的所见所闻，编辑成这部书。楼昉，字旸叔，少从吕祖谦学，是南宋著名学者，所描述的成书过程，显然来自吕氏家族的口耳相传，应该是可靠的。吕祖谦在《祭林宗丞文》中也曾说过“昔我伯祖西垣公，躬受中原文献之传，载之而南”的话。这就清楚告诉我们，《童蒙训》的资料积累于南渡之前，而成书却在南渡之后，但也不会晚于绍兴三年。
吕本中是在靖康二年（即建炎元年）春夏间携家离开汴京至扬州，七月，其父吕好问由尚书右丞，出知宣州，本中亦至其父任所。建炎二年（1128）秋，吕好问奉祠，本中侍父自宣城避寇南行，由江西、湖南，直至岭南，辗转五年之久。《童蒙训》大约就是在这个期间完成的。绍兴三年（1133）东归临川，开始收故人子弟及吕氏子侄聚学。参加这次聚学的吕大器回忆说：
绍兴初，寇贼稍定，舍人与诸父相携出桂岭，愒（qì）临川，访旧友多死生，慨然太息，乃收聚故人子曾信道辈，与吾兄弟共学。亲指画，孳孳不怠。（吕祖谦《东莱集》卷七《题伯祖紫微翁与曾信道手简后》）
《童蒙训》应该是这次聚学教材之一。楼昉说嘉定本《童蒙训》就是根据吕大器“手写而臧之”的抄本校订刊行的。大器是本中三弟弸中之子，祖谦之父。这个原始的本子，或即当时听授时的写本。
绍兴四年（1134）吕本中至福州，收林之奇、李樗兄弟等人聚学。吕本中所传授的，吕祖谦概括为：“嵩洛关辅诸儒之源流靡不讲，庆历、元祐群叟之本末靡不咨。以广大为心，而陋专门之暧昧；以践履为实，而刊繁文之枝叶；致严乎辞受出处，而欲其明白无玷；致察乎邪正是非，而欲其毫发不差。”（《祭林宗丞文》）与周宪所说的内容相合，足见《童蒙训》亦为基本教材，而且一直沿用到后。
二、《童蒙训》的基本内容
今所传本《童蒙训》，皆源于宋嘉定八年（1215）刊行的三卷本，楼昉概括它的基本内容说：
所载自立身、行己、读书、取友、抚世、酬物，仕州县、立朝廷，纲条本末，皆有稽据，大要欲学者反躬抑志，循序务本，切近笃实，不累于虚骄，不骛于高远，由成己以至成物，岂特施之童蒙而已哉，虽推至天下国家可也。
其实，在嘉定本之前还有别的抄本和刻本，楼跋提及“前此长沙郡、龙溪学皆尝锓木”，就是说嘉定本之前，长沙郡学、福建龙溪县学曾经刊刻过。因无传本，其内容不得而知。但据宋代诸多典籍所援引，所传内容是不尽相同的。朱熹在两处提到的《童蒙训》内容，嘉定本均不存在。一处是在《答范伯崇》中说：
吕氏《童蒙训》下卷数条，防闲之道甚至，皆可佩服。自治既不苟，更能事上以礼，接物以诚，临民以宽，御吏以法，而簿书期会之间，亦无所不用其敬焉，则庶乎其少过矣。（《晦庵集》卷三九）
这些内容皆不见今本《童蒙训》，而存在南宋以来即以单本流传的《官箴》中。《官箴》始见于吕祖谦《吕东莱文集》卷十《家范》中，题名《舍人官箴》，为祖谦抄付初入仕的门人魏衍者。宋理宗宝庆中陈昉刊刻单行于世。而早于陈昉的张镃的《仕学规范》、朱熹的《小学》、刘清之所辑的《戒子通录》等即摘引《童蒙训》一书，几乎包含了《官箴》的全部内容。
另一处，是朱熹在《答吕伯恭》云：
向见正献公家传，语及苏氏，直以浮薄辈目之。而舍人丈所著《童蒙训》，则极论诗文必以苏、黄为法。尝窃叹息，以为若正献、荥阳，可谓能恶人者，而独恨于舍人丈之微旨有所未喻也。然则老兄今日之论，未论其它，至于家学，亦可谓蔽于近而违于远矣。更愿思之，以求至当之归，不可自误而复误人也。（《晦庵集》卷三三）
“论诗文必以苏、黄为法”的内容，皆不见今本《童蒙训》，而互见于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诗话总龟》后集、《竹庄诗话》、张镃《仕学规范》、王正德《馀师录》、魏庆之《诗人玉屑》、王构《修辞鉴衡》诸书中，诸书一律称辑自吕氏《童蒙训》。今人郭绍虞据以辑为《童蒙诗训》。据此可以断定早流传的原本应包括南宋开始以单本流传的《官箴》和郭绍虞先生辑录的《童蒙诗训》的内容。《苕溪渔隐丛话》前集成书于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仕学规范》成书于孝宗淳熙三年（1176），《小学》成书于淳熙十四年（1187），《戒子通录》成书时间不详，但刘清之卒于光宗初年，成书当亦在孝宗淳熙间，《诗人玉屑》成书于理宗淳祐四年（1244），《修辞鉴衡》成书于元文宗至顺四年（1333），如果王构不是转录于《丛话》等书，则《童蒙训》全本与嘉定本并存，一直到元末明初才渐次淹没。这就是说，胡仔、张镃、朱熹、刘清之、王正德、魏庆之、王构诸人都是《童蒙训》全本的见证者。
至于今传的嘉定本《童蒙训》为何不存论诗文部分，《四库提要》云：“何焯跋疑其但节录要语而成，已非原本。然删削旧文，不过简其精华，除其枝蔓，不应近语录者全存，近诗话者全汰。以意推求，当时殆以商榷学问者为一帙，品评文章者为一帙，有内编外编之分，传其书者，轻词华而重行谊，但刻其半，亦未可定也。”这只是一种猜测。笔者以为主要的原因，刊刻此书者受到朱熹的影响。朱熹奉伊洛为正统，对其他学派，则多所排斥。前引《答吕伯恭书》中即批评吕本中“论诗文必以苏、黄为法”是“自误而复误人”，甚至假借吕公著之名，攻击苏氏为“浮薄”之辈。吕祖谦卒后，朱熹多次批评吕氏家学“不纯”，作为朱熹门人的吕乔年在校订吕大器手录《童蒙训》时，或将评诗论文的内容全部剔除，是完全有可能的。
三、旧版《童蒙训》的流传与整理、校勘、译注
今见早著录吕氏《童蒙训》者，为南宋尤袤的《遂初堂书目》，不记卷数；继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为一卷；元修《宋史》，吕本中本传及《艺文志》皆著录为三卷，而马端临《文献通考》则沿陈振孙之说，仍为一卷。明杨士奇《文渊阁书目》著录为“一部一册”，《天禄阁琳琅书目》著录为“一函一册”称“上下二卷”。而今传世者，唯三卷本。宋嘉定八年，丘寿隽守金华，得吕大器手写、经吕乔年订正的《童蒙训》稿本，出钱五万，刊刻而成。楼昉时为州学教授，为作题记，记其始末。宋绍定二年（1229），李来守金华，得此本于吕祖烈，并依嘉定本锓木于玉山堂。移楼昉题记于前作为序，篇末附记。内文“桓”、“慎”、“敦”、“惇”缺笔，“仁庙”、“泰陵”前空一格。此似即《宋史》著录的三卷本。明代有坊间翻刻本，然“橅刻再三，故字画不能圆劲，纸亦不佳”。清代有乾隆二十年王嗣贤所抄三卷本，自言借抄于“□□堂沈氏”之“宋板”，楼题置前，李附记于后。经与绍定本对照，形制几乎无异。《四库全书》即据“明人依宋椠翻雕”本抄录。清同治二年当归草堂本亦称出自“李氏原刻本”。还有自日本回流的文化十三年（1816）翻刻本，亦本自绍定本。民国初年陶湘的《拓跋廛丛刻》景印宋本《童蒙训》，首标“嘉定本”，其实并非嘉定原本，而是绍定的翻刻本。不过印制精美，颇具宋版书的风貌。
此次整理，主要做了以下四项工作：
（一）辑佚。鉴于《官箴》在南宋已有单行本问世，且影响至为深远，现仍因其旧，不与《童蒙训》合并。至于《童蒙诗训》，宋公私书目皆无著录，仅见于明杨士奇《文渊阁书目》与叶盛《菉竹堂书目》，两书皆不记著人、刊本或抄本。自宋至清，论诗衡文，鲜有引《童蒙诗训》的论述，笔者颇疑吕氏是否真实存在过《童蒙诗训》一书，故凡散见各书，标明见于吕氏《童蒙训》者，一律收入《童蒙训》辑佚中。嘉定本《童蒙训》分上、中、下三卷不变，增加“辑佚”一卷。经整理后，本书共收250条，上卷69条，中卷28条，下卷80条，辑佚68条，不能确定出自《童蒙训》者7条附后。
（二）校勘。以嘉定本（《拓跋廛丛刻》本）为底本，参校以下诸本：
1. 清王嗣贤抄本《童蒙训》；
2.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童蒙训》；
3. 当归草堂本《童蒙训》；
4. 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年版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
5.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朱熹《小学》；
6.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刘清之《戒子通录》；
7.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吕祖谦《少仪外传》；
8. 丛书集成初编本宋吕祖谦《吕东莱文集》；
9.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张镃《仕学规范》；
10.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王正德《馀师录》；
11.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元王构《修辞鉴衡》；
12. 中华书局1980年版郭绍虞《宋诗话辑佚·童蒙诗训》。
（三）注释。《童蒙训》涉及许多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和经典，为方便读者，一律作出注释。
（四）翻译。为帮助读者扫除文字障碍，将原文译成现代汉语。译文在不失原意的情况下，力求符合现代语言习惯，通顺流畅。古人语言简约，有些地方直译文意不连贯，用方括号将省略词句补出。原书引用前人语言文字，除注明出处外，一般都作出翻译。但评诗论文部分，引用被评论的诗文，因牵涉对字、词、句的评价问题，皆不作翻译。

《童蒙训译注（外一种）》，宋吕本中撰，韩酉山译注。其中《童蒙训》三卷，以嘉定本为底本，校以九种不同的本子。此书原为吕本中家族私塾课读之本，即古代的蒙学读本，所记多为北宋名贤格言警句，以立身从政之道为根本，有益于初学者。外一种《官箴》一卷，凡三十三则，皆为当官之法，以“清慎勤”为首，行文明白深切，足为当官者之儆戒。此次整理，以《百川学海》本为底本，参校其他诸本，文字有异者一律出校。又据“中国古典名著译注丛书”体例，注释此二书中的历史事件、人物与典故，并翻译为现代汉语。

吕本中（1084- 1145），字居仁，世称东莱先生,寿州人，诗人，词人，道学家，诗属江西派，著有《春秋集解》、《紫微诗话》、《东莱先生诗》等。
韩酉山，曾任安徽省社科院院长，研究员。研究南宋文学与政治，著有《韩南涧年谱》、《秦桧研究》、《张孝祥年谱》，整理古籍著作《吕本中诗集校注》《吕本中全集》等。

童蒙训译注
前言
童蒙训卷上
童蒙训卷中
童蒙训卷下
童蒙训辑佚
附录：著录、序跋
官箴译注
前言
官箴
附录：旧版题跋

《童蒙训译注（外一种）》，宋吕本中撰，韩酉山译注。其中《童蒙训》三卷，以嘉定本为底本，校以九种不同的本子。此书原为吕本中家族私塾课读之本，即古代的蒙学读本，所记多为北宋名贤格言警句，以立身从政之道为根本，有益于初学者。外一种《官箴》一卷，凡三十三则，皆为当官之法，以“清慎勤”为首，行文明白深切，足为当官者之儆戒。此次整理，以《百川学海》本为底本，参校其他诸本，文字有异者一律出校。又据“中国古典名著译注丛书”体例，注释此二书中的历史事件、人物与典故，并翻译为现代汉语。

吕本中（1084- 1145），字居仁，世称东莱先生,寿州人，诗人，词人，道学家，诗属江西派，著有《春秋集解》、《紫微诗话》、《东莱先生诗》等。
韩酉山，曾任安徽省社科院院长，研究员。研究南宋文学与政治，著有《韩南涧年谱》、《秦桧研究》、《张孝祥年谱》，整理古籍著作《吕本中诗集校注》《吕本中全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