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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胳膊的拳击

19.47 5.0折 39 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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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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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庞羽 著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ISBN9787544774390

出版时间2018-09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39元

货号25341135

上书时间2024-12-02

安岳县墨韵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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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前言

窈窕文丛:爱情一息尚存

贾梦玮

 

  “窈窕文丛”,顾名思义,作者都是女性,是女作家,而且这次基本都是八○后九○后的青年女作家。关于女作家,关于女性书写,有“女权主义”的说辞,也有女性文学为文学提供了细腻与抒情风格的说法。这两点都有它的理由,但也都可以不管。或者说,“窈窕文丛”的年轻女作家们所提供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相信,女性所体验的世界一定不同于男性所体验的世界,这是由男女不同的身心所决定的。因此,女性作者一定会为文学共同体提供新的东西。“窈窕文丛”不仅是女性文学,而且要为文学提供新质。就拿经典的女性文学形象来说,目前我所知道的大多为男性作家所创造;但我更愿意信任女作家们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因为,那不是“他者”,而是她们“自己”。“窈窕文丛”为文学世界提供的女性文学形象,如纪米萍、夏肖丹、丁霞、刘晋芳、商小燕、娜娜、云惠、阮依琴、唐小糖、芸溪、静川、梅林、汪薇……还有好多个“我”与“她”,那些鲜活的女性形象,只有她们才能创造,“她们”身心的千疮百孔,只有她们才能感同身受。阅读“窈窕文丛”,我一次又一次被震撼,我对于“她”的阅读体验,不是同情、怜惜、悲悯等词汇所能概括的。常常,我觉得我就是“她”,就是“她们”,我居然也可以感同身受。这是文学的魅力,也是文学的命运。

  让我这个男性读者觉得遗憾和汗颜的是,“窈窕文丛”中所塑造的男性形象,或萎缩,或无能,或逃避,或不忠,或模糊不清、不负责任,或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伊甸园至少有一半有坍塌的危险。女人都那样了,男人就没有责任?还有幸福可言?男人都这样了,女人的幸福又从哪儿来?男人的命运和女人的命运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异性环境颓败了,无论男女,他们和她们情将何堪?免不了的,每个人的心上都会有一道或一道道伤口。我们都是伤心之人。文学,某种程度上就是疗伤的艺术。

  但是,“窈窕文丛”中所有的故事也都在告诉我:爱情至少一息尚存。“窈窕文丛”的每部作品中,有一万条否定爱情的理由,可是爱情还是在那儿,无法否认。倘若本体意义上的爱情已经死亡,“窈窕文丛”中的那些女性,也就不可能有那样的深创与剧痛。爱情似乎是痛苦之源,但也只有爱才能创造奇迹。

  广义上的“爱”和“情”是世界的本源。“窈窕文丛”中的作品,也有不以两性关系为描写中心的,而是更多关注底层人物粗粝、绝望的人生,像冰冷的石头和灰扑扑的尘土一样的命运。“任何人在写作时想到自己的性别都是不幸的。”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话颇堪玩味。她还说:“心灵要有男女的通力协作才能完成艺术的创造,必须使一些相互对立的因素结成美满的婚姻,整个心房必须大敞四开,才能感觉到作家是在美满地交流他的经验。”弗吉尼亚·伍尔夫被“女权主义”时而认作同道时而认作敌人。我只知道,男人和女人有着更宽广意义上的共同命运。

  美貌曰“窈”,美心曰“窕”;美状曰“窈”,善心曰“窕”。“窈窕”形容的是女子仪表心灵兼美的样子,丛书以此命名,编者和出版人的美好愿望可以想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好的“君子”呢?“窈窕文丛”既是给女人的,也是给那些男人的。

  给“爱”机会,让“爱”创造。



导语摘要

从祁茂成到祁露露,一代又一代人在努力地生活。无论生活是否有意义,他们都在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微小愿望。而出其不意的一只胳膊的拳击,打倒了那些活色生香的人们妄自尊大的心态……青年作家庞羽的短篇小说集《一只胳膊的拳击》出色地展示了当下的世俗生活,生命的坚韧与脆弱,人性的复杂与深邃,灵魂的麻木与不安,全部奔流涌动于黑暗的冰河之下,极热又极冷。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试图勘察生活边界的努力,亦洞悉了这个时代的焦虑与喟叹。



作者简介

庞羽,1993年生,毕业于南京大学,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在《人民文学》《花城》《天涯》发表小说,作品入选《2015年中国短篇小说》《21世纪短篇小说选》,曾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小说奖,第六届紫金山文学奖新人奖。



目录

1     佛罗伦萨的狗


23    操场


39       福禄寿


57       左脚应该先离开


77       我是梦露


97       我们驰骋的悲伤


119      喜相逢


137      橘的粉


157      到马路对面去


177      树洞


201      真草千字文


229      亲爱的雪塔


253      一只胳膊的拳击


271      拍卖天使



内容摘要

从祁茂成到祁露露,一代又一代人在努力地生活。无论生活是否有意义,他们都在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微小愿望。而出其不意的一只胳膊的拳击,打倒了那些活色生香的人们妄自尊大的心态……青年作家庞羽的短篇小说集《一只胳膊的拳击》出色地展示了当下的世俗生活,生命的坚韧与脆弱,人性的复杂与深邃,灵魂的麻木与不安,全部奔流涌动于黑暗的冰河之下,极热又极冷。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试图勘察生活边界的努力,亦洞悉了这个时代的焦虑与喟叹。




主编推荐

庞羽,1993年生,毕业于南京大学,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在《人民文学》《花城》《天涯》发表小说,作品入选《2015年中国短篇小说》《21世纪短篇小说选》,曾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小说奖,第六届紫金山文学奖新人奖。



精彩内容
一只胳膊的拳击

 

  周二和周一没什么区别。祁茂成掰着手指头。周三和周二也没什么区别。一样一样的。不就是地球上死了些人多了些光屁股吗?祁茂成笑了,美国总统也曾是光屁股。屁股瓣儿光光亮,打着啵儿叫着娘。

  那边在叫爹。是祁露露,那个满身流油、满脑肠肥的祁露露。这么瘦小的祁茂成,怎么生出个这么丰硕的女儿?好在祁茂成也不想。祁露露说,断了。祁茂成接过她手里的吉他,松松垮垮地往回走,突然感到无端的恼怒,把吉他面儿拍得啪啪响,还有一个月高考了,你还玩这个?

 

  一个月的短长,蚕豆炒蒜苗,滚油溜猪膘的工夫而已。祁露露回家,换上凉拖,把书包一放,里面花花叉叉的试卷资料,肥皂沫似的流了一地。祁茂成说,怎样?祁露露不说话,半卷着眼皮盖儿、半耷拉着刘海尖儿刷手机,良久,回答一句,爸,楼下的陕西凉面,重辣重酱,不要香菜。祁茂成喉咙咕噜一声,拾掇了几枚硬币,往楼下走。楼道一阵凉风,卷起夏日纷杂。祁茂成吁一口气,原来高考结束,是这么个滋味。

  没几天,祁露露闹着要上吉他班。祁茂成打电话给陈萍,陈萍叹气,纵使肥肉万两、鸡犬升天,祁露露也是他们世上的至尊宝。这样,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家里只剩了祁茂成一人。祁茂成也安心,送走祁露露,去菜场转一圈,买点青菜牛杂、萝卜猪肘,回来煲点汤,煮点可心的菜,像个陌上花开缓缓归的妇人。

  不过是曼江市的一个普通人家。陈萍从业于曼江氨纶厂,前些年收入可以,还时常到厂女子篮球队司职中锋。而现在,篮球早不打了,氨纶越来越不值钱了,陈萍就被老板们呼来喝去,一会儿到黑龙江干活,一会儿外派到北京、连云港。作为丈夫,祁茂成却赋闲在家,拿着每月三千的提早退休工资,半身慵懒半身倦怠地躺在家里,多到菜场跑一圈,祁露露要回家了,炸几个小卷儿,炝几根瓜丝儿,浓油赤酱地做几样菜,小日子里风火盎然,满满的葱香蒜味。陈萍在家时,总是和祁茂成吵架,你个大老爷们儿,在家做康师傅呢,还是面霸?祁茂成望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五公分的女子,攥紧拳头说,又不是没饭吃,又不是没钱花,妇道人家懂什么!陈萍垂泪叹气,后来跟紧氨纶厂改革的步伐,组织让她去哪,她就去哪。祁茂成围着围裙,做起了五谷道场。祁露露也不讲究,呼哧完了,巴咂一句,好吃,想想又说,爸,益江路上新开了“香掉牙”烧饼店。祁茂成头也没抬,好好,明天买两个。祁露露呆望一会儿,去房间了。他洗碗,清清脆脆,伴着吉他叮叮咚咚。

 

  赵云飞?祁茂成猜。电话那头传来笑声。还是那样,声浪浑厚如山倒,音调尖锐如抽丝,如狂风卷尘,如钢丝切玉,有着高昂的热闹,也有着庞然的震慑力。猜对了。祁茂成舒一口气,掸掸心头的灰,三十年前,赵云飞单臂就能吊起他,把他甩来甩去,男生起哄,女生偷笑,祁茂成垂着头,任凭头发升腾起伏,衣角一波三折。这样憋了一个青春,到头来,还要被赵云飞羞辱。祁茂成想爆国骂,可是心里悲伤的波涛连绵不绝。三十年,赵云飞还是赵云飞,祁茂成还是祁茂成。他哼唧了几声,满怀悲怆地挂了电话。

祁茂成没有回答赵云飞。同学会这事儿,也只有赵云飞惦记他。班里的那些人,当官的当官,做生意的做生意,剩下的了无声息,只愿得一片覆雪,盖在他们身上,做那春天的沃土,做那飘飞的、无根无系的断纸残鸢。想到这,祁茂成手捻着桌上的面纸,不解兴,把它撕得细碎,又团起来,一并扔进垃圾桶。

门铃声响起,祁茂成以为祁露露回来了,趿拉着拖鞋开门。结果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伙。祁茂成打量他一番,你是谁。小伙也打量他一番,您好!我是……祁茂成要关门,小伙把脚伸了进来:就三分钟。

祁茂成让他进屋,主要是因为,他和祁露露差不多大,怪可怜的。以后万一祁露露落魄成这样了,也希望得到善待。就算造福吧。祁茂成拨拉拨拉门口的拖鞋,择了一双绿皮塑料的,给了小伙。小伙脚伸进去,刚刚好。这双是祁露露的。祁茂成感到惊恐,看着小伙疲惫的强笑,又是一阵悲哀。

 

小伙走了,茶几上多了一瓶洗发水。小伙叫卫小王,洗发水叫什么飘莹的。祁茂成坐在沙发上端详。发泡剂、硅树脂、聚季铵盐等,没什么奇怪的。也许和飘柔、海飞丝一样,柔顺几个小时,鸡窝还是鸡窝。祁茂成愣神了好久,突然醒悟,祁露露要放学了吧?今天路上要修路,她能按时回来吗?要去接她吗?祁茂成支着自己的脑袋,像放不住似的,上面的头皮屑簌簌地、扑扑地、哗啦啦地掉落,堆积成小丘小山,直到把他淹没,把他满肚子的悲哀淹没,把他这辈子遇到的怀疑、嘲笑、羞辱、窝囊全部淹没。

祁露露迟了。祁茂成也没做菜,桌上摆着昨天买的“香掉牙”,甜的咸的。他们两不相问。祁露露热了牛奶,就着饼吃。祁茂成打开电视,午间新闻到了,两位主持人坐着,眼神明亮而空洞。祁露露扔掉牛奶盒,背着吉他回房间。祁茂成说,有个大学生叫卫小王,上门来推销洗发水,你要努力,不要变成这样子。祁露露哼了一声。祁茂成又发声,吉他学到哪了?祁露露想了想,即兴弹了一曲《欢乐颂》,弹毕,她的手往下一划,几根弦颤起来,水滑顺亮。祁茂成有点呆住了。那个跟着他要糖吃、买卤菜、喝面汤的胖女孩,也把他狠狠地甩了尾。

 

祁茂成勇敢赴约,不只是赵云飞的撺掇,还有他自己的小心思。有时是白裙子,有时是双马尾。男孩都叫她曼江赫本。她就是曼江三中的女神——蒋玲凤。蒋玲凤小酒窝,大眼睛,一口银河般的牙齿,笑起来铃铃铃,辫子一跃一跃,渴毙了那些眯眼瞧的男生。男生们鞍前马后,蒋玲凤也不甘示弱,参加体操队、升旗班、学生会,一路绿灯,外加七十迈马力。祁茂成喜欢她,憋着喜欢她,像酿一坛陈酒。

是干杯,还是品香?祁茂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小了一号。祁茂成摸摸下巴,扎人;摸摸肩胛骨,硌人;摸摸脸上丘壑纵横的老皮,真是膈应人。祁茂成不以为意。生活多磨人,这个岁数了,好歹他还像个人。电视机里传来拳击KO的声音,祁茂成抖了一下。他这个矮个子的小男人,也渴望戴上拳击套,戴上头盔,戴上护齿,戴上护裆,和健硕的、庞大的、龇牙咧嘴的假想敌,来一次真正的决斗。没错,他可以打掉敌人八颗牙,他也可以咬掉别人的耳朵,带着一脸鲜血地走上拳王的领奖台。没错,他整整衣衫,抹抹香露,把胸前的鳄鱼标志也抹了一把。左看右看,这不是新一代拳王吗?祁茂成关灯关门,暂别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曼江氨纶小区公寓房。

曼江是附属兰蓉市的县级市,这次同学会,在兰蓉市盛运大酒店举办。牵头者是赵云飞,他说三十年了,谁不来就看不起他。祁茂成被这句话一吓,赶紧做了功课。赵云飞现在是飞悦文化咨询有限公司的老板,来头大着呢,网上都有他和明星的照片。祁茂成头皮一麻,这世道,高俅可以做官,林冲可以上梁山,他们这些不邪不正的小人物啊,只有端酒送茶做人肉包子的份。

 

要在啤酒肚上鉴别当年的白衬衣,祁茂成有点吃不消。万幸,这些好汉们,总喜欢吹嘘几口:我是小王啊,现在也没混出啥,就当了个主管;哎呀,我是肖胖子呀!现在做生意了,人送外号——江湖真胖虎;各位好,我是当年学习委员阿辉呀,现在不才,在某机关谋职,这是我的名片……一圈下来,祁茂成晕乎乎的,名片收了不少。那些混得好的,早已坐了一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些混得不好的,也坐了一桌,彼此沉默,奋发地、破釜沉舟地吞掉一桌的菜。剩下高不成低不就的,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相互道一个客气的微笑,端着两根筷子,不知如何下手。正当踌躇之际,赵云飞穿着阿玛尼衬衣出现了,脚一蹬,跃上了大厅的舞台:“亲爱的同窗们,一首《朋友》,送给大家。”曲毕,赵云飞又说了老长一段话,什么情谊永不变的。祁茂成头嗡嗡的,手一哆嗦,夹了个甜枣吞了下去。同桌的人看着他,愣愣的。祁茂成更窘迫了,手往裤兜里随便一团,整个人脱了水。这边赵云飞还在高谈阔论,那边就开始哄闹起来。蒋玲凤去敬酒了。随着此起彼伏的“喝一个”“再来一口”,祁茂成按捺不住了。

从卫生间出来,祁茂成和蒋玲凤打了个照面。蒋玲凤醉眼朦胧,两颊飞红,娉袅袅如落花流水,病恹恹若雨打蕉叶。祁茂成一时想扶住她,她却冲他一笑:“茂成,赵云飞在找你呢。”祁茂成惊一分、喜万分,说不出话。蒋玲凤却璀璨地笑了,像一颗流星,划过祁茂成苍白的脸:“去吧。”祁茂成得令,走入餐厅,走入北极往南、南极往北的一个餐厅里。

那晚也没有发生什么,赵云飞拼命地给祁茂成灌酒,祁茂成就着眼泪、鼻涕、酒精,一口干了。大家叫嚷着,比画着,谁也不抬举谁,谁也不侵犯谁,像水里的泥鳅,像五颜六色的泡沫。临末,众人倦了,想走,赵云飞抬起绯红的脸颊:“谁都别走,门口有二维码,扫码进群,有红包!”大伙哗然,纷纷拿出手机。小王是三星,肖胖子是苹果,阿辉拿着索尼到处找信号。祁茂成晕乎乎地摸索步步高,哇地一声把这个三十年一次的夜晚吐了个底朝天。

 

有了这个微信群,祁茂成可找到乐子了。赵云飞隔三岔五发红包;肖胖子转些《必转!今年是菩萨诞生三百年》《谈生意前必看,保你财源滚滚》之类的文章;阿辉喜欢在群里讨论茶道、玄学的东西,而大家回的都是些“今年碧螺春多少钱”“紫砂壶收藏有没有价值”;小王不同了,话里话外都在挑蒋玲凤出来说话,什么“女神今日去哪了”“三十年了,赵雅芝还是白娘子,蒋玲凤还是曼江赫本”,有同学说肉麻,小王也不停歇;蒋玲凤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群里晒家里的豪宅、桌上的香水、衣柜里满满当当的名包美衣。偶尔,祁茂成也会说几句,都不痛不痒。日子就如一碗水,要端得稳,端得平。

这些日子,祁露露也没闲着。先是和弦,然后弹唱,弄得祁茂成老是视频聊天,看到陈萍,他也不问候一声,只是督促祁露露,快弹,快弹。陈萍在屏幕上更加干瘦了,脸色蜡黄,嘴唇干瘪,身体像随处飘摇的空豆荚。陈萍似乎感冒了,一声和弦,一声咳嗽,没等弹完,她喉咙沙哑地问,吉他班花了多少钱?别管多少钱!祁茂成冲出一句,让祁露露再弹一首《送别》。陈萍枯坐在屏幕后,看着世界上亲的两个人,眼神淡淡的,仿佛夕阳山外山。等祁茂成抬头,屏幕已经黑了,QQ上显示着陈萍的留言:我不舒服,挂了。露露弹得很好。

 

没两天,分数要出来了。伴着焦虑,祁茂成到了楼下,舒活舒活头脑。氨纶小区有块空地,零零散散地晾着几辆自行车、电瓶车。祁茂成找个阴凉点的角落,坐在一辆捷安特上。六月要见底了,阳光还是满当当的。蝉鸣星星点点,像尿频,尿急,尿不尽。偶尔一阵微风,却吹得祁茂成全身燥热。这样的一个午后,恰似钢琴声中杀鸡放血。

卫小王出现时,祁茂成正在气运丹田。气运丹田,丹田分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通常说的丹田,其实指下丹田,即脐下至会阴,小腹部分。祁茂成默默念着,希望冲淡心里的焦虑。不知何时,卫小王出现在他面前:叔,你在干什么呢?

卫小王说,一本的分数线是高,成绩好就是要冲。但是,有些时候二本的好专业比一本的差专业更好。二本能上就上,不能上就上专科,三本没啥意思。祁茂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问他是哪里的。卫小王将遮阳帽掉个个儿,脸上一阵阴一阵白,眼睛瘪了下去。随后他又鲤鱼打挺,挑高帽檐:高考失利,学历不好,只能做做推销。日子不咸不淡,没味。生活不仁不义,算了。事业不破不立,起底。卫小王已经把工作辞了,自己开始创业。祁茂成有小惊,没大怪,问他干什么。卫小王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摞中药贴,叔,你能帮我卖点吗?

 

祁茂成帮了这个小伙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人是活的吧。活着就有感情,有牵绊,有不去死的理由。卫小王的一摞中药贴,乖乖地躺在方家的茶几上。飘莹也好,中药贴也好,祁茂成觉得自己在修炼。断除见思惑、尘沙惑、无明惑,佛光自显。祁茂成杀过鸡鸭鹅,吃过牛肚猪肝,也为了一锅酸菜鱼,把黑鱼清江鱼千刀万剐。他知道自己成不了佛。但佛前的灯芯、文殊菩萨的青狮、观世音的金毛吼,哪个不是千年道行在,一朝风云起?想想也通了,牲畜灯芯尚能成家成神,别说他这个善良的中年人了。祁茂成给自己攒了一大堆理由,就是不敢承认,世间多少人的恻隐、怜爱、两肋插刀,是在躲避未来的自己啊。

祁露露出去玩了,还没到家。时间轻跃而去,毫不留情。祁茂成甘心做一只凳子,做一个背影,不说话,也落得干净整齐。不知祁露露玩到几点。祁茂成起身,砧菜。笃笃笃,他总算心安了。黄瓜切成丝,茶干切成条,猪肉切成丁,涮水,加油,烹火,菜肉一口气倒进去,挑一勺盐,二两糖,撒点八角大料,齐活。入口,清爽劲道喷喷香,厨房都变得酥酥脆脆。祁露露高考前,口舌餍足,肠胃顺畅,离不开这铁铲一根,菜刀两把。有时,祁茂成会呆呆地站在锅前,任火焰舔舐锅底,水汽向上升腾,窗外风景渐渐模糊起来,他问自己,十加二必定是十二吗?时间加空间就是这个世界吗?黑洞加天体,就是无穷无尽、变幻莫测的拆分消失重组吗?

这顿晚饭吃得很沉默。祁露露一口饭一口肉,末了打个嗝。祁茂成看着她,满身流油、满脑肠肥的她,就怕她朝他说一句,再来三碗酒,洒家要上山。祁露露看看茶几,发话了:“老爸,这些是什么?”祁茂成说帮卫小王推销的。祁露露“哦”一声说,是平头矮个娃娃脸的那人吧?祁茂成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没什么,就是认识呗。祁茂成不说话了。祁露露停顿一会儿,小心地问:爸,你要帮他卖东西?

祁露露脑子里肥肠多,脑回路也多,她很快想到了微信推销。她让祁茂成把中药贴的疗效打在微信里,号召那些同学学雷锋,献爱心。祁茂成不爱说话,群里也没有几个人回他。他很快泄了气。可没过一会儿,群主赵云飞复制粘贴了这段话,艾特了所有人。群里炸开来了,一会儿咨询,一会儿下单,祁茂成稀里糊涂地收到了多个红包,答应他们寄过去。这时,祁茂成才仔细看这些中药贴,一、疥疮,青黛散七十五克,凡士林三百克。功能解毒杀虫,主治疥疮。二、皮肤瘙痒症,蛇床子六十克。功能燥湿止痒,主治皮肤瘙痒症。三、骨髓炎,大黄九十克,雄黄三十克,蒲黄一百五十克,黄连五十克,黄柏一百克。功能清热解毒,主治热毒炽盛型化脓性关节炎。四、枸杞子三十克,干荷叶一百克,生大黄五十克,陈皮五十克,决明子三十克,泽泻、郁李仁各十五克,功能化浊利湿通便,主治肥胖症。祁茂成不懂,就觉得高端,打字还费了不少时间。

 

该来的总会来。在中药贴卖得差不多时,出分那天也到了。祁露露没有上吉他课,待在家里,半卷着眼皮盖儿、半耷拉着刘海尖儿刷手机,一声不吭。祁茂成熬不住了,打开电视机。电视里两个男人在肉搏,他扒着他的鼻孔,他揪着他的耳朵,不亦乐乎。那个黑人流着褐色的血,白人鼻子眼睛青了一大块。色彩缤纷。祁茂成摸摸自己的眼睛,摸摸自己的鼻子,平滑干净,完整无痛,心里有些庆幸,但很快,他鼻子泛酸了。出生、上学、工作、生娃,他的每一步都是这样平滑干净、完整无痛,跌一跤的权利也没有,更别说跟人斗殴、拳击了。祁茂成放空了,沉下去了,像垂死的老蛙。祁露露突然对着手机笑了起来,咯咯咯,惊起蛙声一片。祁茂成恢复了活力,看着他的女儿,无论分数多少,未来如何,他们还可以对号、拥抱,在这刻薄的世界搀扶而行。

果不其然。祁茂成还指望祁露露来个赤壁之战,大胜八十万大军呢。可惜他高估祁露露了,她不过是船上的稻草人,借几支箭,让那些诸葛亮、周瑜之流飞黄腾达了。祁茂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边电话响起,不接。瞒一时是一时,俘虏要睡觉,败兵要睡觉,曹操也要睡觉的。电话铃声过了,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祁露露背对着祁茂成,肩膀一耸一耸的。祁茂成深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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