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民族和解政策

迭速卜，柬埔寨知名学者、历史和国际关系学教授。

二、联合国在柬和平行动

联合国和平行动的原则在四个基础文件中得以确定，即：

——《柬埔寨冲突全面政治解决协定》及相关附件。

——《关于柬埔寨主权、独立、领土完整及其不可侵犯、中立和国家统一的协定》。

——《柬埔寨恢复与重建宣言》。

——《柬埔寨问题巴黎会议最后文件》。

上述文件于 1991 年 10 月 23 日签署，成为联合国和平行动的第一份详细文件。成立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是行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在柬埔寨拥有广泛权力。全国最高委员会被认为是过渡时期代表柬埔寨独立、统一、主权的唯一正式国家机构，向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提供全部必要的权力，以落实柬埔寨各方所签署文件中提到的工作。

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主席是联合国秘书长的特别代表，有权派遣联合国人员前往柬埔寨行政区划内的任何地区，有权更换、任命或撤销从柬埔寨基层直至中央行政代表的职务。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应组织自由选举，筹建新的柬埔寨权力机构，保障柬埔寨难民还乡以及协调柬埔寨的财政经济状况。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的行动开支，应使用联合国随即拨付的两亿美元资金。

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行动的软弱与经费问题无关，而与联合国的工作架构有关，他们在执行《巴黎和平协定》的原则时没有明确的程序可遵循。1991年11月9日，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正式宣告行动开始，当时该机构包括军事人员在内共有268人。他们需要与柬埔寨冲突各方建立联系，搜集信息，并为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军队安排驻地。

这些人员的到来并未能控制住柬埔寨国内局势，这令对其期待已久的柬埔寨人民非常失望。首批抵达金边的人员受到了鲜花、音乐和笑脸的热烈欢迎，人们对西哈努克亲王宣布的“不久之后，联合国将派遣军队和民间代表数千人来帮助柬埔寨改善局势”充满信心。但结果，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的到来却与柬埔寨人民的想象不同，其军队的姗姗来迟使柬埔寨国内关于权力管控的形势更加

复杂。人们无法预料的是：柬埔寨局势未来将如何演变？全国最高委员会在掌握权力方面能秉持强硬立场吗？红色高棉会重新掌权吗？他们会对自己统治时期给柬埔寨人民造成的悲剧负起责任吗？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柬埔寨人民重新面临恐惧和忧虑，担心未来灾难将会重演。国内许多地方不遵守停战原则，经常爆发枪战。由于失去了中央政府的严格监督和约束，基层官员的行为处于无政府状态，他们为了快速致富，变卖了其在柬埔寨人民共和国时期控制的国有资产。在这种状况下，领导层滋生了一种心理，即：“快速致富，等待巨变，为了将来的生活应当加强对自己的物资保障。”

在艰难的过渡时期，这种目标的确立在柬埔寨人民党内开始显现出极大的不和谐因素。党员们曾经被认为是社会廉洁的典范，如今宗派主义和腐败行为正在侵蚀着党的领导架构，很有可能导致党的分裂。此时此刻，柬埔寨人民党将采取何种措施来解决党面临的关乎民族命运的问题呢？

反对柬埔寨人民党的示威活动在金边市中心爆发。警察和示威者发生了暴力冲突，示威者被镇压。这种局势使柬埔寨人民党的威望下降，但是该党领导人得到了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的支持。1991年11月中旬抵达金边的时候，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就清楚地看到了柬埔寨人民党权力结构的稳固，宣称自己已经作好了在奉辛比克与柬埔寨人民党结盟协议上签字的准备。这一结盟的目的是在选举前建立联合政府，而这也是1991年《巴黎和平协定》的目标。在谈判过程中，柬埔寨人民党完全赞同全国最高委员会的领导架构，并且承认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为柬埔寨合法领导人，而韩桑林则出任国家主席。在这种情况下，柬埔寨就有了两位最高国家领导人。

此外，柬埔寨人民党和奉辛比克领导人还另行签署了一份关于调整双方军队的协议。至此，作为奉辛比克党领导人，西哈努克亲王同柬埔寨人民党领导人建立了联系，而西哈努克亲王的儿子、奉辛比克党军队领导人诺罗敦·夏卡朋则突然脱离自己的政党，转而加入柬埔寨人民党阵营。诺罗敦·夏卡朋公开宣布，自己之所以采取这种立场，是因为与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的长子诺罗敦·拉那烈政见 不同，后者在诺罗敦·西哈努克离任之后成为奉辛比克党主席。夏卡朋补充道，自己加入奉辛比克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柬埔寨人民党具有很多优点，目前也正在尽力改善其不足之处。对于洪森来说，夏卡朋的加盟无疑是如虎添翼，他把夏卡朋在柬埔寨人民党领导层中的地位提升到与自己相同的高度。该党正逐步淡化原有的意识形态色彩，以崭新的面貌表现出对王室的尊重。

很难预料，如果联合国代表没有施加影响或者宣布不支持柬埔寨人民党和奉辛比克党联盟的话，将会引发怎样的激烈反应。与此同时，西哈努克与洪森也正准备就临时权力分配进行谈判。尽管这个方案还没有出台，但也显示出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毫无疑问一定会与柬埔寨人民党领导人携手的立场。全国最高委员会领导人表达了对红色高棉集团的不信任，不仅要准备采取行动，而且要采取反对红色高棉利益的行动。之后，柬埔寨抵抗力量三方的统一就不复存在了。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表现出的是，西哈努克 - 宋双 - 红色高棉集团三方之后应当为了各自利益采取行动，他的政治活动在一段艰难复杂的时期内对洪森产生了极大帮助。那个时候，柬埔寨抵抗力量三方政治权力正在被削弱，并导向长期以来就注定的政治目标，即柬埔寨抵抗力量三方破裂，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与柬埔寨人民党合作，或者至少保持中立。

另外一件轰动全柬埔寨的事件是柬埔寨人民党积极分子在金边举行了反对在金边开设红色高棉集团办事处的群众游行。因为有柬埔寨人民党的支持，数千名民主柬埔寨时期受害者的亲友聚集到一起，捣毁了红色高棉集团的办事处，警察几乎没有对他们加以阻止。红色高棉集团的高级代表乔森潘被示威者们用石块砸破了头，在洪森当局的帮助下才脱离险境。这一事件发生后，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向首都金边的人民发表声明，希望他们保护红色高棉集团代表的安全。在声明中，亲王解释道：“国际社会要求这些人（红色高棉集团）参与全国最高委员会的工作。红色高棉集团同意了这一要求，请求保障他们不受任何威胁。我与洪森已经同意全面确保他们的安全。”在这一声明中，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不仅提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谈判对手洪森，还提到了柬埔寨人民党领导人的名字，即“在杰出领导人谢辛的带领下”。我们很难就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的声明来评判他的政治态度，即他仅仅是希望局势保持平稳，还是要表达对柬埔寨人民党的支持。

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的这份声明没有令乔森潘失望，他得以悄悄地进入金边。为了保证自己和工作人员的安全，乔森潘要求配备 1000 名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的军人随同保护。直到全国最高委员会在泰国芭堤雅举行会议之后，这个问题得以解决，乔森潘和宋双才同意重返金边。为了避免遭到金边人民的暴力反对，红色高棉集团不敢冒险在原来的地方开设办事处，而是在联合国行动小组附近新开设了一个办事处，这也体现了红色高棉集团的软弱和不自信。

本书以柬埔寨问题的政治解决为主线，真实还原了1987—1998年发生在柬埔寨的重大社会历史事件，详细记录了世界主要大国、东南亚国家和柬埔寨国内不同派别围绕柬埔寨问题政治解决开展的政治军事斗争和外交斡旋，生动再现了柬埔寨国内从对立冲突、战场厮杀，到实现政治解决，再到在联合国主持下举行大选、实现形式上的国家统一，最终王国政府内部关系进行调整、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和解和全面和平的曲折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