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明研究(共3册)(精)

广东藏书家考(四续)·伦哲如

何多源

伦明，字哲如，东莞人也。性嗜书，其旅居北平，凡二十余年，虽贫无一椽之栖，而好聚图籍。聚既多，室不足以容，则思建楼以贮之，楼日“续书”。其所聚书，尤详于近代，意谓书至近代始可读。自乾隆朝命儒臣纂《四库书》，撰提要，裒然大观矣。由今视之皆糟粕耳，则思为书以续之，此“续书楼”所由名。然而楼迄今未成，书亦未尽备也。

哲如少时，随其父宰江西之祟f_=，其父夙好书，所至以十数簏自随。在任时，又购得宜黄某氏书，藏益富。时哲如仪十一二岁，略识文义，课暇，窃取浏览，因而博涉，渐感不足。闻塾师言，去此数百里是省会，书肆多，购无不具，心大动。县差有解饷至省会者，月一往，开书目若干种属焉。县差返，有得有不得，亦不审值之昂否也。其父甚爱哲如之慧，又怜其早失母也，年节赍赐，倍他兄弟。一日，召其兄弟至前问所蓄，诸兄弟争献其所有以验，哲如独空如，急欲涕，其父色变。因诘之，以购书对，不信，则出书验之，往来搬运堆满几榻。其父色渐霁，一一检翻，徐日：“孺子亦解此乎?善读之!”哲如自幼即承庭训，故及长，更蓄志于藏书。

壬寅，哲如初至京师，值庚子乱后，王府贵家储书大出。哲如日游海王村隆福寺问，目不暇给，每暮，必载书满车回寓。始识潮阳曾主事习经，曾嗜书癖过人，客至，偶谈及书，神态飞动，论议飙起，且谈且从架上取书作证。一书未了，又及其他，口与手与足无少停。客渐倦，犹强聒不已，客起欲辞，再三留，不得去，人以是为厌，相戒与谈书。而哲如最乐此。时哲如居烂面胡同，曾居绳匠胡同，相距不百步，每造访，必留共饭，食大米不下咽，馔亦不适口。饭后，饮所称工夫茶者，杯极小，湿仅沾唇。入夜，谈益纵，赏奇析疑，恒至漏四下乃别，别时，必挟书数册归，或读，或抄，或校，再访时，携还之，如此数月。后哲如迁居东城，过从遂疏。又后数年，重来京师，曾官已贵，收储更富，惟当年兴趣略减矣。

哲如丁未旋粤，时南海孔氏二三十三万卷楼书初散出，而鹤山易氏、番禺何氏、钱塘汪氏(官于粤者)所藏亦散，千千如皆得择而购之。同时潮阳丁氏持静斋藏书，问有见与坊肆者，屡屡属其友谋之，未得问，而书已尽矣。顺德李侍郎文田家，多藏明清之际野史，哲如展转请托，竞不获一阅。是二事，彼甚憾之!粤地最卑湿，书易生蠹，哲如以储积过多，不易整理，残缺较甚，己西夏，寓广州小东门，西江水骤涨，逾阈而人，转瞬高二三尺，仆辈收拾不及，有浸于水者，恐受责，讳言无之，他口检书，乃多所失。哲如尝出游，以书寄存广州南伦书院。院寓一卖破铜器者，贫无赖，私挖书橱钢轮易钱．次及书，其友人于书肆见书，认为哲如之物，以函告，哲如乃究而逐之，然书之被盗取，已不少矣。

辛亥，哲如再至京师，书值已大涨，询其故，则自粤辛仿苏开之也。辛氏家富饶，挟资数万游京师，征逐应酬外，兼好字画书籍，意所可，不计值。尝以六百金购已缺数册之《墨海金壶》一部，他可推知矣。九月问，武昌事起，都人初惊变故，仓皇奔避，数月来议值未就之书，至是纷纷愿贬值售。其同邑叶大令灿薇，以谒选留京，愿以余资假哲如，哲如乃尽购之，载四大簏。时其从弟鉴、十一弟叙、十四弟绰同寓京，相约南还，运书簏至车站，则见人如蚁聚，行李阻塞．不得上，废然返，连往数日，皆如是。其弟等自津催促，词至危迫，哲如复书日：“余誓与书同行。”后数日，去者渐尽，哲如乃从容挟书麓上车，其弟等犹在津候航轮，遂同行焉。

乙卯，哲如三至京师，已决心弃乡土。初意尽挈群书北行，而窘于运资，乃分为二，以一部随行，他一部仍寄南伦书院，不意迁延至今。惟庚申冬间，偶一返粤，席不暇暖，未及料理书事。未几，书院以修马路故被拆，其书之迁徙流失，不可问矣。哲如始至京，赁居莲华寺，以书之残破待装补者至伙，雇一书匠魏姓者，月资十五金，魏言其书待装补完，非二十年不为功，因言设书肆，有数利，装书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