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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作品集《汶川-记忆之谷》

100 6.7折 150 九五品

仅1件

北京朝阳
认证卖家担保交易快速发货售后保障

作者本社

出版社海天出版社

ISBN9787807473794

出版时间2009-05

版次1

印刷时间2009-05

印数1千册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页数220页

字数200千字

定价150元

货号9787807473794

上书时间2016-12-16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九五品
全新
商品描述
出版时间:2009年  出版社:海天出版社  作者:余海波等17名摄影师  译者:张炳林  

平常的日子里,不无对人性的深处的忧虑,对理想的自嘲与他嘲。可以一个人在白日里无所事事冥想做梦,可以一群人在该做梦的夜里去追逐酒和美丽的女孩。我们普通,再不过普通。但是,就像每一道光的深处都有彩虹一样,我们的心也有一块是水晶,那里藏着善良的真诚的勇敢的理想。
那里有愿意捧在手中的爱和眼泪,有愿意为人的苦难而作出的表达与行动。
于是,我们做了我们所能做的——这样一本图片的合集。它是深圳的所有去过地震灾区的记者的诚实记录,这些人包括:余海波、陈远忠、赵青、张小禹、轩慧、成江、贾玉川、粱银炼、郭红飞等。

内容概要

◆后记◆
平常的日子里,不无对人性的深处的忧虑,对理想的自嘲与他嘲。可以一个人在白日里无所事事冥想做梦,可以一群人在该做梦的夜里去追逐酒和美丽的女孩。我们普通,再不过普通。但是,就像每一道光的深处都有彩虹一样,我们的心也有一块是水晶,那里藏着善良的真诚的勇敢的理想。那里有愿意捧在手中的爱和眼泪,有愿意为人的苦难而作出的表达与行动。
于是,我们做了我们所能做的——这样一本图片的合集。它是深圳的所有去过地震灾区的记者的诚实记录,这些人包括:余海波、陈远忠、赵青、张小禹、轩慧、成江、贾玉川、粱银炼、郭红飞等。
其中余海波是本书的策划人和主编,是他的坚持和不懈的沟通促成了本书的最终出版,他和陈远忠承担了图片编辑和设计工作,一道从几万张图片中选择了100张,郭红飞是本书的主笔,分两个时间段写作了文字之一《童年》和文字之二《后来》。
我们每个人都是参与者,每个参与者都没有任何报酬。我们想做的就是,让人们记得有这样一次灾难发生在人类历史当中,让人们记得那些关于人性与生命的故事——在记忆之谷中倾听回声。
我们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就用心地做了。就像你们也用心做着同样的事情。
所以,我们是谁?我们就是我们和你们一起的总和。
最后要说的是,我们没有什么可感谢的,因为我们从没有期待过承载这样内容的一本书的诞生。
愿天堂里的人们,在没有地震的日子里,安息吧。

作者简介

17名摄影师(以姓氏笔画为序):
丁庆林、马彦、刘应力、成江、余海波、张小禹、轩慧、陈远忠、林勤、邱海彬、赵青、郭红飞、高雷、顾一兵、梁银练、詹雨声、薛云麾

内容提要
  汶川·记忆之谷

童年
郭红飞/文

引子:这里是文字之一,写作于大地震后不久,于2008年的6月间完稿,是那一段时间里的情绪和思想

。一年后,作题为“童年”,因为与地球相比,人类哪怕走过了几千年,可以在某一刻挣脱万有引

力走向太空,但是依然生活在童年。

写在前面
如果有一种可能,我们愿意减少生命中的一天,我们愿意在2008年没有5月12日14时28分。
………
我们这里用镜头讲述这不该到来的一天,及一天之后的变化——悲剧的生动。
地震,里氏8.0级,汶川,四川,中国。美丽的土地上布满伤痕,善良的近8万人非正常死亡,一个

不会醒来的午睡。天地动,国有殇。
泰戈尔说:“生若夏花之灿烂。”然而,这个夏天里的太多的生命,在大地的律动之下,无奈地枯

萎。的确,在自然向我们展示任性的时候,人类毫无办法。另一种宇宙的哲学,非《天问》所能完

全解读。
我们能够做到的是:用所有的力量来做一道减法,让伤口不再扩大,让活着的生命依然活着。用坚

强支持另一个坚强,用希望拯救另一个希望。
理性与感性,让我们知道一个最朴素的道理: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这是我们的哲学。
每一个生命因此大写,因此不放弃不抛弃。人性的层面上,我们没有“废墟”这个字眼儿,死去的

是凝固灾难的雕塑,活着的是历尽劫波的传奇。
有一些名字因此不会忘记,谭千秋、袁文婷、陈坚、林浩、郎峥、可乐男孩、蒋敏、陈岩……无法

尽述的名单,它讲述了大悲中的大义大勇、大善大爱。
一些深刻的东西,因此在悲剧中诞生。
这里的影像,做了不完全的记录,勉力为明天提供备忘和检索。结绳记事,切片中国,以这样一种

方式回忆和思想。

一、伤逝
“……”
但是,我们无法将德国哲学完全移植为中国精神,“向死而生”,只能作为一种宽慰自己的方法,

不能代替所有的情绪——让我们哭出来吧,眼泪不是脆弱,而是呈献给逝者的祭品。一个民族低下

头来,一个国家的旗帜低下头来,缟素的中国,恸哭的九州,悲伤成为一条最浩荡的河流,漫漫绵

绵。
原来,中国人面对生命的态度也可以这样深邃、沉郁、肃穆、庄严,并不缺少悲天悯人的情怀。不

是向死而生的欢乐颂,却是向死而礼的弹剑慨歌。
灾难成其为灾难,因为人类的骨骼远远不够坚硬,在智慧无法预判危险的时候,或生或死,都是一

个偶然了。遗憾的是,伤感的是,这一次的偶然太过铺张太过渲染了,将近8万人在千钧一发之际,

没能挣脱死神的羁绊。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向活着的人们展示了那一瞬间的渴望和无力。每一栋倒塌的楼房,都是陆

地上的“泰坦尼克”号,每一个倾颓的水泥板下,都有一个或者几个身体蜷曲、变形、破碎,简直

就是地狱的某个房间。在那些挣扎面前,没有一个生命的消逝是安详的。
一个孩子的小手,紧紧握着一支笔,我们竟然看不到他的身体。当他被清理出来,人们竟然无法扳

开他的手指,只好让他保持着这样一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姿势上了担架。可是,就在那卧倒

释然的一瞬间,“啪”的一声,笔落到了地上,捅破了所有的泪腺,刺进了所有的心。
谭千秋的妻子飞快地赶往丈夫的学校,在路上就听说:“有一个男老师真惨,用两条胳膊护住了几

个孩子,自己却死了。”她想:“这该不会是他吧,千万不要是他。”然而,不幸,就是他,幸运

的是四个孩子。
袁文婷倒下的地方离门口已经很近,她的手里还牵着学生,一切的动作指意明确,就是逃生。这是

袁文婷最后一次返回教室抢救学生,是的,最后一次。
人们救出了一个婴儿,在救他的时候,他很安静,懂事一样地没有哭。原来他的小嘴一直含着妈妈

的奶头,她的妈妈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做了一个襁褓,之后就告别了自己的小宝贝。“襁褓”旁边有

一部手机,手机上有一条短信:“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伤逝的故事有8万个,有如此伟大的死亡,更多的是平常的,没有名字缺少细节。就这样在我们的眼

前发生,猝不及防的地震,山崩地裂的灾难,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一种极端的撕扯,让我们看到

了日常生活中见不到的凄惨、痛苦和震撼。这是任何一个雕塑家、摄影家所想象不出的构图,因为

这是用生命来陈列苦难,用最后一口气息来解释留恋。
如果他们活着,每个人都讲一个死里逃生的故事,讲一个有惊无险的奇迹。但,那些声音与呼吸戛

然而止,留下的只是一个落满灰尘的皮开肉绽、肢体四落的样子,他们就这样走了,匆忙得来不及

任何打理,一个纸条一句话都没有,留下的是大地的刑法,是他们的父母儿女亲人朋友最不愿意见

到的样子。
我们听到了世界上最揪心的哭声,看到了最沉痛的泪水,又一场心灵的地震,又一次心灵的洪水。
一个父亲纵声大哭,捧着女儿的头颅;一个父亲仰天捶胸,跪在儿子的遗体旁边;一个妻子用纸巾

擦拭丈夫脸上的污泥;一个丈夫将妻子扶上摩托车,又将那不会动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腰间;一个老

人在为自己光着脚的儿子穿上鞋子……一个……一个……一个……
我们拥有这个星球上最高的智慧,却无法将所有人的生命都解救出来。他们中有的人在我们到来之

前就离去了,有的人在我们接近之中,就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和能量。无论多么努力,面对一个不可

抗拒的艰难,我们束手无策。
在向峨乡中学,一个士兵告诉我们,在他们到来的时候,那废墟里哭声一片、呼救声一片,可是没

有大型机械、一夜的大雨和余震,让他们徒手的努力进展缓慢——早上,哭声和呼救小了许多,后

来就听不见了——“现在过去好久了,那些哭声总在我耳边叫。”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责备自己。
“求求你,让我再救一个!”一个消防队员跪在地上哭着说。他说的是我们所有活着的人的心里话


有冒死跳下五千米高空的伞兵,有驾直升机抢救群众以身殉职的大校,有徒步行进杀入盲区的将军

,有几天几夜不眠战斗在东汽中学的志愿者陈岩,有家中多位亲人罹难仍然坚持工作的经大忠和蒋

敏。
能够让一个生命能够继续活着,这不是一个英雄的豪言壮语,这是一个人最朴素的思维。面对生命

,能尽我之力挽留,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遗憾,时间是我们的敌人,黑夜是地震的同谋,1小时,72小时,150小时,200小时,所有的迅速都

追不过分分秒秒,太多的时候,在废墟内外,阴阳的两边,都是失望。
在余下的日子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墓志铭。
用纸钱、用花圈、用蜡烛、用诗歌、用祈祷,来告慰那些永远听不到告慰的人们。此刻,我们真的

希望有一个天堂,天堂里也有一些叫汶川、北川、绵竹的地方,可以安放灵魂,可以远离真实。
请相信,有天堂!就在那黑暗隧道的尽头,就在那惊悚时间的背后。稍等一会儿,我们都会在此相

遇,“向死而生”其实是共同的诺言——这样会好受些。

二、对不起,我的孩子
著名体育评论员李承鹏在他的非体育评论中写下这样一句话:“所谓奇迹——就是能在十年前,想

到十年后的事情。”
这样的一句话将成为名言,将影响我们很久。虽然有些迟到,但是权且当亡羊补牢吧,为了孩子,

只要想到做到,就善莫大焉。
——站在红白镇那新修的墓地前,我们默默无语。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个选项,可是我们无法阻

止大脑一次一次地想到“如果”,如果有一所足够坚固的学校,那么这座小山上就到处爬满了蹦蹦

跳跳的孩子,我们的镜头捕捉的将是一张张笑脸鬼脸,摘果子,捉蜻蜓,哪怕是哇哇大哭也好。
可是,我们面前是一座座水泥棺材。他们都躺在里面,那小小的身躯与水泥一样是灰色的冰冷的。

每一个棺材上都放着一根或几根绿色的荧光棒,在漆黑的夜色中,在凄凄的冷雨中一闪一闪地发着

的光,一排一排,又一排,直到坡顶,星星点点,像孩子渴睡的眼睛,迷离中挣扎。
每一个墓前的木牌上都写了名字,或者爱子,或者爱女,放着色彩艳丽的书包和玩具,桃红、明黄

、天蓝,都是最能引发孩子注意的颜色,如今却唤不醒小主人了。他们都这么静静地躺着,难以忍

受的寂静。一公里之外是他们的学校,除了校门足够坚固之外,在一个花圈的背后,没有任何站着

的东西,那是他们的教室。
——站在蓥华中学门口的墙壁前,我们默默无语。一墙壁的照片,一墙壁的孩子在看着你,被逼视

的悲凉,从脚底直贯头顶。天真的他们在照片上笑着,扮明星状的酷,发可爱状的嗲。谭宇的父亲

每天都在这里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谁都知道墙壁上的名字永远不会回来,而他就这样

坐着,隔着一条马路,盯着相框里的儿子。
院墙的这一面是灵堂,院墙的另一面就是坟墓。垂帘一样的预制板、折断的墙壁和崩碎的石块瓦砾

,其间偶尔有教科书和作业本。
——在向峨乡中学,在废墟上拣起三样东西又放下。一样是一本书,书的名字叫《走向清华北大》

;一样是一个玩具,一个摆放在女生寝室床头的玩具熊;一样是照片,一个小女生坐在几张旧报纸

上拍的照片,是那种加了柔光的明星照片。这都是他们5月12日以前的日常生活,情调和梦想都在其

中。不知道几样东西的主人是否安好?一位退休教师告诉我们,活着出来的并不占多数。我们还是

有所期待,把东西放下来,等他们自己来取吧。
——在北川中学前,一位父亲向我们展示他十六岁女儿的照片,另一位父亲刚刚从已成危楼的宿舍

里找回了孩子的被褥。见到他们已是震后多日,两位父亲的眼中没有了泪水,只有看不见底的忧郁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废墟的北川中学,散发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残存的一栋教学楼,第三层已经没

了屋顶,一二层的楼梯上、走廊里、教室里、宿舍里,都保留着那一刻的慌乱,桌椅东倒西歪,鞋

子七零八落,竟然找不到一双的。从楼上可以看到操场,防化兵的消杀车就停在那里,几个防化兵

穿着黑色的连体橡胶衣、举着龙头在向废墟喷洒消毒水。这里的操场,在往前的一些日子里,是暂

放遗体的地方,几乎每一个倒塌的学校的操场,在5月中旬的几天里,都是露天的太平间和灵堂。
——在距聚源中学三四百米的地方,一个中年女人在搬着大块的石头垒房子。她要在这里开一个小

卖部,她叫赵德琴,严肃地忙碌着。
“家里人没事吧?”不经心的莽撞。“她家里一对双胞胎都死掉了。”一位帮她忙碌的人搭着话,

而这一边,赵女士已经泣不成声。赵雅琪、赵雅佳, 一对双胞胎姐妹,与她们的将过300名同学一

起上完了人生的最后一课,刚刚十五岁。照片上的两姐妹清纯动人,那是一组大头贴,她们极尽搞

怪和扮靓。没想到花季的盛夏也有凋零。
赵女士越哭越伤心。丈夫出外打工,一双女儿全靠她一手拉扯大,越长越漂亮,可是现在攥在手里

的只剩下这组照片和两张叫做“安魂卡”的火化证明。作为过客,后来的很多夜晚都会想到这一双

姐妹,那么这位妈妈呢?她如何捱到了今天,如何捱到明天。
哭泣突然停止,挂着眼泪的她又搬起了石头,动作剧烈,也许忙碌可以让她忘记痛苦。后来,她将两

个女儿的骨灰交给一位广州的艺术家,将以此制造一个叫“生命之花”的雕塑。
真是太糟糕了,这样的学校在地震中特别地多:新建小学、富新二小、曲山小学、木鱼中学、东汽

中学、遵道幼儿园……
为什么?
对不起,孩子们,我们没能给你们一所足够坚固足够安全的学校。我心感愧疚,这简直是心头无法

搬开的十字架。
孩子,我们生命中最柔软的部分,对他们的任何伤害,都令我们无法忍受痛楚,哪怕是手指上划破

一个小口子,也会大惊失色。死亡,天哪,死亡,我们无法想象,是我们根本不敢触及的词汇,从

来不会探讨的可能。
然而,那么多孩子走了,那么多双父母在默默承受,那么多个家庭在默默承受,他们中的很多人已

经无法再生育。这疼痛在每个夜晚都会送来泪水和恶梦。无从知晓疼痛会持续到哪一天,一辈子吧


真的对不起啊,孩子们,我们没能在十年前更多地想到十年后的事情,所以奇迹显得如此微薄。
在安县的一个安置区,一群孩子在嬉戏打闹,就仿佛地震从来没有发生过。忍不住多嘴问一个小女

孩:“你是哪个小学的?你们学校没事吧?”“我们班跑出来五个。”说完她叽叽嘎嘎地跑开了,

跟几个孩子闹成一团,空留下我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无法排解心中的憋闷。她是一个班级的

五个幸存者之一,就在我们面前。她刚刚一年级,还不能完全懂得灾难死亡的意味,而旁边一个五

年级的女孩听到了这个问题,本来嬉戏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目光中露出惊恐和警惕,嘴唇紧紧地抿

在一起。我们不敢与之目光相接,装作轻描淡写,让惊扰赶紧过去。
对不起啊,我的孩子们,我向所有的神灵忏悔,没能做好应该做好的事情,这本和天凉记着加衣没

什么两样。不想说任何理由,这么多孩子死了,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所能做的只有忏悔,我为所

有的成年人引以为责引以为咎。
对不起,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所足够坚固的学校,从今天起做好,为以后的奇迹。你们在天堂里看

着我们呢。

三、“名”记之铭
在地球的眼中,世界是一张草图,它掌握着终极修改的权力,可以用橡皮这么轻轻一擦,就抹掉山

河、文明和生命。例如侏罗纪的恐龙,例如庞培,例如5月12日的龙门山地震带。
天与地,曾赐予这条狭长的走廊以最美的灵感,是百里画廊。难道是对最好的作品总有想修改的习

惯,地球的笔尖一颤,太多的东西就此诀别,从头再来。
青川,北川,汉旺,红白,映秀……一些地名,也许从此失去了经纬,即使所谓的易地重建,也难

以再复往日的因何而名的由来。
所以,要写一篇“名”记,以让我们铭记那些名字和它美丽的内容,不因震后而忘怀它存在过,更

不因新城的诞生而令它凋敝。后者尤其重要,对很多人来说,刚刚认识这些名字,就要告别了。挽

留总是必要的,对历史是起码的礼貌,对刚刚的记忆也是画上一个重点号。如果我的臂膀足够大的

话,我想把你们都抱在一起。

北川
从山坡上看下去,就惊叹这里的得天独厚,一条从唐家山而来的河流在县城里拐了一个美轮美奂的

弧线,将它分为新城和老城,四面的青山拥抱着它,像摇篮拥抱着婴儿。这一切是得名“中国达沃

斯”的理由。
当我们远眺的时候,北川已经封城。那些理由都是5月12日的昨天,5月12日以后的北川,是一座悲

城,一座死城。破碎是北川此刻的特征,不倒塌的房子,或可怕地倾斜着,或千疮百孔。
一位北川的警察向我们指示着老城的方位。他天天都来这条山间公路上眺望,其一是公务,其二是

祭奠。他的妻子就在老城上班,那天没能跑出来。他告诉我们,老城街区是繁华的商业区,店铺林

立,熙来攘往。第一次地震波袭来,那里的房子几乎全倒了,造成了北川最大的伤亡。第二次袭击

来自于山体滑坡,半边山掉落下来,将一切掩埋得更深,一大抔黄土作了几千人的合葬墓。
宁静本是形容一座山间小城最好的词汇,可是此刻的宁静却在阳光下都显得阴森,没有人声没有人

影的宁静,没有生活没有生命的宁静,是消失,是死寂。
唯一可以释怀的,几千人的合葬让讲究故土难离魂兮归来的中国人,有个理由再回到北川。这些亲

人留在了故乡,留在伤心地,也留在了出生地。由于这些亲人的驻留,北川消失的只是一个县治所

在地,北川人会惦记这里的。
在两个清明,一个是4月5日,一个是5月12日,活着的人还会说:“到北川去!”看看爹娘,看看兄

弟姐妹,看看孩子。北川,这个名字因此不会离开。
“到北川去!”无论新的北川在哪里,北川以死亡标注了自己的存在。不知道上苍的怜悯和我们的

记忆,会给予这种特殊的存在吗?
据说这里将建设一座地震博物馆,希望尽量地还原那一天和之前的历史,这应该会给北川存在作证


“到北川去——”人们会依旧相约吧。
汉旺
一个被钟楼定格在14时28分的小镇——汉旺。
站在镇中心的广场上,望着停摆的时针分针,你会感觉到,血液和气息都会变得僵硬。
走进这里的街道,会有莫名其妙的惊慌和时空的错觉。汉旺像刚刚经历一场二次大战的空袭,一切

都欠缺完整性。神武武士的头颅被斩落在地;著名的东汽,巨大的厂房成了四立的牌坊,屋顶不翼

而飞;一栋三单元的联排楼房,三个单元已互不相联,看上去像是互相悬挂着。
我们中的一些人是最早到达汉旺的新闻记者。他们用镜头记录了最初的惨烈和最早的救援。那是一

层楼板一层遗体,间或有幸存者。镜头中有杨柳的死里逃生,有陈岩的义薄云天,有父母重见儿女

的欣喜若狂,有父母永诀儿女的痛彻心扉。这是浸泡在泪水中的采访,这是无法释怀的见证。在现

场,他们是记者,也是救援者,他们和被掩埋的幸存者聊天,递进去一瓶矿泉水,鼓励幸存者积聚

能量更加坚强。
为生者加油,所有人一起努力将可以挽救生命的秒针拨动。
我们再次来到汉旺的时候,见到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个女大学生从废墟中将它拣了出来。看到

它时,尽管身处“炼狱”的景象中,也有一些兴奋。一个小动物,也是一个新生命嘛,它的新生似

乎将这个小镇从死气沉沉的黑白中解脱出来,有了些许亮色。
人们愿意相信某种象征的,希望这小猫就是一个象征,那胆怯的蠕动,缓慢但并不僵硬。
会是一个开始吗?

映秀 
映秀,中国的一个妹妹。当听到这个名字,就有这样的印象。如果我有一个妹妹,一定会把这个名

字给她。真是个好名字,美丽而惹人怜爱。
当车子绕过塌方的巨石,一跃而上镇门口的山坡时,就禁不住哀叹:造物主怎么如此残忍?赐予她

灵秀又夺走她的生机。
她像一个睡着的少女枕在山坡上,弯弯的江水是她一头的秀发。这是远眺的“青春”,当蹑手蹑脚

地走近,那一切又消失了。
震中映秀,不会醒来。
镇门口,漩口中学的主教学楼斜着肩膀栽倒在地,旁边的几栋也风雨飘摇。在一些窗口,还残存着

床单、窗帘结成的逃生绳索。这几栋危楼的惊心动魄,足以挑战人们对灾难的想象,而这里是损失

最轻的地方,桥的另一侧是重灾区之重。
步入小镇的中心,也就是步入坟场,消毒水和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废墟”这个词汇已经用得太

多,可是又有哪个词能准确地表达此情此景呢?能够站立的只有救援士兵、志愿者,其他的都是倒

下的和将要倒下的。身边间或有士兵抬着裹尸袋匆匆掠过,眼前救援人员正在清理遗体,都在加重

着你的焦灼与恐惧。
映秀是通往汶川、九寨、卧龙的要道,因旅行者经常在这里打尖、小住,映秀成为阿坝最美丽也最

富裕的小镇,很多人家都有了小洋房、小汽车。可是大地抖动了7分钟,就是存在700年的东西也没

了。映秀是被掩埋的映秀,几乎镇上的每个家庭都是不完整的。
我们知道,映秀湾电厂的救援中,诞生了两个奇迹:虞锦华震后150小时获救,马元江震后179小时

获救。但是,两个奇迹,远远无法弥补更多的无常所带来的刺痛。
映秀小学的旗杆很高,飘扬着五星红旗,几乎是唯一的屹立了。旗杆下就是学校的碎片,就是散落

的书包和课本,你已经无法将这些东西粘合成一张简陋的拼图,连方位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存

在过。
站在旗杆下,会扪心叩问:我的妹妹,你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
……
你还会回来吗?北川、汉旺、映秀,还有木鱼、红白、擂鼓、禹里、向峨、清平、银杏……
为地名做一篇“铭”,是必要的,以记住它们的曾经美好的存在和刚刚经历的劫难。它们不是托梦

的传说,是真实的现在。 

四、九洲之“舟”
如果没有这么一次地震,我们很难知道绵阳有这么一座美丽的体育馆,而地震又让我们更深刻地读

懂了它的美丽。它的美丽不是来自于建筑学的精巧、体育学的刚健,而是来自于对生命的珍重。如

果真的有“诺亚方舟”存在的话,在5月12日之后,九洲体育馆就是一座“诺亚方舟”,一座生命之

舟,一个能带来安定和希望的地方。那些折断的翅膀得以舔舐,那些破碎的梦想得以重构,从而重

扬生命之帆,勉力前行。
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体育馆,但是这里每天聚集了几万的灾民,陆续有人离开,每时每刻又有人到

来。它的馆内是北川中学那些幸存学生的宿舍,它游廊下是灾民们暂别惊魂之后的第一个家。几块

棉被之地就是一户,每家之间,没有大门,没有院墙,彼此亲密地接近着。上千上万个家庭,用目

光守候着近在咫尺的另一个目光,用偎依支持着另一个偎依。
九洲体育馆幸运地建设在平原上,离此几十公里的安县和北川就是山区,山区自北向南就是地震带

,依此一线的县乡村,几乎都震碎了,而九洲安然无恙。真是幸运啊,因为它的安然,九洲成了一

个生命的驿站。
惊慌失措的人们从大山中走来,衣衫褴褛,惊恐万分,更背负着失去亲人的伤痛。他们一路哭着走

来,有的几天几夜没吃饭没合眼,亡命于路上,而九洲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这里不会有太多的帮助,但是起码有一床可以让你栽倒下来睡一大觉的被褥;有一口泡着开水的方

便面;有走上来握住你的手的志愿者;有这个世界最需要的温暖:开水的温暖,手的温暖,心的温

暖。你可以述说你的害怕,却不必再害怕,你没有家,却终于回到了这个“大家”。
蒋晓娟的故事被广为传颂,那最美丽的乳房是一个意象——所有人都是母亲的孩子,九洲就是母亲

的一个拥抱。
于是,这里的一切都很动人。
在一个清晨,一位母亲拿着奶瓶在给孩子喂奶,她微笑着,像天下所有新生儿的母亲一样,惊奇而

又慈爱地看着身边这个活动的小家伙。小家伙生于5月8日,四天之后的地震中,他毫发无损,跟着

母亲来到了“九洲”。母亲睡在水泥地上坐了月子,他也就在余震、大雨、冷风中开始了人间旅程

,竟也未觉第一站的非同寻常。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孕妇爬出了游廊里少有的几个帐篷。她就要生了,捧着肚子的时候,不停地大

口喘气。不知道她会为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也许就叫“震生”吧—这将和那段时间里出生的

许多孩子重名。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飞快地递上水和纸巾,像所有的预备爸爸

一样忐忑和殷勤。虽然背景是嘈杂的,但是不影响这一对人儿对获得的期待,尤其是在失去了许多

许多之后的获得,他们的焦躁和不安都是幸福的。
依然有人睡着,在火腿肠和玩具堆里,一个孩子睡得很甜;头枕着老婆的大腿,一个汉子打着呼噜

;一对夫妻和孩子睡在纱帐子里,孩子仰面朝天踢翻了被子,纱帐外两个壮汉嘴角挂着一丝酣然的

满足感……生活在喧闹中像一张宣纸铺开来,徜徉,放松。
寻亲墙前,依旧有人凝眉搜索,电视机前依旧有人全神贯注24小时直播,与自顾自地呷一口酒吃一

口方便面的人们对映着,与晾着的衣服和吊着的一丛端午节的艾蒿对映着。饮泣而眠是九洲的一面

,有很多人依然会被恶梦惊醒,这是人性的脆弱。但是很多人同样知道,一切都将过去,生活生命

都将过去,伤痕会被携带一生,却不能天天抚摸伤痕过日子。在释放了眼泪之后,还要学会向前看


在诺亚方舟里,一切都将成为未来的种子,在九洲之“舟”里,人们也都能明白——明天或者后天

,他们都会离开,从告别中开始。
九洲,一个屹立着的隐喻,隐喻着中国,不仅仅是避难所、救助站,还是一个精神的疗养院,用拥

抱告诉你最后的归宿——坚强。
从这里走出的北川中学的孩子们,复课了,他们在每个班级的牌子后面集合,有的牌子后面的人数

屈指可数……不久之后,高三的学生参加了高考……

五、没有结尾
无论怎样,我们重新起航,但是真的只是一个开始,远远没有结尾。
其实,在灾难面前,我们都是灾民,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与地球相比,无论我们走得有多远

,依然是童年。
所以,不用说“在一起”,我们从未分开;不用点蜡烛,我们每个人都是蜡烛,让我们再次低下头

来为生命中不该到来的时间默哀,也让我们再次抬起头审视每一个必将到来的时间。
文字和影像,智慧与思想,有千万种排列组合,可以表达解释一个悲剧,却永远无法作出最好的表

达:没有悲剧——所以,都是开始,没有结尾。

引子:这里是文字之二,前面是文字之一。文字之一写于2008年5月12日不久,大概在6月完稿,地震

带来的冲击波没有消散,文字中也就有了跳跃、断裂和紧张,是那个时候的真实吧。文字之二,写

于2009年的4月,将近地震一年之后,记录的是近一次回访的视觉直观与心灵感应。因为余震都少了

,心情也平和了许多,于是我们尽可能地沉静地表达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到的。“叹息”、“

平静”、“草”、“后来”,成为了并不均衡的四个部分,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没有什么逻辑和

寓意,故事说完了就完了。忧伤与欣喜,都是真实的,与之一无二。

叹息
将近一年后,我们回访灾区。意图记录一年后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也包括我们自己与之

相遇的所思听想。是一种寻找和发现,我们只是不那么刻意。
我们首先谈到的是在灾区听到看到的关于忧伤部分的记录。
这一部分,最多的就是叹息了。但是与记忆中的捶胸顿足,与想象中的嚎啕,都相去甚远,就是那

么简单地叹气,压抑而悠长,伴随着“唉——”的长音。
那叹息似乎是一条河流,在那宛转中,似乎藏着很多东西,虽然看不见,却能用心感受得到那绵绵

的牵挂与忧伤。


谭宇的妈妈胡太容坐在蓥华镇板房区01号门前的小凳子上,看着田野和门前偶尔跑过的孩子,没有

什么笑容,也没有什么眼泪,只是有些虚弱、倦怠。她的头上缠着帕子,生产后的模样。她的确刚

刚小产,是小产后的第15天,刚刚从成都回来不久。她在谭宇之后第二次怀孕,然而造物太过冷酷

,在她怀孕7个月的时候,突然发现羊水太少,孩子保不住了,只好做了引产。在失去了谭宇之后,

她和丈夫本想用新的一个生命来重新整理自己的生活,遗憾,未能成功。
这些都是大事件,而经历过2008年5月12日的她,说起来都是淡淡的,就像她没有什么节奏感的叙述

。她的叙述只是由我们开了个头,就一直是她自己说,一个小时,没有停过,我们几乎没有插话。

“眼泪都哭干了,刚开始的那几天,天天都抱着照片哭,听不得他的名字,别人一提,眼泪就哗哗

地流……到后来,也知道没得办法,就不哭了,还得生活不是……现在提起来就是叹气,长长地叹

气,往心口里吸上一口气,再吐出来,唉——心里就会好受点。”
谭宇16岁,那一天有三个学生逃课,叫了谭宇。“谭宇听话,没有去。”谭金富和胡太容从打工的

新都赶回家中的时候已是三天以后,当时还觉得最严重的是都江堰,还说不会有事,看到一路堵车

才知道家里也是重灾区。孩子挖出来的时候,“除了头上有一点被砸的痕迹外,哪里都没有事,看

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摸着手腕还有脉,赶紧叫医生,看过说瞳孔散了,没救了,后来脉也没有

了……孩子拉回来,埋在自家的田里。清明的时候,他爸爸去过了。我还没去。”胡太容看了一眼

谭金富,正碰到他看着她,她没再说去看看,我们也没说去看看。
其实,我们和谭金富见过面,在去年来蓥华的时候,他就坐在中学对面的台阶上,看着墙壁上自己

儿子的照片,就那么坐了几天。那时候,他脸色憔悴,现在白净了一些。他是个建筑工人,灾后一

直在打着短工,补贴家用,也筹划着盖房子。政府给了些补助,但盖起一栋房子还不够,刚刚妻子

做手术又花了一万多元,他琢磨着要出去打工了。
胡太容说,家里米和油都还够,家具都是七拼八凑的也还将就,几个月的帐篷,几个月的板房,也

没觉得太难。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三十大几了,还能不能再生孩子,听说几个和她一样怀孕的

都没保住,她又失望又担心。我们告诉她先把身体养好,30多岁没问题的,城里有很多三十八九才

生第一胎的。她笑了,拉着丈夫说:“他们说了,30多岁还能生的。”那淡淡的眼神中,有了浓烈

的激动。
她扶着腰向我们话别:“走好,也没给你们做饭吃。”她终于没有再叹气。


清明的那天,在北川,我们见到了赵庆。那年轻而美丽的脸上,一团的迷蒙。
她正站在一幢老房子前久久地伫立,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时不时地用手指拭一下腮边与嘴角。她的

呼吸可以吹碎人的心脏,她总是压抑了一会后,长长地叹上一口气,“唉——”,然后深深地抽动

着鼻翼,暂停,“唉——”一声声地低回,像行速迟缓却不乏尖锐的针,穿过空气,穿过衣服,穿

过皮肉,穿过心。
房前的树,已经长得很高,在这个春天开了花,但是并不能转移她的视线,她的目光盯着某个窗口

,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或者期待什么出现,头低下,又举起,就那么一直站着,站着。
赵庆和自己的丈夫、小叔一起将蜡烛一一点燃,排成长长的一排,作为一个祭台,祭台前,他们点

燃纸钱、点燃香火,默默地祈祷着。他们失去了很多亲人,赵庆失去了3岁的女儿。小叔子也失去

了9岁的儿子,小叔儿子的生日是1999年的5月12日,生日也是祭日。
地震发生的那一刻,在街对面超市工作的赵庆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找到同样来找她的丈夫,立刻向

幼儿园跑去。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们捧到手的是孩子还未完全凉去的遗体,更揪心的是,他

们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安详地下葬,塌方又来了,孩子与几千人一起被掩埋在泥石流中,最后一面竟

也是匆匆。他们没有谈及当时的悲痛,只用叹息和摇头来表示那一段时间的扭曲。赵庆甚至在我们

和她丈夫谈话的时候,刻意地走开,走到听不到讲话的地方站着,她似乎生怕听到某个名字,某个

细节。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走的时候到了,她一步一回头,脚步迟缓、踉跄,背影在空气中绞动,她的丈夫默默地跟在后面,

吸着烟,走了一段后,他紧赶几步,搂住了她的肩膀。 


4月5日,雷顺杰,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站在红白镇遇难者的墓地,站在儿子的墓碑前。那是两天

来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他就那么很久很久地站着,保持一个姿势,眼睛一直望着写着儿子名字的木

牌,叹着气,抽着烟。很多的墓碑都换成了石头的,他也在考虑着换成石头的。看到我们到来,他

简略地讲起了儿子:“学习不太好,很调皮,喜欢穿名牌的运动鞋。”他还指给我们看另外一块碑

上的名字,“他们两个最好,老是在一起玩。”地震的那天,老雷在附近的山上干活,小雷在学校

里上课。老雷在度过最初的几分钟后,就拼命地翻山越岭向学校跑,“唉——等了几天,还是没得

了。”壮壮的汉子眼圈突然一下子红了,他抹了抹鼻子,又呆了一会儿,“好,我走了。”非常缓

慢地下了山坡。
刘先生,30多岁,他戴着值勤的袖标,坐在汉旺原天池集团宿舍区把门。那个宿舍区我们第一次来

的时候去过,与相邻的东汽宿舍区一样,像二战中被轰炸的柏林,到处都是破碎的景象。我们没有

在意,递上烟,随便跟他聊了几句。没想到又是搅动了一串叹息。“是东汽中学吗?”“唉——不

是中学,汉旺小学,我的娃娃。儿子。”他的目光定格了,怔怔地注视着前方,一支烟几乎没吸过

,在垂下的手中燃成灰。远处是著名的汉旺钟楼,时间停在永远的14时28分,我们感觉这正是刘先

生此刻的心灵时间。我们拍打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回正在进行时。几分钟后,他又坐到了把门的椅

子上,维持秩序:“这里的楼,很危险,现在不能进。”
马老先生,在北川的河滩上向着老城的方向摆下祭品。河滩上的风很大,蜡烛刚刚点燃就被吹灭了

,但是老人家很坚持,还是再次点燃,如是几次,仍然打着打火机。那年迈的身体几乎跪在地上弯

成了一张倔强的弓,辛苦地护着火苗。在记者的帮助下,蜡烛终于再次点着了,他从旁边找来石块

,挡住风,以让蜡烛持续燃烧。他轻轻地告诉我们:“孙儿,才3岁。”叹了口气,然后就不再多说

。当记者走远回头,蜡烛又灭了,那张“弓”再一次地打着打火机……
一位拄着双拐的女人,站在原北川县委大院的门口,望着其中一栋危险的楼说:“我丈夫,没跑出

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纸钱、火烛,头也不回:“给我爱人。”一

位老父亲跑进北川公安局,指着遇难警察纪念栏里的一张照片说:“这是我的儿,才20多岁,我50

多岁了,我还没死,他就死了……照张相吧,给我和我儿照张相。”一个生者与死者的合影在清明

完成了感光。一位穿白色毛线外套的少女,掏出了一盒香烟,请一位警察大哥一一点燃,在一处废

墟前的台阶上,20支点着的香烟整齐地排列着,风吹得烟头里的火光一明一暗——她最记得的就是

爸爸爱抽烟。
……
这样的故事有很多,一个叹息连着一个叹息,结成一结,连成一链。这里的人们不会忘记什么,只

是把锋利的震撼和疼痛,磨碎,调和,作一剂药喝下去,让苦在咽喉在身体深处缓缓地发散。

平静
将近一年后,观感与一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沸腾的只有开工建设的烟尘,其他都归于平静。无论是

市井里的人来人往,还是板房区里的日常生活,都是那样地如不起风的湖水。大家在生活,在向着

未来生活,考虑的是一日三餐,考虑的是将起的房子,考虑的是打工的收入。
是的,生活。
这并不代表他们忘记了大地震的伤痛,也不代表他们忘记了死别的哀伤,这些他们都没有忘记,只

是在感触伤口的时候,他们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剧烈,不再那么崩溃。他们已经把伤痛把怀念注射

入血液,融化一样珍藏。他们并不怕别人提起往事,提起往事的时候,或者他们会讲很多,或者几

个简单的词汇。他们也流泪,都是那种无声地悄然滑落,都是那种无言的簌簌。
他们其实还会笑着打着招呼,清明的北川,“你刚来呀?”“你这就回去了?”“给你老汉?”“

给你娃娃?”“慢慢行,哈。我先走。”悲痛像春阳下的薄雾,清淡地萦绕着山谷、萦绕着废墟,

萦绕着点着纸钱的人们,既透明,又凝滞。人们都在静静地告别,偶尔响起的鞭炮反而更突出了这

份平静。


在走在往北川老县城的路上,我们为了成功地度过关卡,暂时当了龙大姐的表弟,帮他们背着包,

扛着纸箱,箱子并不重,放的是纸钱。在这个好像“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节气,大家并不那么沉重

。爽朗的龙大姐高高的嗓门,让笑声和招呼从山顶一直飘到山下,一群人有说有笑,在明媚的阳光

下,春游的样子。只是提起遇难的父母,和想起后面因砸伤了腿而行走缓慢的侄子,这群人的声音

才会压低一些。在路过废墟的时候,他们也减少了说话,向倒塌的房子张望着,向跪在废墟前点燃

烛火的人们张望着,那目光中有严肃,有酸楚,有可怜。 
她家的房子在北川大酒店的斜对面,在山坡上,那一堆东倒西歪的房子中的一个。他们很想爬上去

看看,穿过警戒线,刚爬到一半,就被警察拦了下来。“那里很危险,余震来了,再砸到人怎么办

?”余震,在三年里都会是这里的家常便饭,最初的几天,一天有几百次,4月5日,北川就又发生

了一次里氏4.6级的余震。一家人没再坚持回家,就在一棵大树底下摆开了香烛纸钱。
“这里好,风水好。”龙大姐的一位亲戚说,正对面就是弯过来的公路和无声流过的湔江,公路断

裂下来的大块跌落在江边,上面还有用红油漆写着的“中国加油”的字样,再远处是缓缓的河滩,

河滩上面是被掩埋的县城老城,视野开阔,面对记忆。
龙大姐一家互相招呼着,分工合作,议论规矩,蜡烛点燃,纸钱烧起,浓烟和怀念熏红了眼睛,他

们平静地开始了清明的祭祀。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再回到大树下,龙大姐一家人已经走了。他们是来得比较早的,路上望去一家

人再一家人,迤俪蹒跚而来,见面寒暄、递烟,分手互道保重、再见,好听的四川话在空中相撞,

一如中国所有的那些安详的乡村。


4月3日的下午,2岁的蔡颜在一栋废墟的石头上爬来爬去、跳来跳去。
蔡颜的手里还拿着一叠纸钱。他和他的父母一起在这里祭奠自己的亲人,祭奠比自己还小两个月的

堂妹彭泽羽飞。堂妹和她的母亲在5月12日那一天都没能走出那间房子。那间房子,现在喷着“已消

”的字样,表明已经经过了防疫处理。
蔡颜的年龄在那里,注定他不会懂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清明与地震对他来说都好像是一场游戏,

只是游戏的伙伴怎么就不见了。对于他来说,堆积如山、大小不一的断墙、碎石,是一个天然的游

乐场,可以从中找到比房间里多得多的乐趣。他有着红扑扑的脸蛋和天使的眼睛,对这个坍塌的世

界,充满了好奇。
然而,他很听话,他也像父母一样时不时地向祭火里投上几页纸钱。在火光的背后,在烟尘的背后

,他也有些害怕火舌的温度和烟的浓度,烧上几张,他会又跑到他的游乐场里玩去了。他的妈妈怕

他摔下来,也在屁股后面跟着他爬来爬去,一把抱下来,帮他拍去尘土,整理衣服。他的父亲,很

大声地呵斥两句,然后所有面部的肌肉都攒成一团,眼角眉梢都是笑,笑儿子的调皮捣蛋,笑儿子

的每一个动作。
在妈妈的催促下,他也跪了下来,向那倒塌的房子磕了几个头。在午后的阳光下,他像一个精灵让

一座死城有了生动,一切的凄清仿佛也有了些许颜色。他穿着一件印着英文字母的长袖T恤,英文的

意思是:“今天很美好。”看着心里就暖暖的。
一切仪式结束,爸爸抱着儿子,妈妈跟在后面,摸摸他的头,拉拉裤脚,他们一家慢慢地溜达着。

在5·12纪念碑前,蔡颜跑下地来,去抚弄拜祭的雏菊。妈妈拉住他,他不满地挣脱,看着母子斗气

,爸爸又坏坏地笑了。三口人一如所有在公园里散步的家庭,很知足的样子——对可以继续的生活




4月5日的下午,汉旺靠城区边缘的一块空地上,是个小山坡,由于楼房的遮掩,看不到重灾区的镇

中心,只远眺到东汽的厂房。约一年前,这个小高地上布满军绿色的帐篷、汽车,那是来这里救援

的部队的驻扎地。现在只有寥廖几个帐篷,是建筑工人们住的。工人们正在搭汉旺地震博物馆, 在

一周年到来的时候,这里将是一个重要的集会场所。
高地的边缘一左一右有两个小房子,用的是残砖剩瓦和旧木板搭的,砖只起了半人高,上面都是木

头,地震来了,砸不坏人。一户住着给工地做饭的大妈,另一户住着老两口。老两口住不惯板房,

不愿意离家太远,孩子们帮他们搭了这个临时的房子,没有电,吃完饭,天黑就睡觉,门口一块碎

镜子是梳妆台,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们到的时候,一帮附近的中年以上的女人在陪老太太聊天,叽里呱啦,好不热闹,不时爆发出一

阵大笑。
让了我们座,她们继续自顾自地聊。话题一直只有一个,就是地震,过去很久了,可是她们记得每

一个细节。一位大姐很是生动,她用表情和动作模拟着当时的情景,尤其是当时狼狈不堪的样子和

极度的悲伤。
大姐抱着肩膀说:“哪里能跑得,地就在摇,站都站不住,家里的东西,全都掉下来了,就趴在地

上喊救命。”
老太太说:“哎呀,别提了,那些天可惨喽,天天连脸没得洗,脏得像个要饭的。最担心的是我二

儿,当时哭得要命。我大儿几个找了三天,才找到,腿伤了,还好命还在。镇上就好惨喽。”
另一位大嫂说:“我们这个地方旁边有火车,还以为是过火车,还说今天这个火车咋个这样响,轰

轰轰地。直到脚都站不稳了,才晓得这是地震。”
大姐又说:“现在都过去了,来个余震都不当回事喽。那天晚上,哐哐地晃,哎呦,又震了,吓得

起来跑——刚坐起来——哎——过去喽——过去了,接着睡——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起来

,哈哈哈——我们也笑了。
……
大姐:“哎呀,光顾得摆了,该做饭去了。”一路小跑走掉了,大家也就散了。老太太摆摆手:“

走好——”回屋了。


走过蓥华镇那座美丽的廊桥,宁静而悠然。一位女子亲昵地偎依着一个男子,还帮那男子小心地掏

着耳朵。听到相机的快门声,他们有点慌张、害羞和不满。
街边的第一个超市,老板娘在拾掇着货架。门口的小桌子,一个干净的小后生,正在演算着习题。

老板娘说:“这是我的娃娃,跑出来喽。吓死我了。”她指了指对面。如果不是她的提醒,我们已

经认不出那里是蓥华中学,当时挂满一墙壁的照片的校门已经都推倒了,连同原来的教学楼,都成

了一堆石头。一个没推倒楼房的一楼,三个女人和一条狗在烤着火。
我们走进了罗氏建材店,老板叫罗再荣。他的家庭损失惨重,两个娃娃,罗海和魏红荣,一个上中

学,一个上小学,都没跑出来。一年后,他说着自己的生意,有点烦,进了一批瓦,上了当,很多

都碎了,同乡人投诉,他正忙着索赔,想挽回损失和声誉。
红白的警察黄镇和绵竹的干部小王,都牵挂着于丹,黄镇回味前一天于丹的讲课内容、展示着于丹

亲笔签名的书;小王则因为值班不能去听于丹讲课,而深深地遗憾。
经过红白镇的中心,有一串小棚子,摆了四桌麻将,几位老汉玩得正欢,观战的人也全神贯注。香

烟的味道和茶的热气一起弥漫缭绕。一处板房区里,几个微醺的汉子在打着麻将,他们刚刚为家里

的90岁的老太太祝过寿,老太太最小的孙儿刚出月子,就从成都抱了过来,一家十几口子人耍得正

开心。这个景象几乎在所有的板房区和帐篷区都会见到,麻将,四川人的最爱,是生活的必需品,

也是生活着的证书。
孩子们,在游戏。绵竹,板房区,一个孩子一甩一甩地玩着悠悠球;红白,一群孩子一个揪着一个

,在玩老鹰抓小鸡;蓥华,一个孩子滑着滑板,穿过肉档和煎饼子的小摊。
……
平常日子里的牵挂、快乐与烦恼,都在这里平常地出现着。尽管是在废墟的旁边,在板房区,在特

别的日子里,在特别的话题中,活着的人们用平静来度过昨天今天和明天,不故意地加重或减少什

么——像可口饭菜中的盐,只是生活下去。


再一次来到成都,和一直为我们采访提供车辆和方便的曾总喝茶。喝的是一种叫竹叶青的茶叶,在

玻璃杯中,绿绿莹莹,很清爽,很好看。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绿色竟然是一个类于诗歌中的意象

,默默地把握着我们这一次回访的行程。
茶房中,曾总谈着曾经捐助过的一个小学,在地震中没有倒。回想起原因是当初的一张设计图,受

捐方将图纸送来,他们的设计师说标准太差了,谁还用预制板盖房子,得用水泥浇注,作为一个建

筑企业,他们懂这个。受捐方说钱不够,曾总说那就再捐,够了为止,结果够坚固,没有一个孩子

出事。他最近又捐了一所学校,也在灾区,按最好的标准建,绝对不会倒。娓娓道来,听得我们心

中激动和感慨,望着茶杯中的绿色,想到了很多。
我们想把这茶叶看作一种特殊的草的,它让我们的心里长草,枝蔓丛生,有潦草之草,有草长莺飞

之草。在散乱中的绿色的淹没、忧郁、喧哗和温暖。


我们回到了聚源中学。 
它埋在草中。
隔着栅栏望过去,操场上长满了乱草,不是足球场的那种绿茵如毯,而是东一丛、西一簇,高低不

平,高的已经有半人高。季风带来的雨还带来像沼泽一样的几汪水,没有风的时候,倒映着未倒的

楼的影子。
操场上没有人,没有下课铃声,没有上课铃声,空旷,安静。篮球架子打破了沉默的地平线,但是

细细的竿子,在草中特别孤单特别慌张,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们在附近寻找当初采访过的赵女士,寻找她的小卖部,几个来回,不见踪影。仔细地辨认,路边

的一处依稀是石头垒成的四方基础,应该是这里了。去年在这里,她在垒房子,哭着讲述自己一双

双胞胎女儿的离去。今年的这里,那片石头缝里都长了草。
靠近河流的小路上,时不时开过一部车,都是来看看聚源中学的人们。在河流的另一侧,正在兴建

新的聚源中学。破开的土,没有草。


4月5日,我们步行了几公里,问了好几次,才在山上找到蓥华(yinghua)的遇难者墓地。一路上,要

先穿过村子和铁路,田野上开满了油菜花,金黄的一大片,是春游时最喜欢的景色。
上山的路上,迎面遇到了三个孩子,他们是来看望自己的同学。他们不想同我们再爬一次山,指了

方向,就一路小跑着下山了。
墓地在一面山坡的高处,视野开阔,很合风水。几十座墓碑安静地晒着太阳。坟头都长满了草,间

或还有黄黄的油菜花。
我们在这里呆了很久,看那些荒草中的碑,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名字中有些是熟悉的,去年见过:

谢周贝、韩伟、陈光龙、王欢……照片上都是曾经很调皮、很可爱的样子。
夜里的小雨,将清明的祭祀品崩上了泥点。那些祭品是孩子们爱吃的东西:有可乐、麻辣味的牛肉

干、薯片、鸡爪、牛奶……
寂寞的中午,只有我们陪着他们,我们尽可能地记录这样一个中午。
下午,我们又去了红白的墓地,我们很熟悉,一直就想着来看看他们,临行前,很多知道这个地方

的人都嘱咐我们:去看看他们。
我们寻找着与一年前的相同与不同:一年前,每个水泥棺上都放着绿色的荧光棒,一年前坟前的书

包和玩具都是新的,一年前的土也是新的;一年后,玩具和书包都在,只是已经与泥土一样的颜色

,一年后,木牌换成了墓碑,一年后爬满了草,红色的风筝和羽毛球拍栽倒在草丛中。
在草中,我们再一次与他们相遇,默默地与那些冰凉的名字相对,从下午一直守候到晚上。夜起的

风很冷,我们打着冷战,他们永远地睡着。远处的板房区,冒着炊烟,亮起灯,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草叶上细小的雨点躲闪一样地反射着天光和灯光,水泥的苍白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直到消失在

视力范围之外,朦胧中只有草和树叶在风中萧索的声音,似是呜咽,也似是低语。


车过安昌镇的时候,我们不禁惊叫起来,因为那一大片的帐篷不见了,安县安置点不复存在,代之

的是新起的苗儿,郁郁葱葱。秋天的饭,在春天里长得挺精神的。
上次来的时候,田地上不长粮食,长了几千个帐篷几万张嘴在等着粮食。虽然没有5月12日的惊恐,

但是原野上还是慌乱和凄然的,在看到吃奶的孩子也在潮湿和透风的帐篷里的时候,在看到七八十

岁的老人坐在板凳上捧着大碗吃饭和吞风,你在某种庆幸之余却无法产生任何欣喜。直到很久,我

们在远方都关心天气预报,关心房子的进度。
现在,这样的一片草,像一把绿色的刷子,用希望更新了景象,也许仅仅是个开始,但是开始总比

等待开始要好得多。
虽然,我们很想找到曾经在这里遇到的曲山小学的几个孩子,可是,看着绿色的田野,我们没有失

望,只有欣喜。
我们在一些新起的房子的窗口看到了晾晒的腊肉;我们在北川中学的栅栏上,看到了一张张写满哀

思和祈福的纪念卡,像一群栖息的小鸟;我们在一些废墟的缝隙中看到顽强开放的野花……
不知道为什么,鼻孔里总是闻到新割的青草味道,涩涩中的清香。
后来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之后的事情,一切都要称之为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后来的后来将怎样?

我们后来看到秩序一天天恢复,买菜和卖菜的讨价还价;英雄们做完了报告会,统计重建家园的进

度;后来,有人走不出悲伤又走了,北川的县农委主任、救灾办主任董玉飞,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

翔在心理地震波中倒下了,后者是刚刚的事情;后来,板房区在冬天之前建好了,孩子们又拿起课

本上课、在操场上玩和打架;后来,从废墟里搬回来柜子、床垫子、盆盆罐罐又置办成一个家;后

来,打算起房子掂量手里微薄的几吊钱和红砖的价格;后来,有建地震博物馆和买车的争议;后来

有人得过且过说看破红尘,有人重整信心说要过得更好告慰逝者;后来,有的人家想再生一个孩子

;后来,盘桓在家乡很久的男人和女人打腻了麻将又出来打工了……
悲伤和哈哈大笑,深刻和鸡毛蒜皮,都是后来的真实。
在汉旺东汽中学救人的志愿者陈岩,打来电话,说他结婚了,婚礼定在2009年的5月12日,新娘是他

救出来一位女孩的表姐。那位女孩后来抢救无效还是走了,但是因这样一个灾难的机缘,他和她相

识,相知,相爱了。他们决定在一周年的时候,用大喜来作为一个告慰、一个告别和一个开始。
青川的7岁的王博,他的父母正和医生研究将腿里的钢板取出来,另外就是盖房子和该种玉米了。
映秀的杨明涛带着8岁的女儿麟麟,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和丈夫摆着“龙门阵”:“麟麟今年又换

了5颗牙了……麟麟的作文得了全国特等奖……麟麟的画被学校选中送到日本去参展了……”“希

望他能在天上看着我和女儿一切都好!为了他,为了女儿,为了一家人这份需要我自己来延续的爱

,我会更加坚强地活下去。”
后来,是一个物理学的定义,活着的人们,从2008年的5月12日,走向一个又一个后来,在时间的推

着下到了后来,踉跄或者站定。不得不接受的生活、愿意接受的生活,都是生活,不平静也好,平

静也好,都在时间中流驶,都成为后来。
是走出,还是走进?树又可曾少了哪条年轮呢?其实所有的经历都是我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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