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的童谣(精)

译后记
丁维

 2015年，我翻译了由诗人屠岸担任顾问的《凯迪克图画书集》，那也是我初次接触英文童谣翻译。书中的童谣多半早已被汉译过若干回，然而我却不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完成翻译。译本没有新意，就没有被创作和出版的必要。至今仍记得，为翻译出自己的风格并求得字词的合辙押韵，费了多少周折。所幸结果还是令人宽慰的，作为一本售价高达148元的童书，它在当当网上的销量和评价都算不错。
 多事的2020年，我又得到了翻译童谣的机会，而这一次的挑战和诱惑也都更大：79首童谣/诗歌全部出自如雷贯耳的大师，艾略特、狄金森、丁尼生、莎士比亚、歌德、海涅、米斯特拉尔……光看这些名字就让人目眩神迷。
 这79首大师童谣/诗歌的主题，涉及花草、动物、风光、育儿等。诗人来自英国、美国、德国、智利等国家。以时代划分，贯穿17世纪到20世纪。对于中国儿童来说，可谓是关于西方诗歌较为全面的启蒙。翻译的过程充满乐趣但也颇费脑力，下面就记录几首印象*深刻的童谣。
 由童谣《小星星》改编的儿歌，大概是国内儿童*不陌生的英语儿歌了。对于这种先前版本已深入人心的作品，译者首先需要“失忆”，还自己一颗初心，仿佛从没有过中译本那样去翻译它。因为字句简单，更需要反复推敲。比如童谣中有一句：“火花虽细犹灿然，行人从此不惧暗。”“灿然”这个词让我几经斟酌，一度把“灿然”改为更常见的“灿烂”，但反复思考后，又决定还是要改回“灿然”。因下句末是“暗”，四声，属仄，上句“灿然”是二声，属平，平仄更为对仗。韵脚是童谣的生命，童谣不是单用眼睛看的，更是用嘴念的。有阅读的视觉要求，更有朗读的听觉要求，应力求视觉与听觉的平衡及总体优化。
 而说到韵脚，大名鼎鼎的丁尼生给我上了一课。本书选入他的两首作品：《小雏鸟》和《贝壳》。前者的原文韵脚十分简单，两段均为AABACCCA，因此翻译时只需照样处理即可。而后者的复杂程度，对我构成了严峻考验。那无影脚般的韵脚让我彻底找不出规律，完不成破译：*段为ABCDABCD，第二段为ABAB，第三段又变成ABAABCAC，第四段则成了ABCBEACEB。待查了许多资料，才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网上常有人问“这韵脚是啥规律？”也有人评论：“他选择使用极其复杂的韵脚规律，只为了证明他有此能耐”以及“先看看前四行如何彼此押韵，之后的第五行则与第九行押韵，而第六行则与第八行押上了韵”。斟酌良久，我在译文中放弃追随这种变幻莫测的韵脚，改用更适合中国小读者、更规律的韵脚。
 死亡是中国儿童文学避讳的话题，但西方儿童文学却向来不避讳。身体、伤痕、死亡的主题普遍存在于各个门类的西方文化中，譬如西方油画中经常有战争、受难的画面。在西方人看来，死亡是一种从儿童时代就要开始的教育。本书中的若干诗篇也涉及死亡，如海涅的《教训》末句：“小蜜蜂！小蜜蜂！现在火苗已蹿得高高，沾上火星只有死路一条……”又如莎士比亚的：“你父亲躺在五深处，他的骨骼已化作珊瑚……”大师的作品折射的是永恒人性，不同年龄的读者有不同体悟，而同一读者在不同年龄阅读又有不同体悟，所以在儿童阶段接触莎士比亚也无不可，据说北京儿艺还制作了儿童版话剧《麦克白》呢。
 对于中国来说，南美是一块遥远而陌生的土地，来自那里的诗人也显得同样遥远而陌生。这种陌生其实构成了机会，让我们重新获得婴儿般的初心，去发现人性的异同。智利女诗人米斯特拉尔一辈子未婚未育，可作品中的母性简直饱胀到喷溅，生命中未完成的心愿借由诗歌完成了高能释放。她的诗歌中高频出现有关身体的词语，如血肉、胸脯、绒毛……让我联想到另一位南美诗人聂鲁达的作品，字字句句带着触手可及的颗粒感与泥土味。作为含蓄隐忍的东方人，阅读这样充满异域感的文字能扩大文化敞口，拓宽审美阈值。
 而说到诗歌对于完成未竟心愿的功能，《打猎歌》也是个很好的例子。写出如此欢腾诗句的司各特爵士竟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身体的残缺催化了大脑的想象力，让他把打猎这项自己不可能从事的运动描摹得格外动人，文字间充满动感与力量：“老爷太太请起早，山顶黎明欲破晓，骏马猎枪都备好，欢乐追逐绕场跑。鹰声号角响云霄，猎犬成群吼又叫，结成队伍兴致高，老爷太太请起早。”
 此次翻译还让我得到一些新的认知，比如童谣的阶级性。《晚安，早安》便是一例。作者霍顿勋爵，其头衔显示出封建农耕社会的阶级性，而童谣的内容也印证了统治阶级所倡导的安分守己、辛勤劳作、信奉上帝的价值观：“直到天黑都在缝呀补呀；……跪下背诵*心爱的晚祷。”这些句子颇能让人对英国社会当年的生产关系与价值导向展开想象。
 当然童谣中占比*重的还是普世价值观，全世界的育儿经都不会遗漏这些内容。《小心这只狼》《小姑娘别烦躁》，教导做人的规矩；《瞎眼的男孩》，启蒙同理心；《太阳赶路》通过对时差的描写，培养世界观。让小读者们知道，那些和自己同龄的外国孩子是如何在别处生活—“这里的花园阳光洒满，晴空下我们游戏正酣，印度孩子却打着瞌睡，亲一口晚安上床盖被。”
 而大自然永远是唤起普世价值的*好主题，描写和赞叹自然的童谣，在此书中的占比也*。比如朗费罗笔下的田园风光就让人沉醉：“夏天做客的鸟儿飞走了，送走*后一捆稻草，运货马车也回来了！……鹌鹑在稻草垛里，尖着嗓子叫。”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先生告诉我，鹌鹑在稻草垛里寻找散落麦粒时会发出那种声音。
 2020年，严峻的疫情和反全球化的力量给国际交流带来了始料未及的困难， 在许多人的健康与生计都遭受考验的情形下，出国游学和旅行更是成了奢望。然而世界必将走向大同，全球化也终会成为时代的选择，在不能走出国门的当下，何不让我们带着孩子一起亲近大师的作品，借助他们为人类留下的精神财富滋养心灵，眺望远方。
 *后，非常感谢责任编辑衷雅琴女士在成书过程中付出的精力，感谢邵女士寻找到古典、优雅的插图，感谢我先生在每一首童谣译出后，运用“他人的敏感”给我诸多建议，希望和我六岁女儿同龄的小朋友们能喜欢这本童谣，也特别期待读者后续能通过各个读书、购书平台给我反馈。

铃铛啊这铃铛/小小的银铃铛儿/扬起快活的嘴角/响起音符袅袅/丝丝缕缕地荡漾/歌声如仙乐绕梁/叮叮，叮叮，叮……（爱伦•坡）

小小羔羊哪里来/你可知是谁家孩/穿过小溪和草场/给你生命喂你粮/赐你新衣白如云/柔软鲜亮多温馨/赐你声音柔似水/山谷听到更青翠(布莱克)

孩子天生对音律敏感，为孩子选择的*本书，童谣、诗歌是*适合的。本书从数以万计的国外童谣中，精心挑出近80首，作者是来自英国、美国、德国、智利等国家的33位著名文学家和诗人，如艾略特、爱默生、布莱克、狄金森、丁尼生、歌德、海涅等。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尽量保留了外文的原汁原味，同时又兼顾中文字词的合辙押韵，颇费心力。本书还配以版画风格的插画，带领孩子们去感受美丽的四季风光、可爱的婴儿孩童和漂亮的动物植物。此外，全书按照大师中文译名的首字母顺序先后排序，在每一位大师的童谣前，专门介绍了大师的生平、代表作及其重要影响。对于中国儿童来说，本书可谓是关于西方诗歌较为全面的启蒙，希望通过这本书的出版，借助大师为全人类留下的精神财富，滋养孩子的心灵，照亮他们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