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鱼会唱莫扎特

 南坡居士，乃语言学家、翻译家、瑞典学院教授马悦然之自谓也。这名号有几分古意，有几分调皮，有几分自嘲，像个编撰笔记小说的。台湾小妖，乃名记者、名编辑、广播节目主持人、传记文学作家陈文芬。1998年，我随大陆作家代表团访问台湾，陈文芬跟团报道。她文笔快捷，精巧玲珑，与蒲松龄笔下人物好有一比，故赠此诨号与她，不想竟这样叫开了。后来，南坡居士与台湾小妖喜结良缘，成为文坛一时佳话。近年来，他们夫妇比翼齐飞，周游列国，于讲学、翻译、公务之余，比赛般地写起了微型小说。积累百篇，准备结集付梓。小妖嘱余作序，老莫欣然应诺，并自谓此书之序，非余莫属也。南坡居士多年来一直批评我的小说篇幅过长，余口虽诺诺，但一旦捉笔，依然我行我素，可见“教的曲儿唱不得”，可为一乐。由一个惯写长小说者，给这百篇短小说作序，正所谓两极相通，物极必反也。写惯长小说者，也许更能读出短小说之妙处吧。南坡居士之小说，第一妙在写作时的自由状态。居士学识丰厚，知古通今，那是没得说i写作时上天入地，旁征博引，犹如探囊取物，犹如顺手牵羊，已达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之境界。历史名人如李白、杜甫、韩愈、辛弃疾、李清照、金圣叹……旧小说中人物如林冲、宋江、武松、孙二娘、孙悟空……神话中人物如嫦娥、吴刚、后羿……现实中人物如流沙河、李锐、曹乃谦……纷纷跳入他的小说彀中。连阳台上的松鼠、乌鸦，复旦校园内戏耍甲虫的小猫，都进入了居士的小说充当角色。这样的小说是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是纪实还是传奇？或者干脆问：这样干算不算写小说——居士拈花微笑，不做言语。南坡居士小说的第二个妙处是奇思妙想，妙趣横生，如蝴蝶翻飞，如新蛾破茧，有孩童般的恶作剧，有圣哲般的睿言慧语，时而让人忍俊不禁，时而让人掩卷沉思。我多么想拥有一只制造黑暗的手电筒啊，我多么想拜借风景的老人为师啊，我多么想听听狐狸精的牢骚啊，我多么想去台北的咖啡馆拜会猫公的后裔啊……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居士小说的第三个妙处是含义深长，神龙见首不见尾，话只说半截，点到为止，余下的让读者去想。这既是一种功夫，也是一种美学追求。正如居士夫子自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很多词来表达你用几句话就能表达出来的呢？哈，写下来费事，读起来也费事。”做小说者，自然都知道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自然也都明白含蓄之美，但往往得意忘形，唯恐言之不尽。哈，说这么多干啥子嘛！居士的六十篇小说，统共只有225。0余字，还不够一个中篇的长度，但居士在这有限的篇幅里，向我们提供了大量的信息，向我们展示了广阔的生活，他的思想，他的小说美学和人生哲学，他丰富的阅历，都在这些文字里得到了表现。我从这些小说里，读出了四川、山西、台湾、北京、上海、香港的人文地理，也读出了他的故乡他的童年。他故乡那个靠海小镇多么迷人啊，那些“手上挂着很厚一张牛皮的装卸工把八到十个砖头压在两手之间，扔给站在码头上的装卸工。站在码头上的装卸工把砖头扔给站在甲板上的装卸工，站在甲板上的装卸工把砖头扔给站在船舱里的装卸工……”这场面真是精彩纷呈，可以拍成电影啊。而这样的劳动者在下班之后，用冷水洗澡，换上干净衣服，到图书馆去当义务管理员，而且还教授世界语……居士在民国三十八年成都开往乐山的公共汽车上看到过的那个吸奶的孩子，现在也当了爷爷了吧一一一旬话，沧桑尽现——所谓高手，总是会有画龙点睛之笔——我说的太多了。 总之，泰山不是堆的，火车不是推的，南坡居士的精短小说之功，不是一日练成的。再说说小妖的小说——她自己宁愿将这些文字当成小品文，但当成小说读别有一番趣味——小妖小说的妙处，在于她作为一个记者出身的女性的敏感。她似乎时刻都在观察，倾听，记录，古今中外的，天南海北的，人和事，景和物，都被她写进了小说。文字又是那样的干净和清丽，寄托又是那样的邈远与高傲，纪实与虚构，怀人兼怀乡。如《怀念猪》、《冯先生和他的小虫乐队》、《自由落体》、《贫穷骑士》……都是那么有趣而意味深长。有一个场面，让我写，非写它三五千字不可，她只用了二十几个字：“船离岸那一刻，军队的马，一只只往海里跳，想追随他们的主人。”——马前用“匹”似乎更合规范，她非用“只”，那就只吧。还有，“十八世纪贫穷，咖啡贵且稀奇。瑞典政府养了一批逮捕人民喝咖啡的特务。特务上门稽查，一群女人正在喝咖啡，聊是非。特务打前门进来，女人的咖啡杯盘收纳进了裙摆底下，藏匿技术一流。”这样的故事，完全可以演绎成一部长篇或是一部电影。但被她用几十个字就交代了。小妖的文字实在是好，不表扬不公道。譬如：“你挂念的春天已经到来。返台离家十三日，残雪尽，遍野绿，乌语喧。”再如：“桦树垂叶新成，老鸦一二偶停树梢凝神；我的思念一如老鸦，向往一种至白之洁美树身，迎风而立，此时海鸥长啸酣畅，应是笑我。”她的文字，与宋词血脉相通。总之，这两个人的小说，看似简单，但背后隐藏着历史变迁、两岸三地、巴山蜀水、乡音梵号、三坟五典。那些丰富的背景和潜台词，全靠读者去想象。犹如竹林边飘摇的酒旗，犹如深巷里飘散出的酒香，犹如探出墙头的花枝，向人们昭示着里边的风景。微型小说一向不为人重视，但喜爱者也不在少数。大陆这边有专门的微型小说刊物，某些杂志也辟有微型小说专栏。而且还有一年一度的微型小说评奖，好像叫“金麻雀奖”，大约是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之意吧。其实，除了篇幅，微型小说并不小。南坡居士夫妇这本合集，拓展了微型小说的表现形式，丰富了微型小说的写作技巧，功不可没，可喜可贺！忽然想到，这微型小说，颇似武林中的奇门绝技，要练到炉火纯青，容易吗？不容易。他们夫妇双修——哈，我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的金鱼会唱莫扎特》是南坡居士、台湾小妖的一本小品文集，并以民间剪纸图片间插其中。由莫言作序。《我的金鱼会唱莫扎特》约5万字。南坡居士，为语言学家、翻译家、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台湾小妖，为传记文学作家陈文芬，马悦然的妻子。全书正文由马悦然微型小说六十段、小妖陈文芬小品文两部分组成。马悦然在六十段微型小说里，向我们提供了大量的信息，展示了广阔的生活，他的思想，他的小说美学和人生哲学，他丰富的阅历，都在这些文字里得到了表现。读者从这些小说里，可以读出四川、山西、台湾、北京、上海、香港的人文地理，也可以读出他的故乡他的童年。陈文芬的文字干净、清丽，寄托邈远与高傲，纪实与虚构，怀人兼怀乡。她以一个记者出身的女性的敏感。观察、倾听、记录古今中外、天南海北的人和事，景和物。

 本名马悦然，欧洲汉学协会会长，著名文学家。诺贝尔文学奖18位终身评委之一。除译有《诗经》、《西游记》、《水浒传》等中国古典著作之外，还译有大量中国现当代作家的作品，另著有《另一种乡愁》、(《俳句一百首》等作品。 本名陈文芬，著名文化人，马悦然夫人，曾任台湾《中国时报》文化记者、《印刻文学牛活志》副总编辑。

南坡居士与台湾小妖／莫言南坡居士微型小说六十则第一辑骑往过去的自行车骑住过去的自行车梦境李白和杜甫的对话月亮的坦白不遇时极乐天易安女史的牢骚嫦娥的悲哀夷羿发愁夷羿之门徒有气无力的吴刚《古文观止》韵神借风景的老人普贤菩萨卖梦的人孙悟空的独白狐狸精的牢骚林冲外传母夜叉的《中药宝卷》猫公的后裔张大千的长臂猿伤心的小猴子发财的甲虫老猫发牢骚爱读书的松鼠诺亚方舟乌鸦的智力假装的艺术会唱歌的金鱼阿米巴的控诉罢工的影子“古人霎”第二辑大江东去买槟榔的老头子槟榔西施板女的故事从没学会叫床的女人金兰的女儿爱情在咖啡屋里牛仔裤文芬的故事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的电脑和我关于丢东西巨大的问题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有这事吗？单行道买眼镜梦超现实主义诗人之噩梦西夏文制动时流器制造黑暗的手电筒过时的义务劳动我简直记不起来他的面孔两只脚的黄鱼你那只猪卖多少钱？大江东去台湾小妖微型小说四十六则第一辑流浪到台东怀念猪巧合冯先生和他的小虫乐团老虎记者遇难我早就知道了看见白龙的老同学巷口的男孩灵界咖啡香巧克力极度严谨的鬼生活巴黎故事向左梦，向右梦永恒的对抗一碗豆汁儿完美的人生多寂寞的事自由落体小猫抓虫子发卷太太光头孕妇流浪到台东远和近旅行途中的书店麦慈容易番茄酱公主蛋糕灵童蛇皮咖啡贫穷骑士第二辑月光街月光街拒绝鬼魂银马蹄狼时富雪风的眼睛咖啡娘娘春冬冬鹿津波小蓝花世界之树雪鸽孤狼玉兰花海鸥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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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金鱼会唱莫扎特》是马悦然、陈文芬(南坡居士、台湾小妖)夫妇联袂推出的**本笔记体小说合集。书中短文精妙凝练。既独立成章，又文气贯通。渺远的背景和丰富的潜台词深蕴其中．圣哲般的睿智文字带你去看贤美伉俪闲话趣致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