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奇(精装典藏本)(精)9787514607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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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凌濛初
出版社中国画报
ISBN9787514607963
出版时间20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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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号2586925
上书时间2024-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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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摘要
《初刻拍案惊奇(精装典藏本)(精)》编著者凌濛初。
博采经典017,全新精装,十大古典畅销小说现代花边杂志的祖师爷一回一个小故事,无不与八卦有关,有些故事还很香艳。
道奇事,叙奇遇,拍案惊奇;入情,入理,入木三分;中国首部文人独立创作的拟话本小说集;与《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并称;中国古典小说的代表之作;堪称现代花边杂志的祖师爷;一回一个小故事,无不与八卦有关,有些故事还很香艳。
这部小说集历代小说之精粹,画明代市井之缩影,是了解和研究明代及其之前朝代社会生活的极好材料,浸含着作者本人的思想观念和愤世俗的不平之气。
作者简介
凌濛初(1580~1644),字玄房,号初成,又名凌波,别号即空观主人,湖州乌程(今浙江吴兴)人,出身于一个世代为官的富裕的家庭中,18岁时补为廪膳生(廪膳生,古代教育制度规定,凡生员皆由国家供给膳食,称为廪膳生,简称廪生),从此以后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但是始终没有考中。曾在南京、苏州等地广为游历。明朝崇祯初年,在他55岁时才得以拔贡(拔贡:科举制度中选取官员的一种方式,由各省学政从生员中考选,保送入京,作为拔贡。经过朝考合格,可以充任京官、知县或教职)的资格出任上海县丞,63岁时任徐州通判,分署房村。敌视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曾经向朝廷进献过《剿寇十策》,替朝廷想办法镇压农民起义。在房村镇压农民起义时,被农民起义军包围,无法逃脱,呕血而死。
凌濛初一生著作极其丰富,有《国门集》等4部诗集;戏剧理论《谭曲杂扎》等;杂剧《虬髯翁》等10种;传奇《乔合衫襟记》等;但是他的代表作却是这“二拍”。
目录
卷一 转运汉遇巧洞庭红 波斯胡指破鼍龙壳
卷二 姚滴珠避羞惹羞 郑月娥将错就错
卷三 刘东山夸技顺城门 十八兄奇踪村酒肆
卷四 程元玉店肆代偿钱 十一娘云冈纵谭侠
卷五 感神媒张德容遇虎 凑吉日裴越客乘龙
卷六 酒下酒赵尼媪迷花 机中机贾秀才报怨
卷七 唐明皇好道集奇人 武惠妃崇禅斗异法
卷八 乌将军一饭必酬 陈大郎三人重会
卷九 宣徽院仕女秋千会 清安寺夫妇笑啼缘
卷十 韩秀才乘乱聘娇妻 吴太守怜才主姻簿
卷十一 恶船家计赚假尸银 狠仆人误投真命状
卷十二 陶家翁大雨留宾 蒋震卿片言得妇
卷十三 赵六老舐犊丧残生 张知县诛枭成铁案
卷十四 酒谋对于郊肆恶 鬼对案杨化借尸
卷十五 卫朝奉狠心盘贵产 陈秀才巧计赚原房
卷十六 张溜儿熟布迷魂局 陆蕙娘立决到头缘
卷十七 西山观设辇度亡魂 开封府备棺迫活命
卷十八 丹客半黍九还 富翁千金一笑
卷十九 李公佐巧解梦中言 谢小娥智擒船上盗
卷二十 李克让竟达空函 刘元普双生贵子
卷二十一 袁尚宝相术动名卿 郑舍人阴功叨世爵
卷二十二 钱多处白丁横带 运退时刺史当艄
卷二十三 大姊魂游完宿愿 小姨病起续前缘
卷二十四 盐官邑老魔魅色 会骸山大士诛邪
卷二十五 赵司户千里遗音 苏小娟一诗正果
卷二十六 夺风情村妇捐躯 假天语幕僚断狱
卷二十七 顾阿秀喜舍檀那物 崔俊臣巧会芙蓉屏
卷二十八 金光洞主谈旧变 玉虚尊者悟前身
卷二十九 通闺闼坚心灯火 闹囹圄捷报旗铃
卷三十 王大使威行部下 李参军冤报生前
卷三十一 何道士因术成奸 周经历因奸破贼
卷三十二 乔兑换胡子宣淫 显报施卧师入定
卷三十三 张员外义抚螟蛉子 包尤图智赚合同文
卷三十四 闻人生野战翠浮庵 静观尼昼锦黄沙巷
卷三十五 诉穷汉暂掌别人钱 看财奴刁买冤家主
卷三十六 东廊僧怠招魔 黑衣盗奸生杀
卷三十七 屈突仲任酷杀众生 郓州司令冥全内侄
卷三十八 占家财狠婿妒侄 廷亲脉孝女藏儿
卷三十九 乔势天师禳旱魃 秉诚县令召甘霖
卷四十 华阴道独逢异客 江陵郡三拆仙书
内容摘要
《初刻拍案惊奇(精装典藏本)(精)》编著者凌濛初。
《初刻拍案惊奇(精装典藏本)(精)》是明朝末年凌濛初编著的拟话本小说集,与《二刻拍案惊奇》合称“二拍”。书中的故事题材多出自前代著述,凌氏进行了再创作,读这些故事,可以读到凌氏本人的思想个性。
《初刻拍案惊奇(精装典藏本)》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书中描写了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如商人由霉运后来变得富有,读书人由贫寒后来一举成名;清官们断案明如神,贪吏们枉法凶如虎;青年男女勇敢地追求美好的爱情,而封建礼教却从中作梗,制造婚姻悲剧。
精彩内容
这首词乃宋朱希真所作,词寄《西江月》。单道着人生功名富贵,总有天数,不如图一个见前快活。
试看往古来今,一部十七史中,多少英雄豪杰,该富的不得富,该贵的不得贵。能文的倚马千言,用不着
时,几张纸盖不完酱瓿;能武的穿杨百步,用不着时,几簳箭煮不熟饭锅。极至那痴呆懵董生来的有福分的:随他文学低浅,也会发科发甲;随他武艺庸常,也会大请大受。真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俗语有两句道得好:“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总来只听掌命司颠之倒之。所以吴彦高又有词云:“造化小儿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僧晦庵亦有词云:“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东坡亦有词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
弱又谁强?”这几位名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
总不如古语云:“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说话的,依你说来,不须能文善武,懒惰的也只消天掉下前程;不须经商立业,败坏的也只消天挣与家缘。却不把人间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出了懒惰的人,也就是命中该贱;出了败坏的人,也
就是命中该穷,此是常理。却又自有转眼贫富出人意外,把眼前事分毫算不得准的哩。
且听说一人,乃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人。少不得朝晨起早,晚夕眠迟,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那散碎银子,若是上两块头好银,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腰,放在枕边。夜来摩弄一番,方才睡下。
积了一生,整整熔成八锭,以后也就随来随去,再积不成百两,他也罢了。金老生有四子。一日,是他七十寿旦,四子置酒上寿。金老见了四子跻跻跄跄,心中喜欢。便对四子说道:“我靠皇天覆庇,虽则劳碌一生,家事尽可度日。况我平日留心,有熔成八大锭银子永不动用的,在我枕边,见将绒线做对儿结着。
今将拣个好日子分与尔等,每人一对,做个镇家之宝。”四子喜谢,尽欢而散。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得床前有人行走脚步响,心疑有贼。又细听着,恰象欲前不前相让一般。床前灯火微明,揭帐一看,只见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曲躬而前,曰:“某等兄弟,天数派定,宜在君家听令。今蒙我翁过爱,抬举成人,不烦役使,珍重多年,冥数将满。待翁归天后,再觅去向。今闻我翁目下将以我等分役诸郎君。我等与诸郎君辈原无前缘,故此先来告别,往某县某村王姓某者投托。后缘未尽,还可一面。”语毕,回身便走。金老
不知何事,吃了一惊。翻身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赶去。远远见八人出了房门。金老赶得性急,绊了房槛,扑的跌倒。飒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急起挑灯明亮,点照枕边,已不见了八个大锭。细思梦中所言,句句是实。叹了一日气,哽咽了一会,道:“不信我苦积一世,却没分与儿子们受用,倒是别人家的。明明说有地方姓名,且慢慢跟寻下落则个。”一夜不睡。
次早起来,与儿子们说知。儿子中也有惊骇的,也有疑惑的。惊骇的道:“不该是我们手里东西,眼
见得作怪。”疑惑的道:“老人家欢喜中说话,失许了我们,回想转来,一时间就不割舍得分散了,造此鬼话,也不见得。”金老看见儿子们疑信不等,急急要验个实话。遂访至某县某村,果有王姓某者。叩门进去,只见堂前灯烛荧煌,三牲福物,正在那里献神。金老便开口问道:“宅上有何事如此?”家人报知,请主人出来。主人王老见金老,揖坐了,问其来因。金老道:“老汉有一疑事,特造上宅来问消息。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必有所谓,敢乞明示。”王老道:“老拙偶因寒荆小恙买卜,先生道移床即好。昨寒荆病中,恍惚见八个白衣大汉,腰系红束,对寒荆道:‘我等本在金家,今在彼缘尽,来投身宅上。’言
毕,俱钻入床下。寒荆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爽快了。及至移床,灰尘中得银八大锭,多用红绒系腰,不知是那里来的。此皆神天福佑,故此买福物酬谢。今老丈来问,莫非晓得些来历么?”金老跌跌脚道:“此老汉一生所积,因前日也做了一梦,就不见了。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址的确,故得访寻到此。可见天数已定,老汉也无怨处,但只求取出一看,也完了老
汉心事。”王老道:“容易。”笑嘻嘻地走进去,叫安童四人,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
,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抚摩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里见
金老如此,老大不忍。另取三两零银封了,送与金老
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无福,何须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强纳在金老袖中,金老欲待摸出还了,一时摸个不着,面儿通红。又被王老央不过,只得作揖别了。直至家中,对儿子们一一把前事说了,大家叹息了一回。因言王老好处,临行送银三两。满袖摸遍,并不见有,只说路中掉了。却元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里乱塞,落在最外面的一层袖中。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时,已在脱线处落出在门槛边了。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
啄,莫非前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得不去。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倒无了,原无的倒有了,并不由人计较。
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上行,步步不着,极贫极
苦的,却在渺渺茫茫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的钱财,变成巨富。从来稀有,亘古新闻。有诗十个大桶,每桶四千,又五个小匣,每个一千,共是四万五千。已将文兄的封皮记号封好了,只等交了货,就是文兄的。”主人出来道:“房屋文书、缎匹帐目,俱已在此,凑足五万之数了。且到船上取货去。
”一拥都到海船来。
文若虚于路对众人说:“船上人多,切勿明言!
小弟自有厚报。”众人也只怕船上人知道,要分了用钱去,各各心照。文若虚到了船上,先向龟壳中把自己包裹被囊取出了。手摸一摸壳,口里暗道:“侥幸!侥幸!”主人便叫店内后生二人来抬此壳,分付道:“好生抬进去,不要放在外边。”船上人见抬了此壳去,便道:“这个滞货也脱手了,不知卖了多少?
”文若虚只不做声,一手提了包裹,往岸上就走。这起初同上来的几个,又赶到岸上,将龟壳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又向壳内张了一张,扌牢了一扌牢,面面相觑道:“好处在那里?”主人仍拉了这十来个一同上去。到店里,说道:“而今且同文客官看了房屋铺面来。”众人与主人一
同走到一处,正是闹市中间,一所好大房子。门前正中是个铺子,旁有一巷,走进转个弯,是两扇大石板门,门内大天井,上面一所大厅,厅上有一匾,题曰“来琛堂”。堂旁有两楹侧屋,屋内三面有橱,橱内都是绫罗各色缎匹。以后内房楼房甚多。文若虚暗道:“得此为住居,王侯之家不过如此矣。况又有缎铺营生,利息无尽,便做了这里客人罢了,还思想家里做甚?”就对主人道:“好却好,只是小弟是个孤身,毕竟还要寻几房使唤的人才住得。”主人道:“这个不难,都在小店身上。”文若虚满心欢喜,同众人走归本店来。主人讨茶来吃了,说道:“文客官今晚不消船里去,就在铺中住下了。使唤的人,铺中现有,逐渐再讨便是。”众客人多道:“交易事已成,不必说了。只是我们毕竟
有些疑心,此壳有何好处,值价如此?还要主人见教一个明白。”文若虚道:“正是,正是。”主人笑道:“诸公枉了海上走了多遭,这些也不识得!列位岂
不闻说龙有九子乎?内有一种是鼍龙,其皮可以幔鼓,声闻百里,所以谓之鼍鼓。鼍龙万岁,到底蜕下此壳成龙。此壳有二十四肋,按天上二十四气,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若是肋未完全时节,成不得龙,蜕不得壳。也有生捉得他来,只好将皮幔鼓,其肋中也未有东西。直待二十四肋,肋肋完全,节节珠满,然后蜕了此壳变龙而去。故此是天然蜕下,气候俱到,肋节俱完的,与生擒活捉、寿数未满的不同,所以有如此之大。这个东西,我们肚中虽晓得,知他几时蜕下?又在何处地方守得他着?壳不值钱,其珠皆有夜光,乃无价宝也!今天幸遇巧,得之无心耳。”众人听罢,似信不信。只见主人走将进去了一会,笑嘻嘻的走出来,袖中取出一西洋布的包来,说道:“请诸公看看。”解开来,只见一团绵裹着寸许大一颗夜明珠,光彩夺目。讨个黑漆的盘,放在暗处,其珠滚一个不定,闪闪烁烁,约有尺余亮处。众人看了,惊得目睁口呆,伸了舌头,收不进来。主人回身转来,对众逐个致谢道:“多蒙列位作成了。只这一颗,拿到咱国中,就值方才的价钱了;其余多是尊惠。”众人个个心惊,却是说过的话又不好翻悔得。
主人见众人有些变色,收了珠子,急急走到里边,又叫抬出一个缎箱来。除了文若虚,每人送与缎子二端,说道:“烦劳了列位,做两件道袍穿穿,也见
小肆中薄意。”袖中又摸出细珠十数串,每送一串,道:“轻鲜,轻鲜,备归途一茶罢了。”文若虚处另是粗些的珠子四串,缎子八匹,道是:“权且做几件衣服。”文若虚同众人欢喜作谢了。
主人就同众人送了文若虚到缎铺中,叫铺里伙计后生们都来相见,说道:“今番是此位主人了。”主人自别了去,道:“再到小店中去去来。”只见须臾间数十个脚夫扛了好些扛来,把先前文若虚封记的十
桶五匣都发来了。文若虚搬在一个深密谨慎的卧房里头去处,出来对众人道:“多承列位挚带,有此一套意外富贵,感谢不尽。”走进去把自家包裹内所卖洞庭红的银钱倒将出来,每人送他十个,止有张大与先前出银助他的两三个,分外又是十个,道:“聊表谢意。”此时文若虚把这些银钱看得不在眼里了。众人却是快活,称谢不尽。文若虚又拿出几十个来,对张大说道:“有烦老兄将此分与船上同行的人,每位一个,聊当一茶。小弟住在此间,有了头绪,慢慢到本乡来。此时不得同行,就此为别了。”张大道:“还有一千两用钱,未曾分得,却是如何?须得文兄分开,方没得说。”文若虚道:“这倒忘了。”就与众人商议,将一百两散与船上众人,余九百两照现在人数,另外添出两股,派了股数,各得一股。张大为头的,褚中颖执笔的,多分一股。众人千欢万喜,没有说话。内中一人道:“只是便宜了这回回,文先生还该起个风,要他些不敷才是。”文若虚道:“不要不知足,看我一个倒运汉,做着便折本的,造化到来,平空地有此一主财爻。可见人生分定,不必强求。我们若非这主人识货,也只当得废物罢了。还亏他指点晓得,如何还好昧心争论?”众人都道:“文先生说得是。存心忠厚,所以该有此富贵。”大家千恩万谢,各各赍了所得东西,自到船上发货。
从此,文若虚做了闽中一个富商,就在那里取了妻小,立起家业。数年之间,才到苏州走一遭,会会旧相识,依旧去了。至今子孙繁衍,家道殷富不绝。
正是: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辉。
莫与痴人说梦,思量海外寻龟。
P1-P12为证,诗曰:分内功名匣里财,不关聪慧不关呆。
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府长洲县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若虚。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粗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消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做百不着。
一日,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田、文衡山、祝枝山,拓了几笔,便值上两数银子。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买了,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日子,装了箱儿,到了北京。岂知北京那年,自交夏来,日日淋雨不晴,并无一毫暑气,发市甚迟。交秋早凉,虽不见及时,幸喜天色却晴,有妆晃子弟要买把苏做的扇子,袖中笼着摇摆。来买时,开箱一看,只叫得苦。元来北京历沴却在七八月,更加日前雨湿之气,斗着扇上胶墨之性,弄做了个“合而言之”,揭不开了。用力揭开,东粘一层,西缺一片,但是有字有画值价钱者,一毫无用。剩下等没字白扇,是不坏的,能值几何?将就卖了做盘费回家,本钱一空。频年做事,大概如此。不但自己折本,但是搭他做伴,连伙计也弄坏了。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倒运汉”。不数年,把个家事干圆洁净了,连妻子也不曾娶得。终日间靠着些东涂西抹,东挨西撞,也济不得甚事。但只是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朋友家喜欢他有趣,游耍去处少他不得;也只好趁口,不是做家的。况且他是大模大样过来的,帮闲行里,又不十分入得队。有怜他的,要荐他坐馆教学,又有诚实人家嫌他是个杂板令,高不凑,低不就。打从帮闲的、处馆的两项人见了他,也就做鬼脸,把“倒运”两字笑他,不在话下。
一日,有几个走海泛货的邻近,做头的无非是张大、李二、赵甲、钱乙一班人,共四十余人,合了伙将行。他晓得了,自家思忖道:“一身落魄,生计皆无。便附了他们航海,看看海外风光,也不枉人生一
世。况且他们定是不却我的,省得在家忧柴忧米的,也是快活。”正计较间,恰好张大踱将来。元来这个张大名唤张乘运,专一做海外生意,眼里认得奇珍异
宝,又且秉性爽慨,肯扶持好人,所以乡里起他一个混名,叫张识货。文若虚见了,便把此意一一与他说了。张大道:“好,好。我们在海船里头不耐烦寂寞,若得兄去,在船中说说笑笑,有甚难过的日子?我们众兄弟料想多是喜欢的。只是一件,我们多有货物将去,兄并无所有,觉得空了一番往返,也可惜了。
待我们大家计较,多少凑些出来助你,将就置些东西去也好。”文若虚便道:“谢厚情,只怕没人如兄肯周全小弟。”张大道:“且说说看。”一竟自去了。
恰遇一个瞽目先生敲着“报君知”走将来,文若虚伸手顺袋里摸了一个钱,扯他一卦问问财气看。先生道:“此卦非凡,有百十分财气,不是小可。”文若虚自想道:“我只要搭去海外耍耍,混过日子罢了,那里是我做得着的生意?要甚么赍助?就赍助得来,能有多少?便直恁地财爻动?这先生也是混帐。”只见张大气忿忿走来,说道:“说着钱,便无缘。这些人好笑,说道你去,无不喜欢。说到助银,没一个则声。今我同两个好的弟兄,拼凑得一两银子在此,也办不成甚货,凭你买些果子,船里吃罢。日食之类,是在我们身上。”若虚称谢不尽,接了银子。张大先行,道:“快些收拾,就要开船了。”若虚道:“我没甚收拾,随后就来。”手中拿了银子,看了又笑,笑了又看,道:“置得甚货么?”信步走去,只见
满街上箧篮内盛着卖的:红如喷火,巨若悬星。皮未皲,尚有余酸;霜未降,不可多得。元殊苏井诸家树,亦非李氏千头奴。
较广似曰难兄,比福亦云具体。
乃是太湖中有一洞庭山,地暖土肥,与闽广无异
,所以广橘福橘,播名天下。洞庭有一样橘树,绝与他相似,颜色正同,香气亦同。止是初出时,味略少酸,后来熟了,却也甜美。比福橘之价十分之一,名曰“洞庭红”。若虚看见了,便思想道:“我一两银子买得百斤有余,在船可以解渴,又可分送一二,答众人助我之意。”买成,装上竹篓,雇一闲的,并行李挑了下船。众人都拍手笑道:“文先生宝货来也!
”文若虚羞惭无地,只得吞声上船,再也不敢提起买橘的事。
开得船来,渐渐出了海口,只见: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则星河如覆。
三五日间,随风漂去,也不觉过了多少路程。忽至一个地方,舟中望去,人烟凑聚,城郭巍峨,晓得是到了甚么国都了。舟人把船撑入藏风避浪的小港内,钉了桩撅,下了铁锚,缆好了。船中人多上岸。打一看,元来是来过的所在,名曰吉零国。元来这边中国货物,拿到那边,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那边货物,带到中国,也是如此。一往一回,却不便有八九倍利息,所以人都拚死走这条路。众人多是做过交易的,各有熟识经纪、歇家、通事人等,各自上岸找寻发货去了,只留文若虚在船中看船。路径不熟,也无走处。
正闷坐间,猛可想起道:“我那一篓红橘,自从到船中,不曾开看,莫不人气蒸烂了?趁着众人不在,看看则个。”叫那水手在舱板底下翻将起来,打开
了篓看时,面上多是好好的。放心不下,索性搬将出来,都摆在甲板上面。也是合该发迹,时来福凑。摆得满船红焰焰的,远远望来,就是万点火光,一天星
斗。岸上走的人,都拢将来问道:“是甚么好东西呀
?”文若虚只不答应。看见中间有个把一点头的,拣了出来,掐破就吃。岸上看的一发多了,惊笑道:“元来是吃得的!”就中有个好事的,便来问价:“多少一个?”文若虚不省得他们说话,船上人却晓得,就扯个谎哄他,竖起一个指头,说:“要一钱一颗。
”那问的人揭开长衣,露出那兜罗锦红裹肚来,一手摸出银钱一个来,道:“买一个尝尝。”文若虚接了银钱,手中等等看,约有两把重。心下想道:“不知这些银子,要买多少,也不见秤秤,且先把一个与他看样。”拣个大些的,红得可爱的,递一个上去。只见那个人接上手,搷页了一搷页道:“好东西呀!”扑的就劈开来,香气扑鼻。连旁边闻着的许多人,大家喝一声采。那买的不知好歹,看见船上吃法,也学他去了皮,却不分囊,一块塞在口里,甘水满咽喉,连核都不吐,吞下去了。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又伸手到裹肚里,摸出十个银钱来,说:“我要
买十个进奉去。”文若虚喜出望外,拣十个与他去了。那看的人见那人如此买去了,也有买一个的,也有买两个、三个的,都是一般银钱。买了的,都千欢万喜去了。
元来彼国以银为钱,上有文采。有等龙凤纹的,最贵重,其次人物,又次禽兽,又次树木,最下通用的,是水草,却都是银铸的,分两不异。适才买橘的,都是一样水草纹的,他道是把下等钱买了好东西去了,所以欢喜。也只是要小便宜肚肠,与中国人一样。须臾之间,三停里卖了二停。有的不带钱在身边的,老大懊悔,急忙取了钱转来。文若虚已此剩不多了,拿一个班道:“而今要留着自家用,不卖了。”其人情愿再增一个钱,四个钱买了二颗。口中哓哓说:“悔气!来得迟了。”旁边人见他增了价,就埋怨道:“我们还要买个,如何把价钱增长了他的?”买的人道:“你不听得他方才说,兀自不卖了?”正在议论间,只见首先买十个的那一个人,骑了一匹青骢马,飞也似奔到船边,下了马,分开人丛,对船上大喝道:“不要零卖!不要零卖!是有的俺多要买。俺家头目要买去进可汗哩。”看的人听见这话,便远远走开,站住了看。文若虚是伶俐的人,看见
来势,已瞧科在眼里,晓得是个好主顾了。连忙把篓里尽数倾出来,止剩五十余颗。数了一数,又拿起班来说道:“适间讲过要留着自用,不得卖了。今肯加些价钱,再让几颗去罢。适间已卖出两个钱一颗了。
”其人在马背上拖下一大囊,摸出钱来,另是一样树木纹的,说道:“如此钱一个罢了。”文若虚道:“不情愿,只照前样罢了。”那人笑了一笑,又把手去摸出一个龙凤纹的来道:“这样的一个如何?”文若虚又道:“不情愿,只要前样的。”那人又笑道:“此钱一个抵百个,料也没得与你,只是与你耍。你不要俺这一个,却要那等的,是个傻子!你那东西,肯都与俺了,俺再加你一个那等的,也不打紧。”文若虚数了一数,有五十二颗,准准的要了他一百五十六个水草银钱。那人连竹篓都要了,又丢了一个钱,把篓拴在马上,笑吟吟地一鞭去了。看的人见没得卖了,一哄而散。
文若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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