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软实力指标体系研究

早在1990 年，约瑟夫·奈（Joseph Samuel Nye ）在《美国注定领导世界？—— 美国权力性质的变迁》（Bound to Lead：The Changing Nature of American Power ）一书中首次提出“软实力”的概念并得到各国学者和政要的广泛关注。2004 年约瑟夫·奈再次出版了名为《软实力：世界政坛成功之道》（Soft Power：The Means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 ）的著作，对软实力的概念进行了补充，强调软实力主要包括文化价值观、政治价值观及外交政策等维度的研究内容，从而将软实力的研究范围进行收缩性界定，并从国际关系变化的视角对其进行重新审视。1993 年，复旦大学王沪宁教授发表《作为国家实力的文化：软权力》一文，引发国内学者及政府管理部门的关注，“软实力”作为一个具备雄厚内涵的国际政治名词也逐渐

从学术界走向社会公共话语圈。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城市作为一个特定主体单元在当今经济社

会发展中的地位日益重要。由于信息传播的广泛性和集聚性是同步存在的，一个国家的几个重要城市往往也可代表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国际形象，因此，在国家软实力研究进程中，城市软实力开始受到关注。从目前相关研究文献看，对城市软实力的概念可以大体界定为：所谓“城市软实力”，是相对于经济发展、城市基础设施等“城市硬实力”而言，指在城市竞争中通过文化、政府管理、市民素质等非物质要素的建设，不断增强社会的吸引力、文化的影响力、市民的凝聚力、城市形象的亲和力等，充分发挥对城市经济社会运作系统的协调、扩张和倍增效应，以全面提升城市经济、社会、政治发展水平，塑造良好城市形象，提高城市核心竞争力，为城市经济社会和谐、健康发展提供坚实的“无形有质”的动力。

不同等级和能级的城市，其软实力往往具备不同的特点和发展要求，其中，最突出的是“国际大都市”与“一般城市”在软实力方面的内涵差异。“软实力”的内在特点就是具备明显的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色彩，作为国际大都市的城市往往与一般城市在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方面发挥的作用不同，主要表现在与一般城市相比较，国际大都市本身所具备的特质、集聚的资源、发挥的作用和影响的范围都显著不同，这就要求国际大都市在城市软实力方面不仅要重视一般城市在文化建设、政府治理、市民素质、宜居环境等方面的内容构建，还会强调在国际影响力包括世界政治、全球事务及国际形象等方面的内涵发展，突出国际大都市在国际政治、国际关系及支撑国家软实力方面扮演的重要角色。

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随着全球化快速发展，国际城市发展比较成为全球城市政府和学界非常关注的领域。早期在城市竞争力的思维指引下，《全球城市竞争力报告》、GaWC 世界城市网络研究等权威报告更强调城市经济发展联系、基础设施建设、科技创新发展、资本与人才集聚等硬实力的国际比较。近些年，包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意城市网络”、“欧洲文化之都”、日本森基金会城市战略研究所GPCI（Global Power City Index ，全球实力城市指数）城市报告、普华永道《机遇之都》、澳大利亚咨询机构2ThinkNow “全球创新中心评估”、OECD 生活质量指数等报告更加突出文化创意、治理能力、社会服务、宜居水平、营商环境等城市软实力维度的国际比较。这是城市发展到当前阶段，从强调物质发展到重视社会建设、文化传播、精神塑造等更高层次社会需求的必然转型。但从已有国际权威报告来看，对城市软实力的分析多是单一维度的考察，比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意城市网络”和“欧洲文化之都”项目都重视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和文化建设，2ThinkNow “全球创新中心评估”突出城市文化资产价值，《机遇之都》强调健康安全及宜居性，OECD 生活质量指数更关注城市生活质量，对城市软实力的考察都缺乏综合性、系统性。

在建党百年之际，中国共产党上海市第十一届委员会第十一次全体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共上海市委关于厚植城市精神彰显城市品格全面提升上海城市软实力的意见》（以下简称为《意见》），在国内首提“城市软实力”，并形成“上海概念”，内涵包括：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铸牢城市软实力精神内核、提升文化建设品位以塑造城市软实力神韵魅力、构建现代化治理体系以展现城市软实力善治效能、优化创新创业生态以焕发城市软实力发展活力、打造最佳人居环境以彰显城市软实力生活体验、增强全球叙事能力以扩大城市软实力国际影响。《意见》还提出了具体行动方案，为上海全面推动软实力与硬实力互动并进、相得益彰，打造成为引领未来城市发展的典范提供了有开创意义的指导。

“上海概念”以习近平总书记对上海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的提炼和概括为指导，以激发新时代上海城市发展动力和活力，提升核心竞争力和世界影响力，更好地向世界展示中国理念、中国精神、中国道路为目标，不仅包括了约瑟夫·奈关于制度、文化、形象等软实力的内容分析，更扩展至创新创业生态、人居环境水平及国际影响力等世界城市在近期城市规划中更为关注的内容，彰显了科学性、动态性和系统性特点。六个维度的行动方案旨在持续增强社会的吸引力、文化的影响力、市民的凝聚力、城市形象的亲和力，最终发挥对经济社会的协调、扩张和倍增效应，为提升上海城市核心竞争力和世界影响力提供坚实的“无形有质”动力。

在研究方法上，本书主要是依据层次分析法的组织逻辑，将一个复杂的系统决策问题，分解为多维子目标，进而构建两级指标体系。其中一级指标设计参考《意见》中的六个工作维度，对城市软实力的概念进行规范化和简明化概括，二级指标的设计直接针对城市软实力某个细分领域进行具体化描述。本书构建了由6 个一级指标及32 个二级指标组成的城市软实力评价指标体系。其中一级指标包括：市民素养、文化建设、治理效能、创新创业生态、人居环境及国际影响。进一步，本书主要对北京、上海、广州、深圳、香港、纽约、伦敦、巴黎、东京及新加坡十个典型国际城市进行比较，探究以“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为发展目标的上海在城市软实力方面有哪些优势和短板，并为上海全面提升城市软实力的政策设计和实施推进提供参考。

20 世纪80 年代，美国经济社会受越战后续震荡、石油危机以及日本和欧洲的经贸竞争等影响较大，其中美苏争霸对于美国经济社会造成的压力巨大，苏联的战略攻势造成“美国衰落论”的形成，在这样的发展背景之下，美国社会出现悲观的情绪和气氛。美国著名国际政治学者、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约瑟夫·奈观察到该种状态，他认为“经济和军事力量之外还有一种能力，能通过吸引力而非威逼或利诱达到目的，是一国综合实力的另一组成部分，包括导向力、吸引力和效仿力，是一种同化式的权力——即一个国家思想的吸引力和政治导向的能力”。基于此认识，约瑟夫·奈进一步提出，“美国文化的开放性以及民主与人权的价值观具有广泛的感召力与影响力，其软实力资源相比任何国家都有非常明显的优势，问题在于美国政府能否将这些资源转化为真正的国际影响力”。

至20 世纪90 年代初期，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宣告二战以来所形成的冷战结束，世界政治面临大国关系和政治经济版图重新塑造、民族宗教以及文化问题增多等要素影响，国际关系发展不确定性增强。此外，全球化发展日益昌盛，民族国家的国际关系角色发生了明显变化，民族国家不再是全球经济发展中的核心角色，取而代之的是跨国公司、贸易协会等组织地位和影响力快速上升，各种非国家主体之间及它们与国家主体的关系更多元化和更加紧密，全球政治和经济发展及相互影响的方式都在调整变化。

此外，交通及通信条件的改善、信息化技术的发展推动全球联系不断增强，人口、商品、资本、信息、知识等要素流动加强，文化的交流和信息的互通都导致价值观、世界观等全社会意识形态不断重塑，国际传播及其平台建设成为国家塑造自身国际形象的重要途径，这些新的变化都导致软实力的影响力和重要性愈发凸显。正如约瑟夫·奈指出的，“在全球化时代，越来越多的问题已经超出国家所控制的范围，仅以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是行不通的。一国的实力应当是由硬实力和软实力相互作用而形成，单纯的硬实力或者软实力都不能真正发挥出作用力”。二战结束以后，国际社会百废待兴，美国由于远离战争主战场因而成为唯一获得发展的国家。借助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后盾，美国主导战后世界经济重建的秩序，包括建立美国主导的国际金融和国际贸易体系，使其成为世界经济和军事方面的超级大国。随着20 世纪90 年代初苏联解体和雅尔塔体系崩溃，美国在经济和军事力量方面的绝对优势更加突出。但全球化的发展导致世界多极化发展的态势日益明显，欧洲一体化的发展到欧盟的成立，日本借助经济的快速崛起谋求政治大国地位，中国改革开放推动国内经济快速发展，第三世界同样也在逐渐崛起，美国对世界经济和政治的控制能力都更为弱化。“9·11 ”事件的发生，是美国综合国力下降特别是软实力下降的体现，此后美国发动对伊拉克等国家的军事打击行动及其后续影响都对美国的国际声誉造成了很大影响。正是在以上诸多背景下，约瑟夫·奈认为传统的经济和军事手段已经不能够解决许多现状问题，军事威胁和经济制裁并不是国际政治中促成改变的仅有手段，而软实力作为“一种依靠吸引力而非通过威逼或者利诱的手段来达到目标的能力”，是来自一个国家或组织的文化中所体现出来的价值观、国内政策所提供的范例、处理外部关系的方式等，将会更加重要和突出。上述观点在约瑟夫·奈1990 年出版的《美国注定领导世界？——美国权力性质的变迁》、2002 年出版的《美国霸权的困惑：为什么美国不能独断专行》、2004 年出版的《软实力：世界政坛成功之道》等三部专著中都有表述。2012 年12 月约瑟夫·奈在其为《软实力：世界政坛成功之道》中译本所写的序言中，再次对软实力概念进行完善，他指出，软实力的定义可概括为在国际事务中通过吸引力，而不是通过威胁或强制来实现自己所期望目标的能力。不断更新的内涵，使得软实力在学术界以及政府部门的影响力更加深远。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城市作为一个特定主体单元在当今经济社会发展中地位日益重要，国际城市发展比较成为全球城市政府和学界非常关注的领域。从已有国际权威报告来看，对城市软实力的分析多是单一维度的考察，对城市软实力的考察都缺乏综合性、系统性。2007 年，时任上海市委书记习近平概括了“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的上海城市精神，2018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主旨演讲中指出“开放、创新、包容已成为上海最鲜明的品格”，强调“这种品格是新时代中国发展进步的生动写照”。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都是城市软实力的内核所在，同时城市软实力最终又体现为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根据习近平总书记对上海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的提炼概括，在建党百年之际，中国共产党上海市第十一届委员会第十一次全体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共上海市委关于厚植城市精神彰显城市品格全面提升上海城市软实力的意见》（以下简称为《意见》），在国内首提“城市软实力”，并形成“上海概念”，以激发新时代上海城市发展动力和活力，提升核心竞争力和世界影响力，更好地向世界展示中国理念、中国精神、中国道路。

 本书在“城市软实力指标体系研究”课题研究的基础上，基于“数据说话”，重点梳理城市软实力的概念和内涵，构建全球城市软实力评价指标体系并进行比较，总结上海软实力发展的优势和差距，同时对纽约、伦敦、东京、巴黎、新加坡五个典型全球城市在城市软实力特定领域发展的一般规律和经验进行归纳总结，进一步结合这五个全球城市蕞新的战略规划，提炼针对城市软实力提升的战略内容，为上海未来提升城市软实力提供思路和借鉴。最后，在明确优势和差距，及梳理全球城市软实力提升的一般规律和发展趋势基础上，提出上海在中长期提升城市软实力的战略和对策。

本书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软实力指标体系研究”课题组，课题组组长为上海社会科学院院长王德忠，副组长为上海社会科学院软实力研究中心研究员胡健、上海社会科学院科研处副处长杜文俊、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健，课题组成员包括来自上海社科院经济所、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等机构的青年研究员等。

城市软实力的“上海概念”：

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铸牢城市软实力的精神内核

提升文化建设品位以塑造城市软实力的神韵魅力

构建现代化治理体系以展现城市软实力的善治效能

优化创新创业生态以焕发城市软实力的发展活力

打造最佳人居环境以彰显城市软实力的生活体验

增强全球叙事能力以扩大城市软实力的国际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