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修辞语境差阐释

　　二 读者与人物的语境差
　　背离的语境差可能出现在两个层面的任一对交际关系中。上一部分我们探讨了叙事者与解读者之间的语境差，这一部分我们着重对人物与读者之间出现的语境差进行考察，这是内外部关系交融所产生的语境差。
　　如前所述，在小说交际系统的两个层面，可能出现相互交叉的语境差。因此，当作品人物作为叙事者与解读者交际的凭借时，也就与解读者发生了交际关系，而语境差也就作为叙事者的一种手法出现在这一对交际关系之间。“作者与读者交际的凭借物是作品人物，因此读者与作品人物的交际是处在一种看似直接实为间接的状态。‘中间人’——作者所提供给作品人物的语境与提供给读者的语境常常是不平衡的，因此，作品人物与读者之间也就有可能存在着不平衡。此外，由于作品人物关系的复杂性，即在作品人物与人物交际这个层面可能出现多对交际关系，就使得读者与这些人物的交际也带上了复杂性。有时候，读者与这一人物可能处于共知语境前提中，而与另一人物则处于语境差异的不平衡中。作品人物之间有时由于时间空间情景等语境因素的参与限制了其交际活动，而对作者与读者这一对交际关系来说，则存在着另一个解读的语境空间。这个问题涉及叙事语境的设置。也就是应该设置读者与作品中人物不同的语境，还是应该设置相同语境的问题。”①夏衍曾在电影创作理论方面的书中提出过语境差异与语境平衡不同效果的问题：“一颗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在桌下，而围坐着的人们正在打牌或者说笑话。这炸弹，是让银幕下的观众知道而桌上的人们不知道，还是让下面的观众和上面的人们都不知道。这两种叙事策略，究竟哪一种更揪心也更具艺术效果呢？”②夏衍设置的两种情形，前一种是观众与故事中人物处在信息的不平衡状态，后一种则处于平衡状态。显然，观众与人物处于不平衡的语境差状态下“更揪心也更具艺术效果”。当然，实际处理并不限于这两种，还可能有甲人物知道、乙人物不知道，观众与人物都知道等情景。夏衍仅就观众与人物间的两种对立情景做了比较。
　　作品人物总是依托特定的语境而生存，他们所处的交际语境也各有差异，因此，其所具有的交际背景自然带有局限性。在不同认知背景下的交际自然受到限制，处于已知与未知的不平衡。人物的未知背景，叙事者往往借助语境的参与告知了解读者，使解读者处在全知全能的视角，由此与未知状态下的人物产生了语境差异。申剑《完全抑郁》讲述了心理医生许白黑诊疗抑郁症患者的行医历程。其中，有一人物话语行为制造的假象：一对地产大亨张国富与王谢桥，分别到心理诊所治疗。在文本内公众眼里，这是一对你死我活的对手。在医生面前，他们也是以这样的面貌出现的。张国富对自己病情的讲述中就涉及对王谢桥的仇恨：“实话实说，我不仅抑郁，我还精神分裂，我还具有多重人格，我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我还想杀人。我至少想杀二十几个人，他妈的我最想杀了那个姓王的王八蛋，他不仅抢我的女人，还抢我的土地，他那种人渣枪毙了都不行，应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凌迟，下油锅……”他在幻想症里杀死过无数次“那个人渣、活鬼”王谢桥。张国富与王谢桥的结怨是文本语境中人所共知的事。而许白黑根据这两个患者在诊疗中的回忆看出了二人的真实关系：“你们两人的回忆中有一处共同的地方，黄沙、戈壁，苦寒与饥饿，还有一个好兄弟。整整五年相濡以沫。我上网查了你侗的资料，你俩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西北某个至今无水的村子插队五年。你们对那段生涯感情特殊，许多采访过你们的记者用生花妙笔做过不同描述。尽管你们从没提过对方，刻意隐瞒了你们相互扶持的人生经历，但我确信，那些岁月你们之间没有伤害与背叛，只有真情。”又根据张国富“演戏过了火，恨不得诏告天下他要将你五马分尸”，推断了二人是通过演戏达到“长久垄断一个城市利润巨大而又波诡云谲的行业”的目的。而张国富因“某个重点项目的重点环节出了问题”，为逃避他人封口，“深夜驾车高速行驶，小车撞断海湾大桥护栏冲人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制造了死亡假象。对二人的真实关系与张国富的生死，许白黑处在明察状态，而社会上的人则被假象蒙蔽，包括许白黑的助手谢晓桐。她根据眼见之情况，认定“王谢桥和张国富是死敌”，并认为张国富是被杀害的，而许白黑则是与王谢桥相互勾结的。种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关系，人物间并非明了，但叙事者则通过文本语境，传递给了解读者，使解读者与谢晓桐等人处于语境差状态，而与许白黑处于相同的共知语境。作者提供的上下文语境，使解读者消解了文本中某些人物的误解，与真相趋于平衡的接收状态。这就使得文本的人物与人物之间、人物与读者之间处在交错复杂的关系中，情节因此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

这本书提出了比较系统的“修辞性语境差理论”，在理论和研究方法上具有多方面的创新。对修辞学、语境学发展，以及小说研究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对文学创作和当代小说鉴赏也有指导意义。